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上已经烧好了半锅水，还冒着热气。柳嫂子提着鸡脚，先过一遍凉水，再把整只鸡往滚水里一浸，正反面烫上两三分钟。


    鸡毛遇热，毛孔舒张，原本紧贴的羽毛顿时蓬松起来。


    “烫毛的水温要刚好，太烫了皮就破了，太凉了毛又褪不干净。”


    柳嫂子边操作边给柳五儿传授技巧，手指在鸡背上轻轻一捻，鸡毛便簌簌脱落，成了只无毛鸡。


    最难处理的是细毛。柳五儿搬了个矮凳坐下，膝上垫了块粗布，开始仔细地拔没处理干净的毛。


    鸡翅膀根处的细羽需用指甲逆着毛根一点点刮，鸡爪子上的老皮也要褪净，用刀背轻轻一刮，就能露出底下淡粉色的嫩皮。


    柳五儿把褪净毛的鸡摆在案板上，肚皮朝上。


    柳嫂子拿着刚磨的刀，从鸡胸骨下端划开，刀尖贴着内脏的薄膜游走。既不能戳破苦胆，又不能留半点脏血。


    鸡心、鸡肝、鸡胗一一分离取出，放入不同碗中——鸡胗要切片爆炒，鸡心可卤作小食，鸡肠洗净能涮锅子吃。


    柳嫂子动作娴熟，行云流水，看着都赏心悦目，倒是减弱了杀生的负罪感。


    “娘的手法真是利落。”柳五儿赞叹道。


    柳嫂子笑道：“做了几十年饭，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柳嫂子边说边从鸡腹中把鸡油剥离出来，黄澄澄的一小团，“这鸡油真厚，留着一会儿炼了油炒菜吧。”


    柳五儿接过处理好的整鸡，开始整形，好方便一会儿填馅炖煮。去掉鸡头、鸡屁股，在大腿内侧开个小口，用清水里外冲洗了几遍，再无血水就能开始填馅了。


    ......


    【鸡：我这一生，如履薄冰（安详闭眼）】


    【no no no，应该是如入火炉】


    【好冷的死亡笑话...】


    【不不不，是火热的笑话（打不过就加入）】


    【鸡爪子：粉色娇嫩，我如今几岁？】


    【建议直播炼鸡油，我外卖炸鸡已就位】


    【这解剖教学也太细致了（瑟瑟发抖）】


    【别怂！想想待会儿的鸡汤！】


    【弹幕逐渐变态，鸡姐一路走好（合十）】


    【虽然看着有点害怕，但是这鸡真的有点香的样子】


    【这一看就是正宗的走地鸡，现在菜市场都不好买了，就一个字——香！】


    ......


    早晨泡上的糯米已经吸水胀开，柳五儿把沥干的糯米倒入陶盆，先往鸡腹里塞上三分之一。


    再一一放入人参须、红枣、枸杞、板栗，还有大蒜、姜片。


    这参鸡汤不像煎炸的做法，没什么调味料的加入，只能靠外边药材和内里馅料的配合，让鸡肉和糯米吸收最原本的风味，口味清淡的同时也不失鲜甜。


    最后塞上剩下的糯米，不用填得太满，一会儿煮的时候还会继续吸收水分，若是这会儿塞满，到时候就要破肚而出了。


    馅料填好了，柳五儿把鸡腿穿过之前开的小洞，交叉盘好，糯米代替了鸡内脏，让空瘪的鸡肚子又鼓起来，鸡皮都绷出了饱满的弧度，从外头看着还是一只整鸡。


    ......


    【鸡腿交叉绑的样子，莫名像在cosplay优雅贵妇（狗头）】


    【鸡：生前没能当贵妇，死后倒是优雅了（泪目）】


    【可恶啊，就没有一样我不爱吃的，如何能快速吃上参鸡汤，在线等，急！】


    【楼上，建议直接从屏幕穿过去，这样比较快】


    【弹幕逐渐从害怕变成流口水，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突然理解为什么古人说"君子远庖厨"了...太香了顶不住】


    ......


    灶上放上厚砂锅，柳五儿把整鸡小心端放其中，清水没过鸡身，底下添了两把柴火，慢慢烧着，再把昨日买的药材和人参一块儿放进纱布包里。


    砂锅里水也煮开了，咕嘟咕嘟冒着小泡，柳五儿把上头的浮沫撇掉。这才刚煮一会儿，汤面上就已浮着几星黄色的鸡油。


    药材包沉入汤里，把砂锅盖盖上，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了。


    柳嫂子在一边顺便把刚刚剖出来的鸡杂处理了。鸡胗切成薄片；鸡心对半剖开、挤出血块，在水盆里涮干净；鸡肠翻过来用盐搓洗；鸡油也炼出了一小碗。


    忙活了一早上，两人还没吃饭，柳嫂子随手拿了碗鸡胗，和青椒炝锅爆炒，又烙了两张葱花饼，招呼柳五儿先垫垫肚子。


    柳五儿擦了擦手，坐到桌前。刚出锅的葱花饼金黄酥脆，满是小葱的葱香味，咬一口就掉渣。


    鸡胗片刚处理出来，新鲜又炒得脆嫩，青椒的鲜辣裹着油脂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


    【啊啊啊鸡胗我的最爱！这刀工绝了，薄得能透光！】


    【刚说君子远庖厨的出来！这谁顶得住啊（疯狂扒饭）】


    【鸡姐の临终关怀实录】


    【前面的弹幕快删了让我发！】


    ......


