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菊红忍泪点头，“我知道，这事儿都怪我，我没能经得起上级考验，让您二位失望了。”


    大队长叹气，“好孩子，别难受，人还得向前看！”


    村长瞥他一眼，“快回去吧，好好睡一晚上，明儿上工。”


    张菊红怒气冲冲回了知青点，正要去找李盼理论，还没进屋，就听到李盼刻意压低、但依然尖锐的质问：“不过就是钱的事！你给她就是了！为什么你还要去跟他们借？你不怕被人看不起，我怕！”


    “可沈知青说，如果想买她的粮食，就得按没有票的价钱…”


    刘远桥后来又说了什么，张菊红再没听到了。


    她放轻脚步回了住处，翻出她姐前几天才寄给她的钱。那是她在大姐寄来的一件烂棉衣里找出来的，是大姐从彩礼里匀出的钱。


    她下乡已经一年半了，只有过年那天吃了一顿八分饱，她不想再饿肚子了。


    *


    有李盼这件大事发生，村里的妇女着实安静了一段时间。


    这天晚上，明微吃完饭，鼓起勇气同大队长说起了粮食的事。


    “我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了。”她垂头道：“虽说刘知青那天的话让人生气，可当初我刚下乡，几个哥哥姐姐没少帮我，我下乡第一年，粮食只有一百多斤，缺口都是他们从嘴里省下给我的。”


    大队长抽着旱烟，“你想把粮食卖给他们？”


    明微手指紧张的捏着衣角：“表哥当初说过，那一百五十斤白面，有五十斤您的，一百斤我的。我还剩下三十多斤。剩下这段时间，三十斤白面足够我吃了，我分到的那些粮食，我想卖给大家。”


    大队长吐出口烟雾，“司珩给的东西够多了，那五十斤白面我不要。你想卖就一起卖，不卖的话，我拿钱给你。”


    明微忙摆手：“别别，这是表哥定下的，就这样吧，不然他晚些时候问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话音刚落，外面又有人喊她：“沈知青，你在吗？”


    四丫去门口一看，“是张知青来了！”


    她找自己干什么？明微目露疑惑。


    大队长却看得明白，他磕磕烟斗，“你表哥说的真对，如果把你放到知青点，那富强粉你自己能吃上二十斤，都算祖宗保佑了。”


    三丫忙拍她爹：“什么祖宗保佑！爹，不能迷信！”


    中年男人气得瞪眼：“啥迷信！没祖宗能有你？”可见丫头太听话也不好，都被人吓唬傻了！


    明微下炕出屋，就见张菊红面色涨红的站在院子里，她道：“你有事找我吗？”


    张菊红看了眼堂屋门口的四丫，“沈知青，能不能去你屋里说啊？”


    明微点头，一如既往的细声细气：“行，那你跟我来吧。”


    进了耳房，张菊红找了个凳子坐下。她前几天每天都在挑粪，身上的味儿不知道散干净了没。况且此一时，彼一时，有求于人，她总要柔和一点。


    两人没有什么同甘共苦的过去，张菊红索性开门见山：“我做饭的时候，听到刘远桥说你有粮。”


    明微心里最想把粮食给自己同一届的几个知青，但是听闻张菊红的来意，她也没有瞒着，“我表哥给我买了不少粮食，我确实能余出一些来。”


    张菊红闻言眼前一亮，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急迫，“那，你能余出多少来？”


    明微低头，思忖片刻问道：“你要粗粮，苞米面，还是小麦？”


    “小麦也卖？”张菊红惊呼，察觉到自己声音拔高，她又忙捂住嘴，“真的？”


    “三五斤是可以的。”明微咬唇，小声道：“但是你如果没有粮票，就不能按市价了。”


    “我知道！”张菊红从兜里拿出几张毛票，她一张一张数过去，道：“这是六块五毛钱！我就要五斤小麦粉，三十斤玉米面！”


    明微接过来，细细数了一遍，这才放进口袋里。


    她从桌上拿起油灯，“来吧，我去给你装粮食。”


    两人借着大队长家的称，把五斤小麦粉和三十斤玉米面称出来之后，明微又往布袋里装了满满一碗玉米面。


    “这…”张菊红红着脸，深觉羞愧，明微却轻轻一笑，“我知道你是因为不好意思，但是我也不想占你的便宜。”


    她拎起一大一小两个布袋子给张菊红，等她接过，才道：“请你回去之后，悄悄告诉钟知青和李知青，我还有粮食，他们如果想要，随时能来找我。”


    张菊红看了眼孤零零的两个麻袋，“你还要卖？”


    明微不答，只说：“这件事别告诉别人。”


    她说着便摆了个手势，同张菊红一起离开了杂物房。


    张菊红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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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天黑回了知青点，她趁着院里空荡，悄声溜回了自己屋里，三十五斤粮食加上她的余粮，这下怎么也能撑到下次分粮了！


    赵小萍见她带着粮食回来，惊得睁大了眼：“你…”


    张菊红忙捂住她的嘴：“小点声！别让隔壁听见！”


    后者眨眨眼，她才放开手：“是沈知青卖给我的，按不给粮票的价钱买的，不过这次不用挨饿了！”


    花出去的钱让人心疼，也总比没有粮食天天饿肚子强吧！


    张菊红把粮食放进柜子里，跟好友道：“沈知青这人心软，你要是也想买粮食，挑个晚上的时间去，好好跟她说，八成也能行。”


    她们俩是去年才来的下乡知青，跟村里人都不熟，交换粮食还是跟自己人更合适。


    张菊红说罢，顾不上赵小萍的回答，便去了男知青屋里。


    刘远桥还在李盼那边，刚好给她腾出了说话的空间。张菊红对钟建国和李忠良道：“沈知青说了，你们如果缺粮也能去她那买，不过她余出来的数量有限，让你们别告诉其他人。”


    李忠良感激道：“这事真是太谢谢你了张知青，我送你回去。”


    “我也就是捎个话而已。”张菊红红着脸道：“沈知青还说了，你们想要粮食的话，明天晚上，她等着你们。”


    钟建国和李忠良二人对视一眼，朝张菊红道：“好，我们知道了。”


    张菊红回身向外，正撞上刘远桥回来。见她面上带着几分胭红，刘远桥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脸上不自禁流露出几分不耐，“张知青，盼盼住在这里，我不希望和你传出什么不恰当的言论来…”


    张菊红瞬间拉下脸来，她当初的确对刘远桥有过好感，但是在被李盼冷嘲热讽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那些心思了，现在刘远桥说起这些，更让她烦躁难堪。


    她冷眼看刘远桥，“姓刘的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自己是个万人迷？你不觉得跟你比起来，钟知青和李知青都更优秀吗？”


    张菊红插兜，从上到下把刘远桥扫视了好几遍，“刘知青，连嫁过人的李盼都只是因为那口粮食吊着你，你这样的糊涂蛋我怎么可能看上？”


    她那口恶气出完，回头跟两个男知青摆摆手，“钟知青再见，李知青再见！”


    惊呆的二人也学她挥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