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

作品:《翡翠尖

    费理钟离开后,罗维将舒漾送去学校。


    其实她这几天没什么课,除了几节无聊的选修外,剩下的只有舞蹈队的训练。


    舒漾心情不佳,不是很想跳舞。


    她跟陈雪华请了假,对方倒是温柔体贴地询问:“是累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舒漾摇头。


    不想辜负她的期望,只说过两天再来舞蹈室。


    陈雪华点头,让她先忙自己的事,舞蹈队这边不急。


    确实不急。


    舒漾悟性很好,学起舞来速度很快,即使请假也能轻松跟上她们的进度。


    只是临近表演赛的日子,陈雪华最担心的是她不来。


    舒漾算着时间,刚好在他们出国前一天上台表演,来得及。


    罗维依旧固执且死板。


    他守在教学楼下,坐在车里盯着教学楼出口,防止舒漾逃跑。


    其实她不懂为什么费理钟非要让罗维跟着。


    她现在已经很听话了,不会惹事的。


    罗维没有解释。


    费理钟也没有解释。


    他们像两堵高墙,矗立在她面前。


    明明是替她遮风挡雨的,却莫名让她感到沉闷,密不透风。


    阳光照进来,温度在攀升。


    风吹拂着窗边的帘子,摇曳出一片光影,教室里回荡着老教授讲课的声音,拖着绵长的语调,令人昏昏欲睡。


    舒漾坐在后排,身旁坐着邱琪。


    邱琪身板笔直,正老实本分地拿着纸和笔做笔记。


    舒漾则低着头偷偷摸摸玩手机。


    她收到梅媞发来的短信,问她:“你是不是和你小叔住一起?”


    舒漾没搭理她,收到信息的第一刻就选择无视。


    没一会儿手机又开始震动,接二连三收到梅媞的消息。


    “你爷爷让我们搬回老宅住。”


    “你小叔迟早要走的,赖在那儿有什么用?”


    “别以为有你小叔罩着你就能为所欲为,看看这些年是谁养的你,没良心的贱蹄子,识相的话就滚回来。”


    梅媞起初还想试图跟她交流。


    到后来见她不回复,语气变得焦躁不安,只能愤怒地骂她。


    她还是老样子。


    即使被费贺章赶出去,一招手,又不得不灰溜溜爬回来。


    舒漾当然不会被她的话威胁到。


    她盯着屏幕上的字笑,笑着笑着,忽然打字回复了一条:“梅阿姨,当年你是怎么爬上费长河的床的?”


    梅媞忽然沉默了。


    过了片刻,比之前更难听的话骂了过来。


    舒漾不紧不慢地把她删除拉黑。


    她想,出国后一定要把号码给换了。


    费理钟说得对,这里果然没有任何令人留恋的地方。


    哪怕一点。


    手肘忽然被人碰了下,舒漾抬起脑袋,看见邱琪努嘴示意她朝前看。


    舒漾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前门走进来两个人。


    男生脚上缠着绷带,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被人搀扶着走进来。


    而搀扶他的女生面容温婉秀丽,气质淑雅,身上那件裙子用的是极好的面料,在阳光下流溢着隐隐暗色,典雅贵气。


    这不是尹星竹吗。


    身旁那人正是他传闻中回国的小青梅。


    将尹星竹搀扶到座位上,女生礼貌地冲老师笑了下:“打扰了。”


    片刻寂静后,众人的目光逐渐收回,又继续听课,仿佛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


    舒漾有些惊讶,瞧了眼身旁邱琪的脸色,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于是好奇地问:“你不惊讶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上礼拜开始他们就这样了。”邱琪像是经历过生死般,态度无比坦然,平静到像在说与她无关的事,“听说他俩已经订婚了。”


