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乾赋一夜未眠，床头的烟灰缸落满了烟蒂，早上勉强睡了一会儿，又被敲门声吵醒。


    “爸爸！”卞鸿晖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他轰炸机一样的敲门声，吵得卞乾赋头疼不已。


    “吵什么？”大早上怎么就这么有精力。


    卞鸿晖：“妈妈让你下楼吃早饭。”


    卞乾赋微怔，先是想起昨晚书房那一幕，接着又想到，温软居然还知道让儿子来喊他吃早饭，是不是代表她想通了，不离了？


    卞乾赋心中微喜，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对保姆道：“你带他先下去，我马上来。”


    他努力不去回想昨晚温软决绝的态度，去浴室认真洗漱，刮了一晚上长成杂草的胡子，确定把自己拾掇得清爽帅气，看不出昨晚一夜未眠，这才下楼。


    母女仨人都坐在客厅里，温软半躺着，打着哈欠，茉莉靠在她身边看动画片。


    她们自然和谐得像每一个无事发生的清晨，也让卞乾赋越发放松警惕。


    “你们吃了吗，怎么还坐在这？”


    说完，空气里久久未有回音，只有动画片里的小黄人发出咕咕叽叽听不懂的声音。


    最后是卞茉抬起眼，勉强赐了他两个字：“吃了。”


    她们吃了，她们第一次，没等他，先吃了。


    卞乾赋的目光久久落在温软身上，久到温软终于抬眼，问他：“你想好了吗？”


    卞乾赋心重重沉到了底。


    他仓惶地躲过温软的询问，进了餐厅。


    早餐很丰盛，可也不足以让他躲在餐厅一直不出去。


    他简直恨不得能从窗户跳下去，开车去公司，不必再出去面对温软冷静的询问。


    她发现了他出轨，却没有像别的女人那样发疯质问，哭诉哀求，她好像很平静地接受了现实，可她如果爱他，怎么能这么毫无波澜地接受现实？


    她根本就不爱他！


    她早就不爱他了，就是因为不爱他，才会越来越冷淡，发现他出轨，第一反应不是来找他质询，而是想办法找他的证据，找律师拟离婚协议，想尽一切办法利益最大化。


    或许最开始和他结婚她就不曾爱过他，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算计，就为了等今天，抢走他的一切。


    卞乾赋越想越扭曲，越想越痛苦，以至于过来收拾东西的保姆看到，诧异不已。


    “先，先生，你怎么了？”


    卞乾赋抹了把脸：“没什么。”


    他坐不下去了，走出餐厅。


    “妈妈，你要和爸爸离婚？”卞茉卞莉都瞪大了眼，一人抱一个大腿，惊讶地望着温软。


    温软嗯了声，摸摸她们的头：“我今天要和你们说的就是这个，你们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卞茉瘪着嘴，“我们班上有两个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就离婚了，一个只有爸爸接，一个只有妈妈接。”


    卞莉补充：“有一次，有个小朋友的爸妈还闹到园里来了，问那个小朋友他跟谁。妈妈，你要是和爸爸离婚了，我们是不是也只能选一个人。”


    温软再次“嗯”了声：“妈妈不会勉强你们，你们愿意跟谁就跟谁。”


    卞茉问她：“妈妈，一定要离婚吗，是爸爸做错什么了吗，让他道歉可以吗？”


    温软：“宝贝，妈妈不是和你们商量，而是已经决定好了。”


    卞莉却不问缘由，毫不犹豫道：“妈妈我跟你。”


    卞茉也忙道：“妈妈，如果你决定了，那我也跟你。”


    “如果爸爸道歉都不行，那一定是爸爸做了很对不起妈妈的事。既然妈妈不肯原谅，那我也不要原谅他。”卞茉哭着抱紧温软，“妈妈，你不能不要我们。”


    温软湿热的眼泪落在她们小小的手臂上，两个孩子感受到母亲的痛苦和压抑，几乎放声大哭。


    卞乾赋站在餐厅门口，久久迈不动步子，直到一声稚嫩的迷茫的呼喊传来。


    “爸爸……”


    卞鸿晖茫然地喊卞乾赋。


    保姆抱着孩子，有些尴尬地站在男人身后，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孩子闹着要找您……”


    卞乾赋回过神，看向还懵懂无知的小儿子，没有回应他伸出的双手，还退了一步：“麻烦你送鸿晖去我母亲那儿。”


    保姆忙应下，抱着孩子去坐保姆电梯。


    卞鸿晖在她身上大哭大闹，挥着拳头砸她：“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妈妈，妈妈……爸爸，我要妈妈！”


    保姆不敢回头，将人牢牢抱住，快步离开。


    门口传来门铃声，温软拉起两个女儿。


    “应该是殷千姐姐过来了。”


    她过去开门，果然是殷千，除了她，还有她男朋友、两个男性朋友。


    殷千着一件貂皮大衣，脚踩豹纹高跟皮靴，气势十足。


    四个人站在门口，仿佛女王带着她忠诚的护卫，俱都黑着脸，不像来接人，倒像来砸场子的。


    温软好笑：“你这是干什么，带这么多人过来？”


