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星河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着随行的商船一路南下去了江宁。


    李星河站在船头看着浩浩荡荡的江水流逝，天空飘着些许乌云。船头劈开浑浊的江水，铅灰色云层压着桅杆。他望着偶尔几只鸟掠过翻涌的浪沫，现在的他也算是流浪吧。


    “李公子可要当心江风。”张管家将青竹纹油纸伞递来时，袖口隐约露出半块烧灼的疤。


    随行的管事姓张，大家都叫他张管家，总爱用铜烟斗敲打船舷。上次也是和张管家一起去的，他在醉苓楼待了快四五年，算是老管家了。


    商船上的人都听他的，李星河很会观色，张管家对他也算关照。


    “好。”李星河没待在外面，进入船舱内。


    清晨，商船就靠岸停了。


    这次他们又来到了江宁，这里的贡酒一向很出名，成本也比浣西城的便宜，不少商贩靠贩卖贡酒赚了不少银子。


    从江宁运往浣西城，走的是水运，加之醉苓楼的需求大，从中赚取的利润高。


    下了船，张管家带着随行的人员找了家旅馆住下，然后才去酒厂买酒。


    “先生，我们待会怎样安排?”一位小厮问道。


    “我和李公子先去谈生意，你们其余的人留在旅馆，等我们谈成了你们再负责搬运。”张先生安排道。


    简单安排好了，他们又在旅馆吃了饭后张先生带着李星河去到江宁汝陵，这里最大的贡酒厂。


    刚来到门口，酒厂的老板立即出来迎接。


    “好久不见，宋老板。”张先生打招呼。李星河只跟在后边，没有说话。


    “张管家来汝陵，是我的荣幸。”宋老板赶紧握住张先生的手，两人笑意盈盈的，互相推拉。


    两人寒暄一会后就来到堂内，打算商议买酒的事宜。


    “宋老板，这次我们需要的酒很多。”张先生明确的说道。


    “不知这次需要多少?”宋老板问。上一回来因为被劫走，加上有人提前招呼过，便没有买走很多，这次索性一次多运些回去。


    张管家道：“一千坛上好的鹤云贡酒。”


    听到张先生的需求，宋老板先生一惊，随后说到:“这数量有些大，而且宋家公子办满月酒，提前预定了一批，现在厂子里还没有酿这么多，不如先生们在这待上几日再回涣西，如何？”


    鹤云酒是富贵人家去酒楼必点的，味香而烈，是好酒中的极品，当然，酿造工艺也比较繁复。


    这次买其他的就为次要，买到鹤云酒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如今却说还差一些，张先生怎会空手而归。


    “不知具体需要住上几日?”张先生继续问道，脸上满脸岁月留下的痕迹。


    “半月即可。”


    听见宋老板说半月，张管家倒是没有刻意刁难，回答道：“半月就半月。”


    这样一来，刚好可以去江宁何叔家帮忙，顺便宣扬一下醉苓楼的名气。


    来之前，李芙有嘱咐过，到了江宁便去何叔家帮忙看看李宜安过的怎么样。张管家也算是看着李宜安长大的，关心是自然的。


    这样看来还能休闲几日。


    几人达成协议后，李星河跟着张管家便回到客栈。


    李家也是一大家族，在整个江宁城内的声望算大了，还有有县令的关照，任谁也不可能将这酒让出去。


    翌日，天色刚亮，还是蒙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江上来往停靠的船只藏匿在白色之中，江天一色，朦胧一片。


    李星河独自来到卖酒的店里。


    店里摆放着硕大的酒缸，上面用红色方形纸写着大大的酒字。屋里一片酒香，让人迷醉。


    老板看到店里来人，忙着前来招呼:“客官来的这么早?”


    走近一看，原来又是昨天那位公子。虽说只是一面之缘，可是奈何李星河的容貌实在生的俊秀。


    同样的五官，可是李星河的凑在一起就格外让人记忆深刻。


    深陷的眼窝十分幽深，明明只是一个翩翩少年，可是他的眼里却藏着漆黑的魅影。眉骨更是秀丽，眸子里染着点点温柔。薄唇，淡颜。


    白色的飘丝带子，青色外衣，上面绣着深色的白云纹案。少年挺瘦的躯干打的老直，一身傲骨。


    李星河语气温柔，不骄不躁道：“我想问，这酒加急酿的话需要多久，或者将李家的就分一些出来。”


    李


    他抚过廊柱龟裂的朱漆，指尖沾了层薄灰。他忽然注意到西墙根歪斜的竹梯，竹梯下是一扇破旧的门。


    在江宁待上半月太久了，半月后便是苏清苓的及笄之礼，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去的。


    想到科举入仕，用着苏家的名号会比较好，倘若苏清苓真看上了别家男子，李星河不知为何，心口莫名有些郁闷。


    早点买到足够的酒，便能早一日回到涣西。


    “李公子啊，”老板有些无奈地叹气，“这鹤云酒确实是没有这么多了。”


    李星河脸色不变，然后轻声说道:“我只是想问问店家，这李家何时来拿酒?”