    舒漾不知道的是,她没来上课的这些天,尹星竹忽然化身好学生,风雨无阻地来学校打卡。


    即使腿还瘸着,也坚持要拄着拐杖来听课,不肯错漏任何一节。


    看着尹星竹罕见地低调,戴上了银边眼镜,也不像平时那么气焰嚣张,反而小声跟身旁的青梅交谈,笑容温和的样子,舒漾大概猜到了原因。


    尹星竹的青梅家境很好,学历自然也不差。


    只是这青梅家里思想较为传统,导致她对伴侣的要求也高,希望对方在学识上有所成就,这样两人才能进行更好的精神交流。


    尹星竹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但装模作样还是在行的。


    为了巴结小青梅,他只能装出爱学习的样子,以讨得她欢心。


    即便只是装装样子,也很容易触动到女孩的心。


    毕竟他那副皮囊还是很吸引人的。


    让大小姐屈尊来学校陪读,还要照顾他这样的行动不便的病人。


    不得不说,尹星竹在某些方面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见状,舒漾倒是好奇地观察起邱琪来。


    男神都成这样了,她是怎么想的。


    许是察觉到舒漾打探的视线,邱琪面不改色地说:“我早放弃了。他们都订婚了,我再怎么不甘心也该放弃了。”


    “不心痛吗?”


    “当然心痛,有什么办法呢,他不是我该肖想的人。”


    邱琪难得清醒了一回。


    说这话时,眉眼间还是止不住流露出几分痛色。


    她当然不甘心。


    可现实的差距让她终于明白,她这辈子都踏不进高门,与尹星竹更是毫无可能。


    所有的暗恋都无疾而终。


    她也终于死心了。


    舒漾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她在想,像费理钟那样的人,也是她肖想不到的吗?


    -


    啪嗒,啪嗒。


    又一颗珍珠落下。


    那串被舒漾无情拆解的珍珠项链,正被她随意抛在手里,当做令箭扔进水果盘。


    少女斜倚在沙发上,撑着侧脸,显露出无聊且乏味的表情。


    费理钟这几天出差,罗维也跟着过去。


    他们搭飞机去了外地,说是有重要事情要谈判,走得很匆忙。


    自从费理钟说要带她去赫德罗港后,舒漾的学业也暂时停休。


    她虽然可以照常上课,只是没必要,她也懒得去。


    转学手续正在办理中,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可舒漾看着空荡荡的客厅,还是忍不住想念费理钟。他不在的每分钟,都让她有种惶恐与不安,像漂浮的云,像摇晃的树,像回到他离开的那三年。


    她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嘈杂的声音播放着新闻,画面闪过灰蒙蒙的天空,直升机在轰鸣,底下是绵绵无尽的断壁残垣,破碎暗沉,浸着血与土的颜色。


    也是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外边的世界如此危险。


    她一直都被呵护在高墙里,有费理钟给她遮风蔽日,有他给她撑腰,圈出一片安全领地。


    可是如果他消失了呢。


    没来由的,这一刻她竟分外紧张费理钟的安危。


    她脑海中幻想出不切实际的画面,逐渐与电视里的画面融合,仿佛看见他倒在血泊中,血水浸染了他的衣襟,覆盖住他的眼睛……


    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心还是不由得怦怦直跳。


    紧张,忐忑,而后是长长的惆怅。


    她叹了口气,蜷起双腿,坐在沙发上。


    目光紧紧盯着手机上那串数字,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熄了屏。


    费理钟的房间点着熏香。


    他不在的日子,舒漾只能伴着这股雪松香入眠。


    窗台的栀子花盛开得耀眼,白色的花瓣团团舒展开,露出中间鹅黄的花蕊,绿叶蓁蓁,馨香的气味萦绕鼻梁,灿烂又热烈。


    舒漾推开了卧室对面的那扇门。


    这是一间书房。


    许是尘封太久,连门把手都落了灰。


    舒漾迎面走进去,被空气中的灰尘呛了几口。


    扇着风,舒漾看见昏暗的室内挂着半透明的窗帘,窗边摆放着一架钢琴。


    那是一架有些老旧的钢琴,蒙着红丝绒遮尘布,琴角被磨破了皮,露出里边棕红的木质色,琴键上也满目疮痍,足可见钢琴主人训练的艰辛。


    那是她小时候练习用的钢琴。


    前些年被当旧物回收了,没想到竟被费理钟拿了回来。


    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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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漾更惊讶地发现,房间里摆放的都是她熟悉的物品:她获得过的奖状,登台领奖时拍的合影,她出门游玩的照片,都整齐叠放在抽屉里,好好珍藏着。