    再说宝玉那边，见柳五儿拎着鸡走远，转头对晴雯笑道：“这鸡倒是个有脾气的，咱们去林妹妹那儿瞧瞧，顺便看看炉子砌得怎么样。”


    晴雯拍了拍衣袖上的灰，撇嘴道：“二爷尽胡闹，好好的院子砌什么炉子？回头让老太太知道，又该说您不务正业了。”


    宝玉浑不在意，抬脚就往黛玉院子的方向走：“你懂什么？烹茶煮酒是雅事，老祖宗见了只会夸我风雅！”


    ......


    黛玉早晨起来打了套拳，今日五儿要做参鸡汤，也没时间来陪她，黛玉自己在窗前临帖，一个人也解解闷。


    外头宝玉已经进了院子，黛玉也没听见什么声响，就见雪雁匆匆进来：“姑娘，宝二爷来了！”


    话音未落，宝玉已掀帘而入：“林妹妹，快随我去梨香院！我新砌的炉子今日试火，正好炖五儿的参鸡汤！”


    黛玉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无奈地看着宝玉：“这大清早的闹什么，你那三脚猫功夫砌的炉子也敢用？若是塌了，仔细烫着你。”


    黛玉搁下笔，含着笑促狭宝玉一句。


    宝玉抢过她的笔搁下，又拉上袖子晃悠：“好妹妹，你且信我这一回。昨儿个我盯着工匠们砌的，连砖缝都用糯米浆粘得严严实实。”


    黛玉被他拽得踉跄，忙用左手撑住案角，又气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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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且松手！我这字才写到一半，左右时候还早，你着什么急......”


    “回来再写也不迟！”宝玉好不容易找着件新鲜事儿，这会儿正在兴头上，一分钟都不想耽搁，心里只想着让林妹妹看看他砌（监工）的炉子。


    黛玉被他闹得没法，只得答应：“你且先坐会儿，让我披件衣裳。”


    晴雯和雪雁在门外小声嘀咕，知道黛玉躲不过宝玉缠她，早把外衣备好了，给林妹妹披上系好，就往梨香院走了。


    ......


    【CP粉狂喜！】


    【晴雯雪雁：嗑到了嗑到了（姨母笑）】


    【关于贵公子突然沉迷土木工程这件事】


    【贾政连夜请家法：逆子！有这手艺不去修长城？！】


    【被扯袖子的黛玉好像被rua的小猫啊！】


    【附议！脑补出黛玉炸毛.gif】


    【建议宝玉改名叫贾·撸猫狂魔·宝玉】


    【所以参鸡汤和宝玉的炉子哪个先熟？】


    【我赌五毛钱炉子先塌（滑稽）】


    【鸡：我在锅里很安详，但炉子可能马上要不安详了】


    【黛玉：谢邀，人在梨香院，正在被迫参观豆腐渣工程】


    ......


    宝玉兴冲冲引着黛玉进了梨香院，只见东南角新砌的炉子，约莫两尺高，做的不是寻常的方口，像是个葫芦型，瞧着倒是颇有些野趣。


    炉子是拿红砖堆起来的，中间抹的黄泥混着稻杆碎，炉壁上还留着几道匆忙抹平的痕迹，显见是赶工所致。


    炉膛里这会儿已经烧上炭火了，上头放着把水壶，就快煮开了。


    昨日宝玉得了宝钗的同意，就带工匠来砌炉子了。


    工匠原是要砌寻常的方口，偏宝玉想起曾在别人家见过的窑炉，非要改成葫芦形，说是上窄下阔才好聚火。


    宝玉光知道长什么样子，怎么做的又说不出，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半天也没什么样子，急得工匠是直搓手。这炉子要的急，要是再耽搁，明日可就干不了了。


    最后还是赖大管家从外头请来两个烧琉璃的，用糯米浆混着黄泥抹出个流线型的膛子，中间用炉条给隔开，边上也加固了一圈，这才顺利做下去。


    炉门也是精巧。宝玉嫌铁匠打的铜炉门太板正，不合这园子的野意，硬要嵌几块太湖石当炉栅。


    工匠们没有办法，只能用铁条在石孔间穿筋搭骨，生怕烧炸了溅着主子。


    宝钗在家中最是守规矩，哥哥薛蟠虽爱玩，但却不是像宝玉这样在家里鼓捣，多是去外头和些狐朋狗友混闹。


    所以宝钗从前也未见过这样新奇的活计。正巧这炉子是在她院里砌，就借这机会在一旁看看。


    炉胚做好了，还需开个烟筒子，宝钗在一旁随口提了句——“怕烟气熏着花”。


    宝玉一想确有道理，立时催着在炉上加砌了四个方泥板块，上头放东西更加稳固，烟也能分散些，不那么大。


    着急忙慌可算是完了工，又抓紧时间拿火烤这炉子。刚砌好的炉子还不牢固，得把黄泥、砖块给烘干了才能用。


    宝玉趁着大家去拿工具，偷摸捡了根树枝，在炉壁上划了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