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勃勃的海盗们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赌局上，恨不得自己上场当筛子的时候。诺亚偷偷地靠近木桌，勾起手指，悄无声息地把船长室的钥匙带离了现场。


    他从一侧不被注意的小路绕到船后。船沿上，一个黑色的勾爪突然出现，其后绑着一条长长的绳子，正好延伸到地上。


    诺亚试了试力度，确定无误后，双手拉着绳子，一双皮质的靴子蹬在船上，快速爬上了船。


    “咔哒。”诺亚落地，微不可察的声音，被水手的闲聊掩盖过去。


    “他们在赌博呢。”一个人酸溜溜地说。


    “唉，我也想去啊！！”


    ...


    听起来，船上这唯二的两个守卫都很放松，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诺亚屏住呼吸，蹲身绕到船长室下的楼梯边。


    这是诺亚此行的目的。


    要进船长室，走那条长长的楼梯是行不通的。楼梯全然暴露在夹板面前。凡是上楼梯的人，只要船上有人，在夹板的任何位置都能被看见。


    诺亚沉思片刻，后退几步，趁一个人大声发牢骚的空挡，一脚蹬在墙上，双手扒住二层的地面。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你听错了吧，哪有什么声音。”


    听到二人的说话声，诺亚心脏漏跳一拍。他警惕地停下动作，好在，这似乎并未引起那两人的注意。寂静的海面上传来浪花的声音，他听到那两人又说起了别的事。


    松了口气，诺亚收回注意力，屏息，双臂屈气。胳膊上的绷带传来紧绷感，手臂一痛，伤口裂开了。


    诺亚吃痛，呼吸不自觉加重，他咬咬牙，腹部猛地用力，终于露出了半个头。胳膊撑住，他努力抬腿搭在地上，终于狼狈地爬了上来。


    诺亚蹲在船长室侧边的空地上，留意到那两人的说话声消失了。他竖起耳朵，注意着船上的动静。


    “！”敏锐地捕捉到拂过耳朵的微风，瞳孔瞬间放大，诺亚仰头，眼前赫然是一张巨大的猴脸。


    他被吓出一身冷汗，好在及时咬住下唇，惊呼被他生生憋住。


    小樱桃收回呲着的牙，歪头，呆萌地看着他。


    诺亚心脏依旧跳得很快，他冲小樱桃做了个“嘘”的手势，披着月光，小心翼翼挪步到船长室门口。


    刚挪完最后一步，海浪打来，船身一晃，诺亚重心不稳，瞬间后退一步稳住身形，这一步有些重，发出些微声响。


    “真的有声音啊。”


    他听到其中一个守卫说。


    “你别吓我啊，这地连个鸟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


    “不行，得去绕一圈。”


    “算了，要真有声音，那肯定也是那只猴子，你忘了上次了？”


    “好吧。”站起来的那人重新坐下。


    诺亚舒了口气，把钥匙插进孔里，轻轻转动，他听到细微的，锁芯发出的“咔嚓”声。


    轻轻一推，门开了。


    “呼...”进到房间，诺亚终于敢大口呼吸。他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没有时间给他休息，他必须尽快找到蓝月石。


    蓝月石——通体透明，在月光下会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美丽而神秘。


    这是他以身入局，来到红宝石号的目的之一。


    黑暗中，诺亚目的明确，熟门熟路地走到范恩的桌前，在抽屉中一阵翻找。


    他动作很快，没有一点迷茫的样子，好似对这里的布局非常熟悉。


    时间一点点过去，诺亚把所有抽屉都翻了个底朝天，却不见蓝月石。


    怪了。


    他想着，忙乱的视线挪向桌面，手上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不会在这儿吧...？”他想着，打开了放在座椅左边方向的红色丝绒质盒子。


    盒子里有个红色的小垫子，垫子上是十来个戒指。诺亚伸手进去，把垫子拿出来，戒指摆放的缝隙间，漏出白色一角。


    展开，那白纸上写着漂亮的花体——私掠许可证，伯莱德公爵授予。落款还有红色的印章，煞有介事的。


    诺亚皱眉看完，原封不动地把纸张放了回去。


    -


    第七局。


    “开始吧。”


    海风吹过范恩的大衣，垂在肩头的编发微微晃动，他露出两颗镶了金边的黄牙，对布兰发呆的举动有些不满。


    布兰的不安很明显，范恩只当是出于对赌局点数落后的恐惧，可实际上，布兰此刻真正担心的是——诺亚怎么还不回来，就剩两局就要结束了啊！


    决心要拖延时间，她开始摇筛...摇了近五分钟，一边胳膊累了就换一边摇。直到范恩眼里的不耐烦逐渐凝聚成暴躁，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筛盅。