    回到客栈，管家已经醒来了，他们正在一楼吃早饭。


    看到李星河从外面回来，连忙问道:“公子去哪了？”


    “我去这城里看了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酒厂可以酿制这鹤云酒。”李星河顺着坐下。


    回来时，大雾已经散开了些。只是身上还是沾了些露水，显得青色衣服有些潮。


    “哎，你说这李家突然订这么多酒做什么，又不是开酒楼的，我真不明白了。”管家一边吃着菜一边抱怨，“这些贵族世家真是的。”


    虽然说他们也不急于这一时，毕竟醉苓楼生意兴隆，下人颇多，不缺他们这些人。


    可李星河不同，他不想屈居在醉苓楼做一辈子下人，虽然有住宿生存的地方，但远远还不够。


    至少，他得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能随心所欲。


    吃完饭后，管家和李星河一起去到城内。


    这江宁城比浣西城萧条不少。虽然不如都城繁华，靠着地理优势占据了一定的经济条件。


    来往的商船很多，经济交易频繁。很多上好的瓷器从江宁出口，外来的物品也运到江宁。商船停靠后，除了一些需要上交给国家的贡品，其他的都留在国内各个地方。


    商业往来频繁，经济发展也算好。


    江宁城内几条街道交错，到处摆着摊贩，吆喝着叫卖，小玩意也很多，漂亮。


    逛了一圈后，李星和他们又回到了客栈。


    几天后，管家在街上听说鹤云酒又遭劫走了，不过这次不是山贼，而是沿海的海盗。


    “听说了吗？最近沿海那边有强盗出没，不少商船都遭到打劫。”


    “是啊，特别是酒厂的鹤云酒，那李家大户人家人家还没有把酒带走，却被强盗先搬走了。”


    “真可惜。”


    “也不知道这酒家如何交代苏家。”


    听到这消息后，李星河同管家一起前往酒店，想要询问一下情况。


    众人纷纷说到，强盗既然来了江宁，自然是有落脚的地点，也不知道这会藏匿在何处。


    来到酒店时，老板和手下像热锅上的蚂蚁，正急得团团转，老板也是想不明白，为何单单是这时候被偷。


    “我说怎么回事？看酒库的人是怎么做的？我早就说过这批酒是李府要的，现在酒没了，你们说怎么办？”老板大发雷霆，对着手下一顿说辞。


    下面的人唯唯诺诺，不敢吱声，这换做是谁也不敢说话。


    “老板，我可否问一下，这酒是何时被盗的？”李星河上前，朝着老板礼貌的作揖。


    “李公子啊？”老板说来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昨日夜里，我想着也没什么事，我先离开了店，谁知道走后，存放酒的库房被人撬开，把这酒搬走了。”


    昨日夜里被偷，那距离现在过去的时间不长，盗贼必然有藏身之处。


    酒不像其他物品，方便运送，搬放。


    “那我可以打听一下，这一带的盗贼一般都出没在何处?”李星河上次记得老板说李家大概半月之后来提酒，交不出酒也是大罪。


    现在距离交酒之日还有不到七日，应该来得及。


    听到这话的管家和店里的人都有些惊讶，难道凭他能把酒要回来。


    他不过看起来就是一个瘦弱的公子罢了，除了写书抚琴，焚香喝茶，谁也不会相信李星河能把这酒拿回来。


    只是，现在连夜加工酿制，这酒没有十天半月绝不可能做出。李家要的急，交不出酒可是要问罪的，赔罪起来他们可不行。


    “一般，我们这带经济相较于其他地方要繁华一些，除了从沿海来的海盗外，青云山上的山贼也经常下山来偷盗打劫。”老板无奈道，“我也没想到我这店会这么倒霉，从前就遭受过一次，我还特地换了个地儿，没想到又遭了一次。”


