许慕楠眼睛和普通人不同，她能得见人死后的魂魄和怨气，刚下马车时她便看见这片林子被一团黑雾笼罩。


    居然如此浓郁，连路都有些看不清了，许慕楠微微蹙眉。


    寒泠见许慕楠秀眉微皱，问：“阿姐，是发现什么了吗？”


    寒泠看不到许慕楠所见，但她能想象出阿姐眼中世界是有多么的恐怖阴森。


    寒泠小手悄悄挪过去，握住了许慕楠的：“阿姐，我害怕，你牵着我。”


    许慕楠闻言，紧紧回握寒泠的小手并将她往自己身后送去：“别怕，有阿姐在。”


    许慕楠见状，唤出系统，以命令的口吻道：“将我的视野一半恢复成凡人。”


    话即落，一个冰冷机械声在许慕楠识海内响起：“系统23021收到宿主指令，开始执行......”


    许慕楠缓缓向前移动的过程中，感觉到眼前视野慢慢开阔明亮，甚至多了几股暖人的气流。


    这片密林虽然近几年鲜少有人踏足，但却没有荒草荆丛遍布，再加上这浓郁的阴气，许慕楠心中的不安又加剧了几分。


    黑雾笼罩着整片密林，寒泠只觉得森然严寒，总有股阴气一直缠着自己。


    犹如一直细长冰冷的蛇，悄无声息地钻进自己的衣服，贴着躯体不断地爬行。它的蛇芯时不时探出，触摸着身下存缕皮肤。


    关键是你抓不住它，它的速度很快，快到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两人，就这样一路向前。


    许慕楠眼前其实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桃色丝线在游走，它缓缓移动着，寻找着。


    “沙沙......”有什么在荒草中断断续续蠕动。


    不会吧，千万别是蛇啊，寒泠祈祷着。


    忽地，鸟群自丛林各处飞起，似是感受到了危险，急忙逃窜保命。


    “魂兮，魂兮，归何方......”许慕楠好像听到有人在吟唱，只不过这道声音不是那么的动听。


    此时，那道丝线像是发现了什么，急速往一处奔去。


    许慕楠见此，拉着寒泠就跑，没反应过来的寒泠刚才差点与大地亲密接触。


    许慕楠见丝线没了踪影，便停下来，感受歌声传来的方向。


    “右边！”许慕楠道，“走。”


    许慕楠远远的看到一棵桃花树下，有个身着月牙素衣的女子在抚琴吟唱，嗓音正和先前她听到的如出一辙。


    找到了——冉月。


    冉月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或者说，她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看到自己。


    许慕楠悄悄拿出一个符篆，用宽大衣袖遮盖，试探着开口：“敢问是冉月冉姑娘吗？”


    女子未应答，见此，许慕楠换了一句话：“你想看着白默为你沾染俗世因果，损毁道行吗？”


    女子素手停下，搭在琴上，警惕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忧虑：“你，是谁？阿默，怎，么了。”


    寒泠见阿姐对着一处空气说话，心想应是找到了冉月，便偷偷往后移动。她不确定冉月如今是好是坏，但绝不能让对方将自己当作人质，威胁阿姐。


    许慕楠对寒泠低声道：“若有情况，立刻躲起来。”


    寒泠压着声音，回：“阿姐放心。”


    “这半月来，远阳县案件频发，多人遇害，虽未伤及性命，但百姓生活也被打乱。从前门庭若市，如今却是凄清冷寂，人人惶恐难安，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许慕楠三言两语道出现状，转而又道，“而这罪魁祸首便就是一猫妖。”


    冉月听了以后，冷笑一声：“阿默，非妖，你，牵强附会。”


    许慕楠知道对方不会信，话锋一转，道：“好，那我换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入轮回，逗留在此处，难道是想向你那负心汉父亲索命?”


    冉月闻言，沉默了好久好久。


    生前回忆再次浮现，整个人又痛苦起来，灵魂开始不稳定。


    这时，阴风兀然拔地而起，如刀剑般伤人。周围荒草纷纷被一分为二，那棵桃树也因承受不住，抖落枝娅上的武陵花。


    “杀了他，杀了他......”


    许慕楠的话似乎刺痛了冉月，顿时陷入回忆，片刻后变为癫狂状态。


    “小泠，后退，快！”许慕楠话即落便飞身上前，急速施法念咒语，将事先备好的符篆甩了出去。


    符篆落在冉月身上，只约束其几秒便化为灰烬，随风消散。


    居然没用，许慕楠暗道不好。


    而冉月此时已失去理智，感受到攻击后将视线对准许慕楠，发起攻击。


    冉月抬手，六根剑状的骨头浮于上空。


    “找死。”此时的冉月显然没有了先前的礼貌，声音嘶哑狠厉。


    躲在一旁寒泠抽出鞭子，运转灵力，将其化为保护罩，抵御阴风的攻击。


    “怎么突然暴走了。”寒泠看不见冉月，但加重的黑雾和突起的冷风，都在告诉她，冉月暴走了。


    林外的车夫见状，艰难驾着马车向冉府驶去。


    “听说雪仙也来了，她应该能帮助许姑娘。”阴风吹得马车直晃，车夫紧紧握住缰绳，心中只盼着自己能搬来救兵。


    车夫不清楚许慕楠的本领，但她要是命丧于此，天下将会多出千万冤魂恶鬼。


    许慕楠侧身躲过刺来的骨剑，侧身途中顺带抽出了腰间软剑。


    “砰——”骨剑被击碎，许慕楠以为有喘息的机会化被动为主动，却没想到骨剑的碎块又重新合了起来，继而攻击。


    许慕楠只能一边用软剑抵挡冉月的攻击，一边暗自谋划应对之策。


    那骨剑很脆弱，极易击碎，但它恢复的速度比许慕楠的动作更快。


    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我得想办法困住她，再用曼珠稳其魂。


    “大师兄，你的速度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结阵。”幼年许慕楠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对一旁负剑而立的少年不满道。


