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冥神域，人界极阴之地，传闻鬼门关就设在此处，联通阴阳两界。不过，这都是传闻，黎姳自小在这长大，说实话，还真在鬼门关门前走过几遭，左脚都已经踏进去了，奈何她命硬，阎王没收她。想来也是，这是魔域，对于世人来说，不是鬼门关又是什么？她想这大概就是为何会有这样传闻的原因吧。


    域内，盛产合欢木，丛山拔地而起，漫山娇粉，这里的合欢代谢要比寻常合欢花快，所以略微一看像是常年不败的花期，久盛不衰的花树宴。


    另外这边阴湿发潮，山雾蒙蒙，常年见不到阳光，致使魔域的土大多湿润肥沃，加上土层深厚，易于植被生长，但合欢木喜光，倘若很少见光，会发育不良，故魔族人就造了个火球放到天边，借阳光，魔域上下都在打趣说，这是从外面偷来的太阳。


    但这个“太阳”吧，不太稳定，盗版的嘛，自然比不上正统，多多少少有些毛病，而这些毛病能让魔域某个地方遭殃，


    怎么个遭殃法呢，这么说吧，忽然从天上掉下个大火球，倘若掉在湖里好说，但若是掉在山里，能把半边山烧秃噜皮，更糟一点就是掉在居民区，


    就像现在，给东市整个大作坊砸出一个大窟窿，而她面前的这家铺子经历过猛火扑食后，俨然变成一片黑黢黢的废墟。


    彼时她有些恍惚，垂脑看得入神，


    废墟堆里能隐约看到烧残半块的牌匾——“老百味”


    牌匾被压在底下，看着有些可怜，


    “少主，老百味已经没了，不过咱们可以东山再起。”虞辞安慰她道。


    黎姳没理，她快步过去，抬手准备搬起来，后面发现这危房在她的作用下开始颤颤巍巍，随后便不敢动了，她只用手揩了揩牌匾上的灰，依稀能看清“味”字，


    上个月才开的店……


    天杀的。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东西在哭？”


    其实黎姳根本没在问，而是在感慨，


    能是什么在哭？是她的心在滴血，花巨资盘下一家铺子，作为“老百味”第一家连锁店，准备把她的百货铺做大做强，


    谁想到一个火球就把这希望砸没了。


    “呃……”


    “是莲儿在哭，”“你踩住她的手了。”


    从牌匾下爬出来一个小黑人儿，糊了满脸黑灰，她呛了几口，苦兮兮道：“少主，你踩死我算了。”


    黎姳把紫莲儿拎起来，“这场火把你脑子烧坏了？在这瞎玩什么？”


    “不是这样的，我们是特意过来看一下铺子。”


    紫蓉儿指向对面只烧了边角的铺子，话中略有深意道：“少主，你不觉得奇怪么？”


    黎姳观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她们的意思，


    火坑离老百味老远，但却烧的格外凶，实在奇怪，


    更奇怪的是，看周围的店铺却只是略有损毁，根本不会达到老百味这种程度。


    所以，是有人故意借火势想在铺子作怪。


    “你看。”紫莲儿黑黢黢的爪子伸过来，掌心是一根被烧地焦黑的钉子，


    黎姳接过玄铁钉，指尖传来诡异的灼热，那钉身刻着细密咒文，焦黑中泛着暗红流光。


    "引火符。"她将钉子举到眼前，咒文在瞳孔里映出血色，"玄铁遇火不化，反而会吸食火灵增强咒力。"


    果然有问题，


    西市总店的建材里，掺的就是这种玄铁。


    虞辞也意识问题，她握住腰间双刀，同黎姳旋身往西市望去，


    "少主！难不成西市也要遭殃？历掌柜——"紫莲儿话音发颤。


    还未等紫莲儿说完，黎姳已经去了西市，


    她两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立在店铺门前，


    历掌柜仔细辨认了下门外的红衣女子，立马跑出来迎接，“哎呀——”


    “砰！”


    寒暄的话突然被一声巨响打断，紧接着是轰隆隆的碎石破裂声，


    黎姳的一只拳头将老百味的一面墙砸出个窟窿，她面不改色地弯腰往里面扫视一会儿，


    还好，


    这些只是普通钉子。


    历掌柜缩进脖子往后退了几步，哇哇大喊：“亲天嘞！主公这是做什么？哪个不要命的又惹你了？”


    “没有。”黎姳神情恹恹，甩了甩发麻的手，


    “我刚回来，松松筋骨。”


    “……”


    历掌柜两眼一黑，差点没厥过去，


    什么？？！


    只是松筋骨？


    亲天嘞。


    “少主，看你把历掌柜吓得。”


    人还没看见，声音先至，


    从门缝窜出来个黑猫，原是在门槛现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幻化成一个少年的模样，


    那少年双手一抱倚在门边，头上两个猫耳朵动了几下，


    紫莲儿怒指：“钟南！这几日玩失踪，你小子去哪了？”