    玻璃柜里还陈列着她的奖杯,舞蹈大赛的,钢琴大赛的,书法比赛的……各种奖项。


    梅媞和他在对舒漾的培育方面,都不遗余力。


    梅媞是为了让她当好摇钱树,而迅猛地逼迫她扎根。


    费理钟则是用各种奖励勾着她,他从不强迫,却让舒漾心甘情愿去拼命。


    费理钟在培养她的兴趣爱好方面,总是秉持着极其包容的态度。


    哪怕她只获得些许进步,微小的,不足夸的,都能得到他的嘉奖,比如一顿大餐,一张演唱会的门票,一次短途旅行。


    可舒漾总是不甘心。


    她想要做得更好,想要得到费理钟由衷的认可,而不是出自鼓励的态度。


    每年的家长会,总是费理钟替她去的。


    老师们对她的夸奖词无非是,成绩优异,懂事听话,是棵适合培育好苗子。


    费理钟总是静默点头。


    或许有那么一刻他为她自豪过吧。


    但也仅仅是替她感到高兴而已。


    她却贪婪地想要更多。


    在日夜训练的时候,她总在想,如果她变得更加耀眼,耀眼到台上仅有她一人时,他会不会有点喜欢她。是那种喜欢,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变了。


    她不再想进行刻苦训练,也不再执着于获取那些名誉奖项,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那些东西都无法得到他的目光,更无法把他留在身边。


    她被抛弃了。


    简单的,任性的,无声的。


    她或许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而是一种通过努力无法得到的东西。


    这种意识,让她的心情在此刻变得分外消沉。


    如果凭借努力都无法得到的话,是不是该早点放弃?


    像邱琪那样,在碰壁之后,头破血流地死心。


    或者是在触碰到尖锐刀刃前,将心中的萌芽掐断,不留伤口。


    舒漾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将头闷在被子里,闻着他残留的香味。


    安心却令人刺痛。


    费理钟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他如果在她这个年纪,会喜欢像她这样的女孩吗?


    可他终究是比她大的。


    他已经跨过这道门槛,走向更加成熟的世界,她还尚且遥不可及的世界。


    心跳在逐渐放缓。


    脑海中的意识却逐渐变得强烈。


    她想,她是不甘心的。


    在不到最后一刻,她根本不可能死心。


    就像费理钟那样,他总在极速飙车的最后一秒拐弯,总在她陷入崩溃边缘时刹车,总在欺负她到快要哭出来时放低身段哄她。


    她想,她也是一样的。


    她骨子里流淌着跟他相似的血液,他们的羁绊从小时候惊鸿一瞥开始,从他牵起她手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在心底扎根。


    细密的雨声打在窗台上。


    像钢琴嘀嗒弹奏着夜曲。


    舒漾睁着朦胧眼瞳,看着天花板上的光影,想起那日被抽完鞭子后,也像这般躺在床上。


    那时她盯着窗户,带着恨的,迫切想要见费理钟。


    现在也如此。


    不过还是不一样的。


    她心中已然没了恨意,只有绵绵不绝的思念,像一根根丝线缠绕在心脏上,伴随着雨声撩起丝丝疼意。


    她拨通了那个电话,在寂静中等待着。


    雨声淹没了她扑通的心跳声,耳朵里像有玻璃珠掉落在地板上,在焦灼地弹跳着。


    长久以来在门外徘徊,当抬手敲门的刹那,她竟有片刻迟疑。


    她怕听见那道提示空号的声音,听见电话挂断的声音,听见对方忙碌的声音。


    可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却仿佛迎面扑来清冽的风,拂去所有黑暗阴沉,所有的潮湿雨意。


    她听见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舒漾?”


    少女的声音是沉闷的,声线却带着细微的轻颤:“小叔,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