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闪自梦中醒来。须得知道，这人已经很久不做梦了；催眠又是严肃的脑力活动，不似文娱作品般帅气，实际上费人心力；以至于摩闪的大脑快速地衰老。有一种预测是，也许他五十岁时会落得一种结局：阿尔兹海默。不过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再说。


    他很久没有梦见那样早的事情了，醒来时觉得房间内沉闷不适。于是屈尊降贵愿意高抬贵步离开家门。走廊里头很安静，他反应了一下，今天是工作日，想到真纯应该是去上学了。这儿静悄悄的。他拎上门口的垃圾，外头的珠颈斑鸠在大叫。他丢了垃圾，从鸟叫声里听见不同寻常的熟悉又陌生的人声。外头刚下过雨，清凉的风吹到他因久睡而微微发烫的脸上。


    熟悉在归属，陌生在语气。那感觉就好像同一个声优配的不同的角色一般。摩闪回过头，从院间的围墙栅栏中眼睁睁看着三个人，两男一女，打自己面前走过去。两个黑头发的男人，中间夹着一个银色头发的女人，像一道银河，沉默地闪亮。摩闪望着他们，睁开的双眼宛若承载暴雨的夜晚。


    只要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一切。


    五分钟后摩闪再次出门。十分钟后，他到了地方，工藤宅，刚要翻墙，江户川柯南跑着出来：没必要！他说，我也是求求各位了，以后来我家走正门吧。他抬头看了一眼摩闪行为举止，努力掩饰但仍肉眼可见的迟钝，好像网速不好的延迟。他心道：看您现在的身体状态，我可不敢放您翻墙。


    “……您的意思是说，96号终于又开始动作了……？判断依据是……”


    “我今天早上看见爆处组那俩连体婴似的条子夹着神野希瓦往外头走。”摩闪说。江户川柯南很想反驳他您这样看见男女走到一块就大呼小叫，是不是有造黄谣的嫌疑，不太好。然后摩闪把论坛扒拉出来，推到他面前。于是江户川柯南对着最上面一条“剧情简介：情人越多越气派”开始头晕。


    他想说点什么，但皱着眉头半天无法做出评价，干脆不去纠结统计帖里集邮般一字码开的收集表，也忽视乙游标题般的讨论区，更掠过第一章零帧起手的雄竞。他拒绝思考这个所谓的“原作向”为什么第一章的剧情会是神野希瓦忽然得到了一个系统（显然是96号），然后松田警官就过来找神野希瓦，然后被萩原警官看见，怀揣着“幼驯染不能被抢走”这样一个想法做出来的应对却是对着神野希瓦献殷勤。这太奇怪了。且不说后面的伪人脑回路，就凭一开始这个设定：让爆处的警察出来找神野希瓦，神野希瓦是□□？


    摩闪说：“不然你让产品姐磕什么！你信不信如果官设松田是个养警犬的，同人圈还能搞出来各路犬妖化形作品。不过我觉得不需要假设，就现在肯定也有。”说到这儿他假装捂脸抽噎，“我们的同人……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江户川柯南实在没空理他，他吃惊的还是一夜之间大变样的论坛页面，以前围着百利甜团团转的中心贴仿佛随着马孔多被飓风带走了。


    出于一种对于分级制度的尊重，江户川柯南谨慎地问：“神野女士希望她的尺度大致到哪儿？”


    摩闪：“不好说。我只能跟你说百利甜壳子底下是个高中生，但神野希瓦是实打实的成年人。如果她想，她就能。”


    江户川柯南深吸一口气。他在担忧之余，又有点感叹：摩闪对于同人风向的苗头把握实在是太敏锐了。但很快又犯了难。摩闪斜了一眼，看见这小孩在沙发上抓耳挠腮，他懒得揣摩，直言不讳：“说。哎呀说就完了！你八字硬我揍不死你。”


    要知道一个人犯愁的时候想不想让别人知道是完全看得出来的。江户川柯南演技的那个浮夸样就让人心里头明白，他觉得自己正在发愁的事情属于需要被解决的正事。虽然摩闪叫他直说，但江户川柯南还是非常谨慎的做了缓冲：“我觉得我们得先确定哪些人会被影响，哪些人不会；被影响认知的人能不能被纠正？原本保有自我认知的人会被影响吗？”


    摩闪一看就知道他在搞些铺垫，很没意思。他说：“怎么做？你偷看剧本了？”


    江户川柯南摇摇头：“我怎么能知道呢。如果您今天不来找我，我都不知道96号的目的。……但，”他叹了口气，“我没法确定谁不会被影响。但我知道谁一定会被96号攻击。”


    我们心里都清楚。一个新的万人迷要上位，当然得狠狠的把上一个万人迷竞争至死，如同在拳击台上ko对方，或者说通过决斗成为新的狼王。


    “百利甜？”摩闪说。虽然是疑问句，却非常确定。


    “这会让您感到好受些吗？”


    “好受在哪？”


    “就好像打扑克甩废牌一样……”他对您敌意深重，从前又几次三番将您置入险境。在众多不得不支付的代价中，他是最轻微的那一个。


    摩闪想都没想就反驳他：“谁告诉你他是废牌了。”言辞语气急切，甚至一度焦虑，说罢扭头就要走。江户川柯南小跑几步，把自己的手送入对方手中：“带上我。”


    反光的高楼矗立在城市中心。人到了这份上，不该再天真了。但天真和希望之间的区别，却叫人含混地分不清楚。太可怜了。一直到脚实打实地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时，摩闪还存有一丝幻想：当96号以百利甜作为宿主时，波本幸免于难；作为那个总是被留下来被选中的人，那个五人中被选中活下来的，三人中被选中继续卧底的——


