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了酒店，卞乾赋果然从后面那辆车下来。


    殷千很不爽：“你跟踪我们？”


    卞乾赋混不吝道：“就不许我也住这家酒店？”


    殷千啧了声，冷笑道：“许，但谁都知道你大老远跑来和我们住一个酒店怀着什么鬼心思。”


    卞乾赋不理她，只看向温软，放柔了声音：“软软，我们可以聊聊吗？”


    温软：“你想聊什么？”


    卞乾赋勉强扯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你就算想离婚，也总得给我个机会，让我们把话说清楚吧。”


    温软还没回答，殷千抢先道：“有什么好聊的，你要是诚心离婚，倒是可以让律师和你聊聊。”


    卞乾赋就当没听到，期待地望着温软，只是久等不应，他面露苦涩，眼中也不觉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他在等待中内心煎熬不已，可他竟拿不出任何有用的手段得偿所愿。


    以前他们还没在一起时，多是温软等他，他从不知道等待是这样难熬的滋味，后来在一起，偶尔他等等温软，也可以掐一下温软的脸蛋笑着说她迟到了要惩罚她，或者亲亲她讨个好处。


    他现在就好像珍视的东西被抢走却无力夺回，只能祈求对方良心发现还给他。


    好在温软还是松了口：“晚上吧。”


    卞乾赋高悬的心脏也扑通一声坠回了原位，忙道：“好，晚上六点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吃饭，边吃边聊。”


    他没有急着离开，还道：“软软，把我联系方式放出来好吗，这样晚上我也好找你。”


    温软似乎应了，似乎没应，被殷千拉进了电梯。


    卞乾赋怔怔望着合上的电梯门，总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眼见温软纤瘦的身体要消失在门内，他有种自己错过这次机会，再也联系不上温软的错觉。


    他突然冲了上去。


    “你干什么？”殷千吓了一跳，怒骂出声。


    电梯门被卞乾赋强行用手隔挡掰开。


    “软软，你答应我晚上见面了对吧？”


    温软：“……嗯，你冷静点。”


    又是冷静，卞乾赋觉得自己冷静不了，可在温软平静无波的注视下，他浑身的血还是放缓了流速，心口也冷得凉飕飕的。


    “好，”他竭力也保持平静，“还有联系方式，记得放出来，可以吗？”


    他紧盯着温软，确定这次真的听到了那声“嗯”。


    电梯里海鸣看起来有些暴躁，要不是牵着两个小孩，他可能已经一脚踹到了卞乾赋的胸口上。


    有人也来赶电梯：“你进去吗？堵门口干什么？”


    卞乾赋不得不退开，目送温软彻底被电梯门挡住，上楼。


    、


    “你晚上真要和他见面吃饭啊？”


    两个小孩在沙发上玩飞机模型，殷千一边用手机剪视频一边问温软。


    温软：“不和他见面好好聊聊，他不会甘心的。”


    殷千：“那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温软看向手机。


    她已经把卞乾赋暂时放出了黑名单，对方发了好几家餐厅，十分贴心地附上了点评。


    【我看了点评，如果吃中餐，这两家餐厅应该都符合你口味。】


    【你想吃粉吗，晚上我们也可以去吃粉。】


    【这家火锅店也不错，不过生意太好了，你要是想吃，我提前预约排队。】


    温软想起自己实习的时候，卞乾赋要来找她，那时候她似乎也是这样，一家家找合适的餐厅，问卞乾赋想吃什么。


    【软软，你看到了回复我，那家火锅店最好下午四点之前就排上队，不然等吃上就太晚了。】


    【不过再晚也没事，你愿意多晚吃都行。】


    卞乾赋发了许多条消息，没有回应也依然乐此不疲。


    温软直到下午五点才回他：【酒店附近随便定家餐厅就好。】


    那边秒回。


    【好，有一家离酒店挺近的，我晚点来接你，六点准时到。】


    、


    卞乾赋在酒店大厅见到温软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温软：“我没有迟到吧？”


    卞乾赋忙道：“没有没有。”


    他只是以为自己可能会多等一会儿，但他没想到，温软还是那么准时。


    以前不管在没在一起，温软一直都是个很守时的人，即便是因为意外耽误，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还会提前发消息告知，更不会出现赴约不了的情况。因为温软是个很有计划的人，她心里有自己的行程档期，而且赴卞乾赋的约，在她心里是第一要紧的事，她以前从不会让卞乾赋多等。


    卞乾赋却是个和温软截然相反的性子，他一贯随性。


    温软像以前一样没有让卞乾赋多等，却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精心打扮。


    学生时期，每次来见卞乾赋，温软即便没有化妆，着装都是搭配过的，发型也会有点小巧思。结婚后，俩人二人世界变少，但偶尔出去吃饭，温软也会将在家里穿的一身休闲装换下，穿上好看的裙子，化个淡妆。要是和卞乾赋的朋友、生意伙伴聚餐，就更是盛装打扮，从不会在外人前给他跌面子。