    殷千瞪她一眼，招招手，一个高大戴眼镜的男人上前。


    “这是林律师，专打离婚官司。”


    再招手，又一人上前。


    “这是武道馆李老板，泰拳九段。”


    “这是我男朋友海鸣，他没什么用，过来拎包打杂的。”


    最后一人上前，冲着温软微微一笑：“姐姐别怕，我专业骂街十级选手。”


    温软本还有些难受，被殷千这排场逗得忍俊不禁：“谢谢你们，不过不用了。”


    她让他们进来：“要喝水吗？”


    殷千：“有咖啡吗，我昨晚上打游戏都没怎么睡，喝点咖啡精神点。”


    她丝毫不把自己当客人，进了房间就往沙发那儿坐，看到卞乾赋讪讪站在角落，也不当回事。


    温软去给他们倒了咖啡和水：“一会儿麻烦你们帮我把孩子送去学校。”


    “妈妈，我们不想去学校。”卞莉迫不及待拉住她的手，“我们要支持你的，你昨晚说了的。”


    温软睇她一眼：“不可以借口逃课。”


    她云淡风轻极了，好像还是从前什么也不曾发生过的样子，弄得卞莉有些迷糊。


    这是借口逃课吗，离婚应该是大事，她们当然要和妈妈站在一起支持她，不能让爸爸再欺负她。


    温软柔声道：“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等你们回来，一切就都解决好了。”


    卞茉也不愿意这时候还去学校，恳求她：“妈妈，我们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温软：“你们要是实在不想上学，我让殷千姐姐带你们出去玩。”


    卞茉：“那算了，我们还是去学校吧。”


    她们也没心思玩。


    殷千让海鸣送两个孩子去学校：“反正他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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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儿也没什么用。”


    虽然不情不愿，卞茉还是拉着卞莉去收拾了书包。


    等两个孩子离开，温软也找出了昨晚书房里的文件，她翻了翻，发现里面并没有她打印出来的照片，显然被卞乾赋收起来了。


    “这是我昨晚去律所找律师拟的离婚协议。”


    离婚协议并不长，三页纸，说清了温软所有诉求，总结核心为三点。


    一、卞乾赋出轨，应净身出户。


    二、恋爱一年，结婚六年，温软为卞乾赋生育三个孩子，还为卞乾赋打理家务六年，理应赔偿劳动所得、精神损失，共计一千万。


    三、三个孩子由温软悉心养育，理应都留给温软，同时卞乾赋也应承担起养育孩子的责任，每月支付抚养费十万。


    林律师看完，问卞乾赋：“不知道这位卞先生看完这份离婚协议了吗，对这份协议有没有什么异议？”


    卞乾赋没有说话。


    林律师又道：“如果没有异议，还请签字吧。”


    卞乾赋终于有些承受不住这份难堪，崩溃地看向温软：“能不能别让这么多人进我们家，我们之间的事就不能我们自己商量解决吗？”


    温软却并不看他，喝了口水，答非所问：“虽然你把照片藏起来了，但我这里还有更多。”


    卞乾赋：“……”


    殷千赞赏地扫温软一眼，讥笑道：“卞乾赋，这个时候知道要自尊了，温软被别人告知你出轨的时候，你有想过她的自尊被你践踏成什么样了吗？”


    “就你们男人有自尊，女人就都是活该？我呸。女人给你们当牛做马，你们男的还嫌伺候得不够到位？什么年代了，你以为你皇帝啊，还想三妻四妾啊，就你们男人那针尖掉地上都看不见，给狗当□□，狗都要嫌弃。你们男人也配讲自尊，捡起来都还没你那针尖重，活得跟个笑话似的……”


    她大概是气极了，骂起来一上头，言辞扫射全场，骂得她身旁两个男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卞乾赋更是脸青一阵白一阵，像开染坊。


    温软轻咳一声：“好了千千，我们说重点。”


    殷千深吸一口气，靠回沙发：“行，说重点。”


    她指指桌上的协议：“畜生玩意儿，你还有脸谈条件吗，温软肯坐在这里亲自和你谈那都是给你脸了，赶紧签了，该落实的都落实到位，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卞乾赋脸色铁青：“这是我和温软两个人的事，不需要你们这些外人来掺和。”


    殷千：“打从你出轨的那天起，你和温软就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整个社会的事，你这样的畜生败类就该遭到整个社会的谴责，你要是敢磨磨唧唧，我明天就直播把你的好事宣扬得全网皆知，让你卞总从此名扬天下。”


    “你……”卞乾赋气得喘不过气来，指着殷千不可置信，“你传扬出去，温软就能落得什么好名声吗？”


    “哟，你这时候知道顾及温软啦，”殷千觉得可笑，“不好意思，我这人做事就是这么不顾后果，温软把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发给我，让我备份，可没让我保密。至于名声，能吃吗，都闹到这一步了，拿到切实的好处才是真的。”


    卞乾赋知道和殷千说不清，而温软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再加上还有两个大男人瘟神一样左右护法，这让他恼怒又发不出火来，最后只能甩袖离开。


    “你们要是敢发，就一分钱也别想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