    他没有第二次好运了。我们亲爱的降谷零先生，他如此耀眼，如此优秀，如此出众；简直像是皇冠上最璀璨的宝石。他没法被放过了。


    这一次摩闪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他感到不安，好像薛定谔的猫，虽然不知道死生，但至少知道那猫没法活着出来了。江户川柯南从没听过摩闪说话这么有礼貌。他说：长官？长官？我有个事想拜托你。


    降谷零在办公室里头坐着。他平静地望着摩闪，这平静非常不寻常，如同预先设置的程序一样：“百利甜？”


    摩闪：“对。”


    降谷零收了收桌上的文件，干脆利落地起身：“你来的也巧。我刚好得去处理一下……你要看吗？看就跟上。”


    越是向下，越是危险。人类与恶魔之间的门打开，可怕的存在面目狰狞，宛若魔鬼。摩闪越看越不对，问：“为什么来这里？”


    降谷零冷漠地斜他一眼：“为什么不是这里？百利甜是魔人，我们难道不都清楚吗？”


    “可你明明知道——！”


    于是早川秋从阴影里走出来：“他是。我作证的。”


    【搞笑文+反百利甜】


    【神野希瓦重生之我在死小治发瘟】


    【哇哇哇，一上来就玩这么大吗？】


    【这么解气！】


    【喜欢冒充恶魔就冒充呗！这下好了，直接被恶魔撕成碎片！】


    【登月碰瓷玛奇玛也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好吧，支配恶魔能和暗魔过两招，你百利甜呢？】


    如果有人看过林中小屋，就能想象到这样的场面。无数长相各异形态不同的恶魔从这里穿过，对普通而软弱的人类发出嘲笑。唯有……唯有未来恶魔。它停了一下，盯着摩闪看了几秒，却笑道：你要同我交易吗？


    摩闪回望而去。从未来恶魔的腹腔里，他看到了几秒后的未来，一个电话打破这略显寂静的房间：有人同降谷零说，原定今天中午抵达接受审问的神野希瓦不知道为什么被挟持了。然后降谷零和早川秋一块儿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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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户川柯南察觉到他的异样，盯着摩闪的表情：说来奇怪，他神色不变，倒还更清明些。


    摩闪打了个响指：“适龄男青年。范围没准儿还会扩大……再看看。”他点点江户川柯南的肩膀：“我怎么觉得你一时半会最好别变回去？”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江户川柯南一下就听懂了。他笑了笑：“知道了。我也不想背叛小兰啊。”


    当然，摩闪看起来取得进度，但真纠结起来还是一团乱麻。最简单的事，他都没法阻拦公安办事。即便两头的接洽人都一块旷工了，也一样。他咬咬牙，险些试图和未来恶魔契约然后强行突破，就在这时，有人喊他。


    “——喂！你傻小子啊？”


    他回头，走廊宛若虹桥一般通向天空，湛蓝色的无云的天空，映衬着下头高高举着手对摩闪打招呼的女人浑身盛放着一种明澈的快乐。她眉宇间浑不设防的天真快乐如此迷人，仿佛石头的缝隙里长出的野花野草，在清冽的天下格外美丽。她穿着西装，留着短发，右眼挂着眼罩，朝着摩闪勾了勾手。


    “过来啊。”


    和被‘神野希瓦’选中的男士有过感情纠葛的女性，则不受影响。


    姬野将摩闪和江户川柯南带到了休息室。因为有个未成年在这儿，所以她暂时戒烟，只一个劲地嚼口香糖。她打了个电话，叫两人别担心。摩闪反问：“你都不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我怎么不知道？”她说，“那个家伙是人还是恶魔，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姬野的声音变轻了：“但是，秋却没有看出来……”


    作为公安对魔特异科的恶魔猎人，也作为早川秋的搭档和前辈，姬野信任早川秋的能力，所以对他最近的转变愈加困惑。除开恶魔识别上的失误——她管这个叫失误——那个自己趁他睡觉，偷偷帮他打了耳洞的后辈，那个自己醉酒后被剪了辫子还耐着性子招架自己的男孩，变得陌生而冷淡。对于他照顾的那个魔人女孩，也变得不上心。


    我很担心他。姬野轻轻地说。摩闪却一愣，反问她：早川秋家里不是养了两个……


    没有回应。门被打开了。一个长得很像汉尼拔（日本acg男创作者不要再梦麦叔了）的中年男性走了进来，背后还牵着个青年，这青年两只手都被男人单手握着，根本挣脱不开来。姬野的师傅岸边苦苦单恋女电话本子多年，自然也不在神野希瓦的集邮单里。没有受到影响，十分可信。


    岸边说：“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说完好像丢麻袋般把百利甜往房间里一扔，扭头欲走。


    百利甜躲闪不及，一个没保持在平衡，跌坐在地上。姬野歪了歪脖子，弯着腰打量他一圈。这个曾经精致、得体、干干净净的小孩，现在像是被嗦过的芒果核，衣服软软地贴在身上，头发也趴趴的。不知道几天没有休息好了。她不管这些：“头和胳膊腿，眼睛鼻子嘴，都全乎着，不多不少。”遂直起身对着摩闪挥了挥手，“走了！不用谢。”


    房间里就留下了三个人。等门关上，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摩闪上前几步，伸出手拉百利甜的胳膊：


    “起来吧。地上凉。”


    百利甜一把扇开摩闪的手，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十分清脆。他一边踢踹摩闪，一边哭着大喊：“我现在知道了，我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你干的！你至于吗？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摩闪，你现在又来假惺惺的做什么好人，我什么都做不到了！”


    他只有第一下打中了，之后摩闪躲掉了他胡来的攻击，看了看手背上立刻泛起的红色，他面无表情，忽然揪着百利甜的领子直接把他抓了起来：


    “我发现你有些搞不清情况。没关系，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