    温软是典型的贤妻良母，人人都羡慕卞乾赋取了个好妻子，卞乾赋这两年却觉得温软的性子越来越无趣，他每次回家看到温软，都是她寡淡无聊的模样。


    他给温软买衣服首饰，温软道了谢之后就会挂起来，问她为什么不穿，都是说没有场合穿，没必要。后来他懒得买了，温软的打扮也越来越随意，她似乎也并不在意卞乾赋有没有对她上心，上次出门聚餐，她穿的甚至是去年的衣服——


    他本来并不清楚那套衣服是去年的，因为温软能穿出门的衣服牌子质量都不错，她也会提前熨烫好。还是他出门上厕所，听到合伙人带来的女伴打电话和人取笑。


    “那个大老板的老婆好节俭啊，身上穿的竟然还是C牌去年的时装。还是她老公小气，都舍不得给她买一件好一点的新衣服。”


    当时卞乾赋有些生气，回去就质问温软，为什么不肯买件新衣服再出门，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人。


    明明温软以前和他谈恋爱时，很注意细节，怎么结婚后总是这么敷衍随意。


    对一个人在意，才会处处留心，对一个人不在意，当然是怎样都行。


    卞乾赋那时候觉得温软不像以前爱他了，可今天再见温软，他才发现，真正的不爱是什么样子。


    温软穿着她喜欢的舒服的衣服，头发随意扎起，上车不再主动找话题说话，下车不再等卞乾赋一起进餐厅，到了位置，菜单不会先递给他，点完自己喜欢的菜后也只给自己要了一杯茶水。


    不等卞乾赋多说什么，她便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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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问：“你想好了吗？”


    现在的情况，简直比卞乾赋工作遇到瓶颈还无力着手。


    他张了张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温软，他害怕说自己没有想好，温软会直接起身离开，因为恐怕在温软看来，他们之间没有闲话的必要。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是很无聊的电影也能看到半夜，可现在，卞乾赋必须小心谨慎，绝不敢说任何没意义的话浪费温软的时间。


    即便温软表现得很平和，她看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亲切温柔，好像坐在对面的人说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行。


    卞乾赋就算再怎么心大，相处十几年，也不会不了解温软。她认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是以前，她深爱他，有些原则问题在他面前不会那么坚持。


    可现在，她应该是彻底死心了……


    一句话没说，卞乾赋便觉得自己已经一败涂地。


    要是温软会向他哭，会对他发脾气，质问他照片里的人是谁，他们在干什么，他还有机会辩解，有可能挽回。


    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温软能死心得这么彻底，这么随意，这么迅速，快到他一开始难以置信，以至现在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温软只是随意问了一句，一直没得到回应，抬头一看，卞乾赋竟然满眼含泪地望着她，眼里满是无助，还有一丝控诉，看得温软无语凝噎了一瞬。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卞乾赋，他好像卑微到了尘埃里，好像负心薄情的人是温软，他才是那个来讨回公道的。


    “你要是没想好就算了。”温软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无理取闹的卞鸿晖，不禁感慨真不愧是父子。


    不等卞乾赋眼里亮起光，温软将纸巾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又道：“你要是对着我没办法好好说话，你可以让你母亲来和我谈，带着律师来谈也行。”


    她的动作很温柔，她的话语却很冷酷。


    卞乾赋已经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失态了，他甚至已经有些崩溃了，只能庆幸自己加钱订了一个包间。


    “软软。”卞乾赋想去抓温软的手，刚伸过去就见温软将手放到了桌下。


    卞乾赋顾不了那么多，将手机拿出来，想递给温软：“软软你看，我把人都拉黑了，我没有再和任何女人联系，我其实和她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我根本没有碰过她们，你相信我好吗？”


    温软在他激动地凑上前的时候，端着水杯靠进了椅子里，她目光落在地上，微弯的刘海半遮着耳朵，是一个十足抗拒的姿态。


    她显然不想听卞乾赋说这些，好像真相是什么在她看来已经不重要。


    有服务员进来上菜，卞乾赋只好按捺住激动的情绪，道：“先吃吧软软。”


    他一点胃口也没有，温软看起来也是，只是随意吃了两口，期间有人给她发消息，她直接放下了筷子。


    【温软姐，吃晚饭了吗，我们乐队以前唱过的一首歌，请你听。】


    一个熟悉的男声跳出来，活力四射。


    “抱歉。”温软本来要转成文字，没想到手一抖直接播放了出来。


    她很礼貌地对卞乾赋表示歉意，关上手机，不管手机如何响，都没有再拿起来过。


    卞乾赋压下心口翻涌的好似啤酒沫般的酸意，终于找到了话题。


    “他是殷千介绍你认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