    李星河想要从强盗手里把酒拿回来，语气依旧淡淡的，“不如我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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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做个交易吧？”


    听到这话，愣是站在旁边的管家也觉得不可能，说道：“公子，这话我们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李星河看了一眼管家，轻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确实是，如果不尝试怎么知道结果会怎么样。这世上那么多的事情，不是所有的都是一帆风顺。也不是所有人生来就在繁华里，只有拼死一搏，才能尽可能。


    “公子，里屋请。”老板瞬间亮眼，若是能找回来便是最好，加上上次酒被劫走，也是李星河帮忙找回的。


    几人来到屋内。


    老板招呼大家坐下，然后让丫鬟小厮出去。屋里便只留下李星河，老板还有张管家。


    “我觉得可以先向江宁县官府报案。”张管家在一旁建议道。


    可是老板不知道报案吗？这江宁的官府里也无能为力，前些年虽说剿灭山贼海盗，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精力有限，加之不是所有的官府都是尽职尽责。没有拿回扣和礼品，一般不会管这些小事。


    老板说他早就在第一时间报了案，但是这酒能不能拿回来，答案是八成拿不回来的。


    “你答应我帮你把酒拿回来后分我三分之一就行。”李星河淡淡地说。


    管家听到也有些震惊，拿了这三分之一的酒，他们便可以返回涣西了，这样一来，也好。


    三分之一也不少了，相比之下，老板答应了下来，咬紧牙关说道：“好。”


    交谈完，李星河和管家回到他们的客栈。


    不是管家想要挫灭自己人的士气，只是李星河这样一个看起来只是一介书生模样，怎么才能从海盗手里拿回那酒。


    “李公子，你可是有什么计策吗？”张管家带着疑虑，“那可是海盗，是说盗贼，那便是不讲理，蛮横的。我们没有多余的钱和他们交换的，而且这里我们也不熟悉。”


    李星河也知道管家所言非虚，只是他想去试试。何况自己还有五成把握，一半一半的机缘，他不想放弃。


    “我想，只要走过，总会留下痕迹的。”


    --


    浣西城内，大家都在传苏家大小姐马上及笄之年。苏老爷可谓是倾尽所有，也要满足这女儿的生辰。


    苏清苓不知道，李星河又去到江宁了。几日没见，苏清苓竟然有点想念李星河了。


    苏府上上下下将室内屋外翻新打扫，布置的很是讨喜。路过的人见着都忍不住驻足，赞叹一句“苏府真是大家族啊。”


    “小姐，老爷给你新做了好几身衣裳呢。你要不要试试。”苏清苓的贴身丫鬟问道，“真的很好看。”


    苏清苓本来就是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从小到大，家里她的衣服都是华裳，每一件都是都城最好的师傅做的。


    还有好几身衣裳都是从宫里尚衣局的老师傅做的，皇帝见过苏清苓几次，对待她也很是喜欢。


    加上宫里的人都喜欢她，苏清苓更是得宠。皇上和皇后待她和锦儿没有太大区别，外人眼里，谁不羡慕苏清苓。


    “不想试。”苏清苓嘟着嘴，手里还在不停地画画，“这衣服放着吧。”


    “小姐，真的不试试吗？”丫鬟平儿又问道。说实话，这衣服是浣西最有名的铺子新出的款，面料也是上乘，关键是尤其华美，看了都很心动。


    苏清苓回复道：“不了。”


    少女坐在圆桌前，一手撑着娇艳的脸蛋，一手翻阅着父亲苏常光给她的书。说什么在他回来之前，不能在离开苏府半步。


    走之前，除了平时保护她的耿傲，又找了好几个人守着。苏清苓饶是再想出去，也没这个本领。


    丫鬟看苏清苓无聊，又问她想吃什么，丫鬟还是可以出门的。


    “没胃口。”少女像是蔫了，一点兴趣都没有。


    好吧。平儿也没再说什么，就坐在一旁陪着她家小姐。


    苏清苓随手毛毛躁躁地翻了翻这本书，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太折磨人了！


    “平儿，拿张纸过来。”


    “好的。”平儿也明显看得出苏清苓已经没有了耐心，拿来纸后也没说什么。


    后来，她家小姐还真的没再抱怨，反而变得安静起来。


    苏清苓趴在琉璃宫灯下，映射出一双琥珀色眸子，石榴红裙铺在地面上，她腕间金镶玉镯撞出清越声响，映得满室生辉。


    走近一看，好家伙。


    原来在画那位公子，李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