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

作品:《翡翠尖

    洗手间的白灯亮得刺眼。


    哗啦啦的水声带着潮湿的百合香扑向脸颊。


    舒漾洗了把脸,少女的眼眸水润晶亮,像两颗透明玻璃珠。


    湿润的脸颊透着愤怒嫉妒的绯红,照在镜面上,如百合花般清纯诱人。


    她拍了拍脸颊。


    让自己冷静。


    对方的伞柄上刻着鎏金的“蒋”字,想必和蒋家脱不了干系。


    只是舒漾不认识她,费贺章也从来没有让她接触过世家相关的信息,她甚至对某些人的印象仅停留在名字上。


    或许是那个和费家联姻的蒋家?


    舒漾忽然想起来,记得之前费贺章曾有意给自己的宝贝儿子们牵线,提到过蒋家。


    费家那些子嗣虽然轻薄无知,对家的观念却很固执。


    在费贺章耳濡目染的熏陶之下,他们对于商业联姻并不排斥,不管是蒋家还是尹家,都是巩固地位的手段罢了。


    只是那位姐姐看起来年龄跟费理钟差不多。


    难道是费贺章给他安排的联姻对象?


    不,费理钟从不听费贺章的话。


    他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


    舒漾心中觉得不可能。


    但还是感到十足的吃味。


    这个地方只能属于她和费理钟。


    她才不想要第三个人涉足。


    回去时,两人还相对坐着。


    只是此时无言,安静极了。


    当舒漾出现在两人视线里,费理钟几乎是瞬间移目。


    见少女步履轻松地走来,仿佛刚刚的坏心情都是假的,她的脸蛋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在费理钟身旁轻巧地坐下。


    “怎么不聊天了?继续呀。”


    少女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咬着吸管,慢悠悠喝着饮料。


    白皙的手腕上沾着水珠,在灯光下晶亮耀眼。


    她将腕上的珍珠手链摘下来把玩,两只眼睛盯着手中的珍珠,安静地充当他们的电灯泡,仿佛是透明人。


    可在桌面之下,舒漾却状似无意地悄悄抬腿。


    伸出的脚贴在了费理钟小腿上。


    少女修长的腿纤瘦紧致,没有多余赘肉,却又柔软白嫩。


    小腿臂在男人的西装裤上摩擦着,从脚踝摩擦至小腿,动作轻柔又暧昧。


    费理钟的身体一顿。


    他似乎皱起了眉,朝舒漾睇去警告的眼神。


    可始作俑者却低头玩着手中的珍珠,再慢悠悠喝着杯子里的饮料。


    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费理钟不动声色地挪开几分。


    躲过了少女那只不安分的腿。


    可任性顽皮的少女并不想止步于此。


    一翘,将鞋脱在了男人脚踝处。


    那只柔软的小脚像寻找攀附的藤蔓,顺着花架爬了上来,脚尖踩在男人光滑的皮鞋上,故意碾了碾,将男人的皮鞋碾出轻微凹陷的印子。


    费理钟的眼神变了。


    他再次警告她,却发现对方正笑盈盈望着他,眼里满是挑衅。


    甚至在他越来越沉的眼神里,那只小脚不知羞耻地顺杆而上,脚心在大腿处徐徐摩擦,再慢悠悠搭在了上边。


    私定的西裤总是过分宽松,布料柔软又透气。


    那只小脚如入无人之境,滑溜地摩擦着男人结实紧致的大腿臂,能明显感觉到男人的大腿越来越热,肌肉也逐渐紧绷,她才踮起脚尖,慢吞吞向男人的腹部探去。


    蒋梦寻能清楚地感觉到,自从舒漾出现后,费理钟的视线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明明是看着自己的,余光却总瞟向旁边的人,总有些出神的模样。


    她虽然努力寻找话题,谈及过去两人交情之类。


    譬如他们曾经一起合作过的某个项目,后来得到学术界一致好评,譬如他们学校的某位导师年过七旬,却忽然娶了位比他小三十岁的年轻娇妻之类。


    但无论她怎么说,费理钟总是一副敷衍的态度。


    她便只能把话题引导至商业贸易上。


    费理钟才终于有了些兴趣,也并不多。


    即使他稍微回神,可表情却越来越严肃,总带着一股阴沉寒意。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


    只能小心翼翼地问:“费先生,我刚刚说错什么话了吗?”


    对方探寻关怀又忐忑的眼神,勾回了费理钟的思绪。


    他平静地捉住还欲作乱的玉足,手掌握着脚踝,用了几分力道。


    好可惜,差一点就碰到了。


    舒漾被他抓着脚踝,想使劲都动弹不得。


    “蒋小姐如果还有别的什么事,可以找我的助理商谈相关事宜。”


    男人的声音很冷淡,也没有特别的语调,却莫名让人觉得低沉压抑,透着股说不出的威严。


    蒋梦寻愣了几秒。


    他这是在赶客了吗?


