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英雄救书生

作品:《夫子她只想上岸

    朱雀桥市集沿汴水支流铺开,青石板路被雨水润得发亮。北头扎着彩绸的茶楼飘出胡琴声,漕运码头传来纤夫号子,中间挤满挑担吆喝的货郎。


    “周砚!你看这个梅花帘!”我攥着学堂采买单子挤过布庄,扑到临河的木架前,指尖拂过细密苏绣。


    “确实好看,挂在学堂里,风就把诗意就来了。”周砚凑上前,很真诚地评价。摊贩大叔笑得嘴都合不拢,一口一个客官您真有眼光,热情地上前来把我们往铺子里领。


    “不过,还是别再往那这些摊上瞟了。”周砚的衣袖险些被卖绢花的娘子勾住,他略无奈地理了理,“我们是来买文房四宝和窗帘的,不是添妆。”


    我一脸理直气壮:“你不懂。学堂讲求赏心悦目——这是金主的意见啊,连环境都不讲究,怎教得出人才?”


    不知道谢临渊会不会在远处打个喷嚏。


    我懒得理他,手里拿着一方雕着春水图的砚台,正要跟老板砍价,忽听得前头一阵吵嚷。


    “放开我!这些书是我亲手抄的,求你们别抢!”


    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书摊前,几个地痞模样的男子正揪着一个瘦弱书贩的衣襟,脚边零散着几本油墨未干的书册。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让你读书读到欠账!”其中一人满脸横肉,作势便要动手。


    刚穿越来的记忆浮上心头,我有点心虚地往后一缩。转念又想,不对,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是教圣贤书的正义市民,眼前这是闲杂人等泼皮无赖,我怕他们做甚?


    只不过,虽说这些人仗着胳膊粗欺负卖书的。但就其根本是为了要债,且不说我身上没余钱可给,若把他们惹急了,就凭我和周砚两个人的身板......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行,不可冲动,还得智取。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轻轻拍了拍那横肉男子的肩膀。


    “这位兄台,书贩不过讨口饭吃,何必咄咄逼人?”


    那个湖蓝色的影子,细看正是眉目疏朗,唇角含着笑。


    不正是江宁?!


    横肉男子转头,闪着凶光的小眼睛把江宁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道:“你谁啊?英雄救书生?”


    江宁不怒反笑:“你们要账,我替他还便是。”说罢,竟当着众人面掏出一锭银子,非常潇洒地拍在书摊上。


    书贩还跌坐在地上,吓得回神连连摆手:“公子,如此恩情,小的——”


    江宁朝他眨眼:“下回把你的抄书摊开到学堂门口,我请你吃酒。”


    地痞们见有银子到手,又见江宁气度不凡,从容不迫,只怕是什么有身份不好惹的人物。冷哼一声,骂骂咧咧走了。书贩连连叩谢,江宁却像没事人一样,回头正撞上我们的目光。


    此刻,春风卷着对岸酒楼五彩的旗幡掠过水面,惊起涟漪里几瓣早落的碧桃。


    “姜夫子,周夫子!真巧,又见着你们了。”他眉眼弯弯,仿佛刚才的出手不过顺手为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姜夫子,你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人怎么总喜欢管闲事?”


    “哪是闲事?江公子大义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书贩不过讨口饭吃......更何况,就算是要债,那也不可光天化日之下拳脚相向暴力威胁!”


    周砚咳嗽了一声。够了,就算袖子遮住脸我也知道这人在憋笑。


    觉察到我含着怨怼的目光,他正了正色,附和我:“江公子大义。”


    江宁看了看我们手里的笔墨包袱,笑得坦荡:“今日出来闲逛,也是本想买些笔墨纸砚,再遇二位也是有缘,不如今儿我做东,二位夫子可否赏脸醉花楼一聚?”


    我眼睛一亮,周砚低声提醒:“醉花楼可不是便宜去处。”


    江宁一摆手:“银钱乃身外物,朋友才是要紧。”


    此刻江边酒楼的灯火正好,纸糊的灯笼从二楼垂下来,映着檐下雨珠似的红光。我跟着江宁和周砚踏进门槛,楼内正是觥筹交错的盛景,鼻尖被一股混着酒气与热油香的气味拂过,肚腹没出息地轻轻叫了一声。


    推门刹那,鎏金珐琅熏笼蒸腾的梨花香扑面而来。临窗的紫檀八仙桌上,十余道青瓷盘盏次第生辉,四名雪帕束腕的侍童垂首侍立。领头的小厮击掌三声,侍童当即捧上红泥小炉,当着众人面将铁罩揭开。但见那乳鸽周身淋着蜜色酱汁,被铁钩吊着在松木炭上悠悠打转,若隐若现的火舌细细密密地舐着,将鸽皮燎出细密金鳞。


    糖醋小排码成玲珑塔状,每块肋排都挂着琥珀色的琉璃芡,细看竟用糖丝编了座微型鹊桥。椒盐酥鱼则是盛在定窑莲纹冰盘中,鱼身竟当真保留着游动时的摆尾姿态。


    江宁得意道:“这原是取清明前溯流产卵的江刀,剔骨后裹上糯米纸炸制,鱼鳞则单独取下,用糖霜与海盐塑成水晶薄片。姜夫子您请。”