    “小爷我自然是有正事要办，不像你——”钟南那双十分漂亮的金瞳一眨，傲娇道：“饭桶一个，一——无——是——处！”


    没用的废物。


    紫蓉儿冷哼：“正事？是又去哪个村子里装九命大仙骗老百姓的香火钱？”


    钟南没理，他觉得在正事面前跟她们费嘴就是在浪费时间，


    他同黎姳说：“域内住的偏远点儿的那群老家伙我也打听过了，对主上中毒一事不曾有印象，事后我又去南纪，倒是听一些上年纪的老人说到过主上曾在玉京现过身，说那个时候的主上在玉京投毒，害得城内百姓死伤不及其数。”


    紫蓉儿说的没错，钟南确实喜欢出去招摇撞骗，好奇，爱到处瞎窜，消息灵通，所以黎姳总让他跑腿，


    这次去了趟仙盟，在水渊有了重大发现，母亲曾经中过毒，而这种毒相当凶猛，直接攀蚀魔骨，要知道魔骨不同于一般凡骨，外面有一层极厚的双源防御，一般毒入侵不了。


    但母亲却中毒了，从周家人口中打探到，多半是“正邪”。


    正邪……


    纥骨颜说过，这种毒是周氏发明的，


    但其实不是，


    正邪的前身是忍冬，一种蛊毒，真正来源于古川族，


    是那个传闻中被她灭族的古川族。


    这里黎姳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


    这不是传闻，确有其事，


    古川族就是她灭的。


    而灭族的目的也是为了炼魔骨，


    唯一有一点不实，她们不是被迫，而是自愿的，


    事情的真相是，一群困顿之人求着一个魔教妖女渡愿。


    正巧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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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的愿就与忍冬有关。


    七百年前忍冬曾蔓延至整个玉京，甚至威胁到南纪都城，母亲遇难后，才有的正邪，由此黎姳才推测，母亲中的可能不是正邪，很有可能是古川族的忍冬，所以，她在猜测母亲之前去过玉京。


    接着钟南说话开始迟钝起来，瞄了眼黎姳，“之后……好像被一个姓方的卦修制……制服，打回了……老家。”


    闻言，黎姳眼神一闪，嘴里默念几个字：“姓方的……卦修？”


    思忖片刻，她抬眼看了下历掌柜：“最近生意如何？”


    历掌柜搓搓手，“哎呦喂，主公哇，你可算回来了。”


    随后摇头摆手：“不得行，不得行！相当不得行！”


    黎姳找了个凳子，不急不慢道：“你慢慢说。”


    历掌柜忙翻出账簿给黎姳看，“数日前发火难，整个分店的亏损大概抵了近三月的盈利，下个月若是按季度算边际末耗，恐怕……不敌标价……”


    西市为主市，人流量高，所有要求也高，倘若店铺中卖的货其边际末耗大于标价，那就会被市管劝退，倘若不服从，日后要付双倍租金，每个季度抽查一次，


    所以历掌柜话里的意思是，老百味要面临倒闭的风险。


    但黎姳就有些想不明白了，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问题，怎么就她走了这几月的时间状况百出？


    虞辞三人一直住在魔宫，一般都是历掌柜一人打理店铺，她们隔三岔五来一次，自黎姳走后，东市分店就分担给了她们。


    黎姳的指尖在账簿“建材费用”画了一个圈，盯着那串数字良久后，道：“这数目不太对吧。”


    “呃——”历掌柜的话还扼在喉咙没说出来，


    他拍掌道：“噢，想起来了，我买的是上好的玄铁，”他又翻出一叠纸给黎姳过目，“一并算进末耗里了。”


    她看了片刻，忽然抬头盯住历掌柜发青的面皮："北境玄铁矿去年就被慕氏封锁，你这批货从何而来？"


    空气突然凝滞，历掌柜结舌道："这批货是、是走的黑市......"


    听罢，黎姳歪头：“哪里的黑市？”


    “无间渡口。”


    继续逼问：“查办人是谁。”


    “可有记录。”


    “我——”历掌柜像是被逼到了墙角，被几个问题压制地毫无还手之力。


    黎姳：“你什么？”


    “丢了？烧了？还是根本没有。”


    对方纸老虎似地反问一嘴，“你怀疑我？”


    她挑眉冷笑，““嗯？”


    “怀疑你什么？”


    话音刚落，历掌柜退到门口一溜烟没了人影。


    紫莲儿捂嘴惊讶，“竟然是——”


    “他不是历掌柜，此人混力深厚，不是普通魔人。”虞辞用肉眼远远估测了那人逃走时的速度，十分肯定。


    钟南：“少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黎姳：“我说数目不对，倘若他只是按普通铁钉算进去，姑且可以认为他毫不知情，但他偏偏就说出了玄铁。”


    这意味着他知道玄铁钉的存在，玄铁钉并不稀奇，哪里都有玄铁钉，但只有北境的玄铁钉才有火性，俗称火钉，黎姳随口说了个北境玄铁，本想着炸一炸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全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