    她这边刚结束，范恩就立刻开始，他像是故意的，摇了两下就放下了筛盅，布兰的小动作差点没赶得上他。


    她扁嘴，沉默地收回视线，眼里蕴含了丝了然的喜悦。


    范恩把筛盅扣在桌上，抬起半边看了一眼，复又合上，抬头，正好看到布兰奇怪的眼神：“你不看吗？”他提醒道。


    “啊？奥，是。”布兰收敛心神，掀起半边盅盖，仔细端详片刻。


    她瞳孔一动不动，就像是要把每一颗筛子的位置全部刻在脑海。


    范恩察觉到些许异常，却并未放在心上。他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叫数吧。”


    “三个一。”布兰清脆开口。


    在规则中，若是有人在叫点的过程中叫了一点，那么在开筛时，一点就只能是一点，不能再替代其他数字。


    范恩的食指抬起又放下，富有节奏地敲击自己的手背，这是在思考。


    布兰的举动在意料之外，不过无妨，他半抬筛盅又看了一眼：“四个五。”


    布兰低头，拖延了一会思考的时间才开口：“五个五。”


    范恩眉梢露上喜色，当机立断：“开！”


    他亮出自己的点数，只有一个五点。


    范恩断定布兰不可能会有四个五点，不然她不可能优先叫出一点，而她绝对猜不到，敢叫出四个三的自己，实际上只有一个三点。


    “他至少有两个一点，并且他重复的点数不多，所以才会让一点只是一点，这样才好‘开’我。”这是范恩抢先一步“开”布兰的想法。


    他已经亮出点数，只剩布兰。她缓缓闭眼，深吸一口气，随着这口气一点点呼出，她手指抓上筛盖——


    头顶刚巧飞过一只啼叫的海鸥，掩盖了开盖一瞬发出的轻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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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


    四个三点清清白白地躺在桌上。


    范恩瞪大了双眼，这不对！


    他抬头，细细打量布兰的面色。


    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个瘦弱的年轻水手。


    她摘了帽子，在海风下，长长的刘海不再扣在额头上。那双金色的眼眸平淡如水，宁静而美好，如平静的夜，月神之光俯照海面。


    “我赢了。”她的声音比眼神还要平淡。


    “还剩一局。”范恩抓起筛子，一个个丢进筛盅里。


    就在这时，不明飞行物从天而降，重重落在赌桌上，布兰下意识站起，定睛看去，是那只船长室里的小猴子。


    还以为诺亚那边出事了呢，还好还好，就是个猴子...等等，它手里拿的那东西...好像是船长室的钥匙啊？！


    变故发生的太快，布兰下意识看向人群，层层叠叠的脑袋中，她在人群的最边缘，看到了露出半只胳膊的诺亚。


    “樱桃？”范恩疑惑开口，抬手抚上小猴子的脑袋：“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唧唧！”小猴子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绳子，那枚危险的钥匙在绳子的带动下上下跳跃。


    “这，怎么会在你这儿？”他接过钥匙，小樱桃顺势爬到他的肩膀上蹲着。


    布兰看着这一幕，冷汗都出来了，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腿一软，她在跌倒前坐在凳子上。


    冷静布兰奇。


    她在心中默念。


    “当啷。”


    清脆的声音，她猛地抬头，那钥匙又好好地躺在了桌上。


    范恩的声音不容置疑：“继续吧，水手。”


    啊？


    这都没引起他的怀疑？


    布兰心里打鼓，面上却不敢做出什么。却听范恩逗小樱桃道：“下次不许乱动东西了。”


    “唧唧！”是小樱桃回应的声音，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诺亚已经安全回来了，没有了拖延时间的必要，布兰随意地输了最后两局，假装心有不甘地走下赌桌，不动声色地站在诺亚身后。


    她下场了，范恩却若有所思。“总觉得，不太对劲，这和先前输的那一局感觉不一样。”他细细磋磨下巴，却想不出什么名堂。


    人群中，布兰嘴巴在动，眼睛却看着赌局。


    “怎么样？”她问诺亚，眼里有些小得意。


    让这家伙看不起自己！


    “算你厉害。”诺亚难得顺眼一回，刚举起酒瓶喝一口，耳边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别忘了你的——唔。”布兰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胃里一阵翻腾，她匆忙几步跑到海边，撑着膝盖yue了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在海浪的伴奏下，居然有一丝诡异的和谐。


    “你没事吧...”诺亚跟在她身后跑了出来，拍着后背给她顺气。


    “没...事，习惯了,咳咳。”布兰有气无力地说。


    “你这是...晕船？”诺亚语气充满不确定，这也不是在船上啊。


    “不是，刚刚太紧张了...”布兰说着，感觉自己好一点了，擦了把嘴边的污渍，她转头，冲诺亚扬起一个安抚的微笑。


    诺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