    果然,银箸刚触到鱼尾,整条酥鱼忽然"咔"地裂作千片,如双鲤摆尾跃入云雾——那底下竟垫着千丝万缕龙须糖丝。


    一盅荠菜鲫鱼汤更为讲究,青玉斗盛着的浓白汤色,听侍童说,这是取立夏前三日的母鲫,与云腿同煨六个时辰后滤尽残渣,只留琥珀色的胶质,待上桌前撒入带着晨露的荠菜嫩尖,便成了这一盅别具匠心的春色。


    四品蜜饯也十分惹眼:玫瑰金橘需选未破皮的贡橘、醉杨梅非得用女儿红酿出三月的酒糟轻腌、红盐荔枝快马运来尚带露水、煨鲜菱是用荷叶裹着埋入地炉熏烤,揭盖时香透半条汴河。


    就连那盅蒸米也暗藏玄机,侍童捧上缠枝海棠纹食盒,揭开竟是三层屉笼:上层铺着孔雀绿的翡翠米,中层是染了栀子黄的琥珀饭,最底下则是雪浪似的珍珠粳,粒粒裹着用蟹膏熬的金汤。


    我举着银匙不知如何下手,别说是刚刚穿越,就算是在现代也难能一见如此手笔,几乎要怀疑今晚是不是在做梦。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在这种大场合下我有些局促,于是转头看周砚。此刻这馋嘴书生却不动声色,盯着这一桌子菜若有所思,忽然用筷尖挑起片脆皮:“这蜜汁红蹄盛在整块翡翠挖成的浅钵里,连钵都通体水色极好,还绘有万寿纹。”


    他眸色忽暗,指尖在桌沿叩出不紧不慢的节奏:“江公子这般排场,怕是在宫里都难能一见。”


    我震惊地看着他,嘴里的肉还没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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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去,和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这个人现在倒是矜持起来了?


    他去吃烧饼的时候怎么不见夸一下包饼的油纸格外柔软若绸缎,灿烂如云霞呢?


    江宁拜拜手:“您二位做的是济世的大业,我心里只有佩服,自然要安排得尽善尽美。”


    周砚不咸不淡道:“要多谢您体恤才是。”


    江宁笑意微顿,转头望他,唇角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弧度:“周夫子此言,倒叫我惶恐不已——不过是请两位朋友吃顿饭罢了,哪里当得起‘体恤’二字?”


    眼见着气氛冷下来。江宁身边的玄衣侍从极有眼色地上前问是否要添酒。江宁点头示意,末了轻声道:“好了,我与二位夫子是朋友,便不必如此拘谨。你们先下去吧。”


    几个人恭恭敬敬地下去了,气氛这才松乏下来。江宁率先举起酒盏,那是用湖边梨花入曲,酒液微绿,宛若一方翠湖。


    直到酒过三巡,醉意迷蒙间,江宁忽道:“二位夫子,可要当真教出个青天白日来?”


    我揉了揉太阳穴,挑眉:“怎么,您想来旁听?”


    他眨眨眼:“若有一日,世上真有个学堂,能教人用自己的力量改天换地,我便第一个来拜您为师。”


    我笑:“您请,我便教。”


    他倒是兴致正浓:“姜夫子,那您说,学堂教学生,最重什么?”


    “教他们,哪怕是种田,也得懂得问天问地,还要问自己。”


    江宁听得认真,手支着腮但脑袋却不受控地一点一点,有点像小鸡啄米,倒是有几分可爱:“正是!我也想过,世间寒门太多,若能教他们有出路,这天下怕是要变个模样!”


    风从窗棂缝隙钻进来,带着市井夜色的喧嚣与几声不甚清楚的脚步声。我随手拢了拢衣服,心底却升起一丝说不清的凉意。


    我正要接话,余光却见周砚神色淡淡。竹帘外市声喧沸,雅间内鎏金烛台爆开一朵灯花。江宁的笑意浸着三分醉意,话锋一转:“周夫子倒是少言,可是今日酒菜不合胃口?”


    “江公子说笑。在下不过一介酸儒,岂敢挑剔盛情,”周砚慢条斯理地剔着鱼刺,银筷尖挑出一根细骨,“嗒”地落在碟里,恰似棋子落枰声。


    “您这宴席安排得周全——既要防着醉虾蹦出玉盘,又得盯着乳鸽不沾灰,可比治天下局还费心思。不免叫人想起古书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一分马虎不得。”


    江宁点点头,似乎颇有感触:“好见解!要我说,治国就得像请客吃饭,要让所有人都吃得开心才好。”


    两人对视一瞬,笑意不达眼底。


    窗外忽传来更夫梆子声。江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瞬间酒醒了大半,一拍脑袋慌慌张张站起身:“糟了!答应要给阿姐带城南的杏仁酥!”


    他抓起外袍就要跑,又回头冲我们眨眼,“失陪了,您二位慢慢吃,我改日再来讨教学问!”


    窗外春夜微凉,灯火阑珊,酒楼对街的巷子里,无人注意到有个黑影悄悄停下,望着酒楼二楼的三道身影,低声道:“告诉主上,他们聚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