    她颇为可惜地看了他一眼。


    本来就极难见到面,好不容易见到他本人,她当然不舍。


    要知道,当初他们学院得知有位豪门少爷要入学,还纷纷调侃:“就算是少爷来了我们这,也得吃科研的苦。”


    说来也奇怪。


    这位少爷不去传统的商学院,却偏偏选择去搞生物研究,委实有些难解。


    人人都说,小少爷不自量力。


    等过了新鲜感这阵子,被实验室研究折磨够了,估计就老实收拾东西回家了。


    可谁也没想到,那位传闻中的娇生惯养小少爷,样貌如此俊美。


    刚入学,照片就传遍了整个校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引起多大轰动,面对媒体的采访请求也只是冷漠拒绝。


    再后来,惊艳的事更多了吧。


    他的学术研究,他的商业头脑,他在一年内光速拿到毕业证的奇迹,各种做法完全颠覆了他们对他的印象。


    可一年后,他悄然离校。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她也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蒋梦寻的思绪在看见眼前男人后回笼。


    他似乎变得愈发成熟英俊了,比之前的他多了分沉稳,多了些高傲与冷漠,也多了几分让人看不透的变幻莫测。


    从前张扬放肆的人,似乎变得愈发内敛深沉。


    但本质上还是很狂妄的。


    他看她的眼神,总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即使他什么也不说,却总沉甸甸的,令她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然而与她如履薄冰的感觉截然不同的是,坐他身边的少女轻松的像是在河岸梳理毛发的天鹅,她咬着嘴里的吸管,从容地打量着他们。


    舒漾见蒋梦寻望过来,轻笑:“姐姐,我脸上有东西吗?”


    少女的声音总是轻俏带着些飘扬的,如百灵般动听。


    蒋梦寻这才收回视线。


    讪讪一笑。


    费理钟却在此时忽然站起身,注视着面前顽皮的少女,声线低的吓人:“舒漾,我们回家。”


    纵使是蒋梦寻都被他蕴含怒气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再看他脸色,更是阴沉中带着怒火。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蒋梦寻有些呆愣。


    可舒漾却懒洋洋坐着,不情愿地“哦”了声,像是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将杯子里的饮料吸完,才慢腾腾站起身往外走。


    边走,她还边笑:“小叔,你要惩罚我吗?”


    费理钟却默不作声,攥着她的手腕硬生生将她塞进车厢里。


    少女的声音无疑是导火索,让本就僵硬的局势变得更加紧迫。


    像是拉满弓的箭矢,一触即发。


    蒋梦寻这个外人都看出些不对劲。


    能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胸膛蕴含的怒火在逐渐攀升,渐至沸点。


    而她还在火上浇油,反复询问:“小叔,这次可不可以轻点?上次还疼着呢。”


    被塞进车厢时,她还不忘贴心地将露在外边的裙摆收回来。


    费理钟只是让罗维过去买单,自己则钻进驾驶座,开着车迅速离去。


    留下身后一脸茫然的蒋梦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懂。


    蒋梦寻总觉得这对叔侄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她又不知具体怪异在哪里。


    -


    车辆从市中心穿过,逐渐行驶至郊外。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道路越来越空,而车速却越来越快。


    树影在逐渐模糊,未曾关上的车窗呼呼灌进冷风。


    明明是炙热的夏天,风却冷的像刀般尖锐,生生刮在舒漾的脸颊上。


    吹起她的刘海,露出雪白的额头。


    吹起她的裙摆,露出拢紧的双腿。


    费理钟几乎毫不费劲地将车开到熟悉的地方,在蜿蜒盘旋的山路上驰骋,像一匹放纵脱缰的野马,肆无忌惮地在路面上划出尖锐的白线。


    只是他脸色极差地目视前方,并没有管身后死死抓着座椅,孱弱且脸色苍白的舒漾。


    费理钟就是让她再次体验濒死的感觉,像曾经她极度害怕那样的,颤抖的,可怜的,哭泣的求饶,她才会乖乖听话。


    舒漾知道他会生气,但没想到他惩罚她的方式竟是这样。


    她最害怕的方式,最讨厌的方式。


    “小叔……”


    舒漾想求饶的,可声音被淹没在呼呼风声里。


    费理钟依旧沉着脸,他甚至单手握紧方向盘,另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烟。


    抖了抖,打火机被风吹得几乎熄灭,却还是将烟丝点燃。


    他抿着唇,目光透着阴狠。


    咬在齿尖的烟在风中欲灭未灭,闪烁斑斑猩红。


    舒漾见他真的生气了。


    那种生气是发自内心且狂躁的气。


    她知道此时,无论怎么求饶都没用,除非她能真的受到惩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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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是他想要的那种惩罚。


    可舒漾根本不愿意屈服。


    她可以在任何情况下向他低头,但绝不会因为别的女人低头。


    一想到今天原本愉快的晚餐,却要被一个陌生女人打扰,而费理钟竟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他还礼貌地跟对方商谈事宜,根本就没有把她放眼里。


    再加上最近他的屡次无视。


    他不哄她,反而惩罚她,凭什么?