    “敌人可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少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小女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将剑收回剑鞘后弯腰，伸手道，“先起来吧。”


    小女孩将手递过去，借力而起：“那我该怎么办，结阵再快也是需要时间的。”


    少年抬首望向无边天际，幽幽道：“法在心中，阵生双足。”


    法在心中，阵生双足，幼年的许慕楠不懂这八字，不归山一行让她彻悟。如今，正是锤炼的时候。


    许慕楠放慢了速度，开始以退为进。看似处于下风，被骨剑逼得退步而行，实则化足为笔，暗自布阵。


    衣袂飘飘，蘭苕色的裙摆动作间如雾中青莲，令人心安。


    冉月嗤笑，也不过如此。


    许慕楠见冉月有丝丝放松，道：“阵成！”


    冉月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脚下金光乍起，刹那间便动弹不得。


    “你，阵......”冉月不可置信。


    许慕楠没有理会她，旋即将软剑收起，默念咒语。


    一把红色的伞凭空而出。


    红伞慢慢落入许慕楠手中，她拿着伞向冉月走去。在即将靠近时，撑开伞。


    伞似乎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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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冉月的阴气，自觉飞至其上空。


    许慕楠闭眼默念净灵术，伞下的冉月感受到痛苦，发出阴冷恐怖的怒吼声。


    良久，冉月终于稳定下来，一如初见。


    “冉小姐，何必大动干戈，我只不过想问你几个问题。”一番下来，许慕楠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于是她转而道，“眼下不适合你我交谈，还委屈冉小姐在曼珠里待上一段时间。”


    “收!”


    曼珠伞慢慢收拢，冉月感觉自己魂魄正被那把红伞吸去。


    寒泠见阴风已息，料是阿姐取胜。她收起自己的鞭子，往许慕楠那里走去。


    许慕楠此时有些体力不支，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


    在倒下前，寒泠及时接住她，担忧道：“阿姐，可是哪里受伤了？”


    “无碍，只是一时损耗太大，有些劳累。”许慕楠声音有气无力的，寒泠此时无比痛恨自己帮不上忙。


    许慕楠看出她的想法：“有此天赋，旁人不知羡煞多少，这点劳累不算什么。”


    如今已不是灵气盛行的修仙时代，星河流转中不少术法古籍迷失踪迹，一场场战役又带走无数人才。


    无人教导，无书可习，灵气渐枯。


    慢慢的，人类妖类天赋皆倒退，修行变得艰难。阵法师这个职业，只存在流传的先人事迹中。


    剑需要灵气运转，阵法亦需要，二者并行，极为损耗体力和识海。


    “我用灵力为阿姐调息，阿姐不许拒绝。”寒泠说这话时染上了哭咽，心疼的泪水半含在眼眶中。


    许慕楠见此，未出口的话变成了微微点头。


    她就躺在寒泠怀里，任其缓缓输送灵力。


    “许姑娘，寒姑娘。”


    是宋女侠和楚涵江的声音，寒泠连忙大声道：“我们在这。”


    宋岚青他们赶过来时见许慕楠虚弱地躺在寒泠怀中，询问道：“发生何事了？”


    寒泠解释道：“阿姐找到了冉小姐的魂魄，没一会儿她暴走了。阿姐与其交手，虽是取胜，但也因过度消耗不堪行走了。”


    楚涵江将佩剑交给宋岚青，转身对寒泠和许慕楠道：“有个车夫来寻我二人，说你们有危险后就立即赶来了。那车夫现下就在密林外围，若是不介意的话......”


    未完之话有些烫嘴，楚涵江几番鼓气才说出来：“我将许姑娘抱到马车上，一路再由我二人为姑娘调息，不知行否？”


    许慕楠本想拒绝，但生理的疲倦打败了男女接触的害羞。


    “麻烦了。”许慕楠言语依旧有气无力，经寒泠调息后好转些许。


    楚涵江看了眼许慕楠，汗水洇湿了两鬓碎发和衣领，脖颈处有几处细小的伤痕。


    “失礼了。”楚涵江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下手，刚走没几步，感受到自己衣服被人扯动。


    “伞。”


    许慕楠很厉害，但她所拥有的天赋这个时代的灵气难以支撑。


    简单术法倒是无伤大雅，一旦涉及中级术法便会透支体力。如今几个法术并行，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说完这句便昏睡了过去。


    楚涵江闻言，道：“那把伞是许姑娘的吗？”


    “是阿姐的。”寒泠拾起曼珠，随几人往回走。


    “扑通——扑通——”


    抱着许慕楠的楚涵江，只觉得自己心跳很快，而且......


    他总觉得自己和许姑娘认识了很久很久，具体认识了多久，他也说不上来。


    他的本能告诉他，他们的初见亦是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