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人最怕的就是比较和猜忌。


    苏晚晚之前治麻疹得了不少谢礼，这事儿村里谁不知道？


    现在她又要打井，还拿出米面当工钱，眼红的人可不止王麻子一个。


    不少原本在地头或家里猫着的村民，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抱着胳膊看着苏晚晚，想看她怎么收场。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她家粮食就是多，上次救了那么多人，谢礼都堆成山了吧？”


    “可不是，现在还认识了城里干部，啧啧，路子野着呢，能一样吗？”


    “给外村人这么多，咋不想着点咱们本村的？”


    苏晚晚心里沉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冷冷地瞥了王麻子一眼，然后目光转向那三个师傅。


    “王麻子，我自家的粮食，请人打井，碍着你什么事了？”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定金就在这儿，是实实在在的粮食，不是空头支票。三位师傅要是信不过我，现在就可以走，这定金，算我请三位跑一趟的辛苦费。但丑话说在前头，这井一旦打出来，以后谁家要是缺水了，想来我这儿挑水，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话够硬气！


    三个汉子都愣住了，没想到这年轻寡妇这么刚。


    王老实赶紧上前打圆场：“几位师傅别听我这兄弟瞎咧咧，他前阵子挨了顿揍，脑子有点不清醒，嘴巴没把门的！苏婉同志给的这个粮，那真是顶顶大方了！你们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谁家请人干活舍得这么给粮啊？实在！”


    转而又呵斥王麻子：“你滚屋里去，少在这儿瞎掺和！”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看着围观的村民和犹豫的师傅们，声音恳切：


    “各位叔伯婶子，师傅们！我请人打井，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会看天象，之前的暴风雪你们还没忘吧？今年多半会有春旱发生，就算没有，打两口深井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真等春旱来了，地里颗粒无收，人畜都没水喝，那才是要命！难道真要等到渴得嗓子冒烟，再去想办法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人心上。


    靠天吃饭的庄稼人可是很害怕春旱的。


    更何况，苏婉之前的确预测过暴风雪和麻疹。


    对她的话，不少人还是相信的。


    三个白鹿村的汉子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抹了把脸。


    “苏婉同志说得在理！冲着你这份实在，我们信你！这活儿我们接了！”


    另外两人也跟着点头：“对，干！”


    王麻子见挑拨不成，脸上挂不住，恨恨地瞪了苏晚晚一眼：“行！你厉害！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灰溜溜地钻进人群走了。


    这事儿可不算完，苏婉家的东西，他一定要想办法搞到手！


    苏晚晚懒得理他。


    她招呼王老实和三位师傅：“王大哥，师傅们，咱们这就去看看地方，把井址定下来。早一天动工，咱们就早一天安心！”


    几个人拿着工具，在村子里四处附近转悠。


    王老实经验丰富，拿着根分叉的柳条，嘴里念念有词，又蹲下抓起泥土闻了闻，最后指着土屋旁边那片空地：


    “就这儿！这地方土质松软湿润，下面准有水！”


    苏晚晚点点头，觉得有点意外。


    这位置正好离她准备盖新房的地方不远，心里盘算着，等刘主任帮忙联系的红砖送来了，正好两边一起动工。


    “就定这儿吧，王大哥。”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了拖拉机“突突突”的响声，动静不小。


    紧接着，有人扯着嗓子喊：“快看！一拖拉机的红砖！这是谁家要盖大瓦房啊？”


    话音刚落，整个玉牛村瞬间热闹起来。


    刚才还围在苏晚晚家附近的村民们，纷纷伸长了脖子朝着村口望去，不少人更是直接拔腿往那边跑。


    当看到拖拉机冒着黑烟，稳稳地停在通往苏晚晚家这边的路口上，车上整整齐齐码着的都是崭新的红砖时，羡慕、嫉妒的议论声立刻炸开了锅，比刚才更响亮。


    “我的乖乖，这么多红砖！少说也得几十块钱吧？谁家这么大手笔？”


    “还能有谁？没看见是往苏寡妇家那边去的？搞不好就是她家！”


    “她哪来这么多钱？怕不是那个聂干部给的吧。”


    “哼，又是盖房又是打井的，她这是要在咱们玉牛村当地主婆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咱们累死累活一年到头，连肚子都填不饱，人家随便抛几个媚眼，就盖上红砖房了！”


    苏晚晚没理会这些闲言碎语，拨开围观的人群，快步迎了上去。


    拖拉机司机是个黝黑的中年汉子，正挠头不知道该找谁。


    “师傅，辛苦了！”苏晚晚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就停在这边吧，卸在这儿方便。”


    她指了指靠近自家土屋，离刚才选定的井址不远的一片空地。


    司机应了一声，熄了火，跳下车，抹了把汗。


    苏晚晚转头看向的王老实和几个打井师傅。


    “麻烦大家搭把手，帮着把砖卸下来，这么多砖，光靠师傅一个人可搬不动。”


    王老实第一个反应过来，“欸！好嘞！来来来，都动起来！”


    有些看热闹的村民犹豫了一下，想着刚才苏晚晚说打井是为了大家的话，也默默上前帮忙。


    大家排队往下传递红砖，再整齐地码放在苏晚晚指定的地方。


    陈冬生刚才跟着人群跑过来，得知这是自家盖房子要用的红砖，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看了看满头大汗的拖拉机司机，还有那些帮忙搬砖的人，他小小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快步跑回了知青点。


    没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拿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布袋子。


    他跑到拖拉机司机旁边，司机正弯腰搬下一摞砖，累得呼哧直喘气。


    “叔叔，”陈冬生仰着头，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您歇歇，这个……给您路上吃。”


    他把那个小布袋递了过去。


    司机愣了一下，看过去发现那是满满一袋炒米。


    黄灿灿的，可诱人。


    “哟，这是谁家的娃娃，这么懂事！小大人似的，还知道犒劳咱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