    明明是他犯了错。


    是他,不是她!


    舒漾在极度的害怕与紧张中,陡然生出了更多的恨意与愤怒。


    也许是这股怒火,让她暂时忘记了害怕。


    她咬着单薄到快变白的唇,就着一张惶恐苍白的小脸,发出浅淡笑声:“小叔,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人?今天被我坏了事,心情很不爽是吗?”


    男人没有搭理她,只是将车猛地漂移过弯。


    惯性作用下,舒漾被撞倒在后座里,头碰在柔软的椅背上,却还是被撞得极疼。


    可她却也不服输,顽强地挣扎坐起身,继续说:“听说外国的女人身材都好,不过我看刚刚那位姐姐身材也不错,要胸有胸,要臀有臀……小叔,操起来很爽吧?”


    “三年里,你们应该做了很多次吧?”


    “每当我晚上在辛苦学习的时候,没想到我那个高傲的小叔,竟在床上操别的女人。”


    她的话语极其刻薄。


    在风中,支离破碎的声音传入前方男人的耳里,像往火堆里添了燃木。


    滋啦的火苗蹿起,将车厢里的气氛烧得熏热,紧迫,燎原。


    将男人的双眼烧得猩红,烧得晦暗。


    费理钟腮帮子咬得僵硬。


    他冷笑着从后视镜瞥向身后的人,与那双尖锐的眼眸对视上,隐忍的疯狂在此刻汹涌,如同狂风暴雨,噼里啪啦砸在她身上。


    而舒漾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


    体验了什么叫真正的生死一线。


    他像不要命似的将车速拉满,在盘旋曲折的公路上乱蹿,毫无章法,毫无规律,随心所欲。


    每次都在急转弯时逼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入悬崖,却又偏偏在最后一分毫的地方漂移,带着某种报复的惩罚,又像是真的想将人送命。


    他开得比以往都狠。


    开得比以往都乱。


    如果说以前他只是单纯享受飙车的快感,享受肾上腺素激发的快感。


    而此时,他像阎魔,像亡命之徒,像地狱而来的死神。


    带着纯粹的发泄,狠厉的惩罚。


    以及更多的是漫如天雨的报复,不知道在报复谁。


    “小叔,她有的我也有,你怎么不看看我?”


    “我也可以张开腿给你操。”


    那个不死心的声音,还在不停地搅乱他的心神,理智,让他处于时刻癫狂边缘。


    费理钟抿紧的唇也开始泛白,那根烟早被他咬碎在嘴边,吐在烟灰缸里。


    她激发了他最狂躁的一面。


    他最真实且熟悉的一面。


    恶劣的,暴虐的,残忍的,阴暗的。


    他不再克制,不再假装自己是个冷静理智的正常人,她撕开了他最伪善的一面,却伸手触碰到了他的心尖。


    是热的,是烫的,是裹着岩浆般浓烈且真实的感情。


    那种基于两人之间的羁绊,只有他们自己才懂得爱与恨,痛与快感并存。


    可是他始终没有回应她,更没有对她的猜忌表示反驳。


    无声就是最好的默认。


    舒漾心中宛如泼了一盆冷水。


    她刚刚还因愤怒而燃起的怒火,此刻完全熄灭了。


    冰冷的窒息感袭来,透着一股绝望。


    比惧怕更令人难过的东西,是被他冷漠无情地抛弃。


    身后的响起窸窣响声。


    费理钟朝后视镜望去,看见少女趴在车窗边狂吐不止,眼泪被风逼在眼眶里,浸得通红,发丝凌乱地贴附在脸颊上,颤抖着双唇。


    脸色是苍白的,脸颊却是红的。


    眼神是朦胧的,声音是支离破碎的。


    她觉得很恶心。


    一想到费理钟和别的女人做.爱就感觉特别恶心。


    她已经不知道是真的哭,还是因为呕吐而哭。


    两眼失神地望着窗外,不敢想象的画面却反复出现在脑海,想到他在别的女人身上驰骋,跟开车一样疯狂,就恶心的要命。


    车辆忽然发出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车子以几乎爆胎般姿态停止,男人发狠地甩下车门,径直绕到后座。


    “舒漾,你是不是想死?”


    他忽然凑过来,掐着她的脖子,狠狠将她摁在后座上。


    原本冷静理智的男人,此时简直像疯子似的,眼睛如蛇般阴鸷,死死盯着她的脸。


    目光太犀利,太灼热,仿佛要把她眼睛烫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