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时光眨眼而过。


    “你不同行吗？”


    宋泠看着面前身着甲胄高大威猛的人，微微摇头：“有些事需得我去做不可，我会派几个可靠的门人跟着将军，还有……”


    她将手中的锦囊递给他，“我希望你们永远用不上。”


    虞柏舟紧握住手里的锦囊，“好，等我们回来。”


    宋泠后退一步深作揖：“此去归期不定，只望将军珍重，吾等静待将军和战士们凯旋。”


    “等我！”


    不必诉诸情话，也不必不舍多话。我会带着战功归来，然后再拥你入怀。


    宋泠站在原处看着他打马远去，不知作何想。


    “十七。”


    从夹道走出年轻男子，晒黑了不少，也有些灰头土脸。


    宋泠什么也没问，只取出备好的酒坛，一屁股坐到门槛上。


    男子自顾上前，坐到她边上去，“本不想来了，可还是馋你这一口。”


    “喝吧。”宋泠自顾倒着酒喝，“多喝点。”


    可喝着喝着，酒碗上下起了雨。


    “别哭啊，小十七。”褚招颜红着眼笑了笑，“我能用这点有限的时间，去干点大事，你该为我高兴。”


    “再说，你自小不就知道，我梦想着去战场上杀敌。要不是阿颜拦着，或许我早就下山了。”


    不知为何，笑意里莫名透露出一丝悲壮。


    宋泠把他拉过来，紧紧抱住：“有办法的，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你再等一等……”


    褚招颜拍了拍她的背，像从前她犯错一样开玩笑：“莫不是又要你替我们去背锅？”


    他把人拉开，紧紧握住她的肩膀，神色也难得正经：“十七，这次不用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这不是你的责任。”


    “你只要好好辅佐他，然后离开怀莱，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


    宋泠压抑着摇头，脸上全是泪。


    “我能看出，虞将军是个不错的人。”他抹去她脸上的泪，像个兄长一样嘱托：“我也知道，你对他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纵使你骗了他，那我去同他讲清楚，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们的命，我们自己去挣，不要你背负。”


    “懂吗？”


    “你只要保证自己活下去……”


    他不知道怀莱竹楼里的歪门邪术具体是什么、是谁留下的，也不知为什么会被时钰发现，更不知晓十七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执念。


    怀莱于天下而言，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史书里不着一笔，可它却一定深刻印在每位开国君主的心底。


    救世主，是上天选的，是百姓选的，更是怀莱选的。


    怀莱的阁主，是王佐之才，也只能是王佐之才。褚招颜也是在十八岁后才明白，为什么怀莱没有老门人，为什么阁主的寿命那样短。


    窥探天命，定然没有什么好下场。哪怕这天命是老天定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有怀莱，也没有人知晓第一任阁主是谁。


    只知每一任阁主在大限将至之际，都会随占卜指引寻得新的继承人，历代传承至此。


    他们为天下而生，也为生民而死。怀莱的秘密也随着君主们被带入坟墓中，再次隐于世间。


    而门人，不去窥探者或可苟延残喘活下去。


    为了什么呢？这是褚招颜一直以来的疑问。几百年等不到一次出山的机会，可他们却注定埋没于洪流中。


    这也是无数个夜里宋泠的无声质问，她可以为了百姓殚精竭虑，也能为了天下去死。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自己的门人一个个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所以她想改命，她要让怀莱的人都好好活下去。


    招颜说的没错，她确实骗了虞柏舟。喜欢是有的，可却远不及利用。


    “十七，别做傻事。”


    他应该是怕自己用性命作蛊盘吧，她会是这样的人吗？


    或许是的。


    招颜向来了解她。


    “不会的，”宋泠笑了笑，“你知道，我向来惜命。”


    当初岁颜只偶然在时钰处见到他卜算到的关于他自己的死局，一下便慌了神。却不知，他的命盘之下，就是她的。


    运，可移。时钰将自己的死局嫁到了岁颜的身上，只以为门人都不清楚，毕竟岁颜是去禁地采药而有去无回。


    这也是宋泠愤怒又无力的原因。她帮不了他们，所以要么静等他们的结局，要么看着彼此自相残杀。


    而今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要去试一试的。


    宋泠回到书房的时候，即察觉到了屋内的不对劲。


    身后传来异动，她抽出短剑转身刺了上去，在接近那人脖颈之时猛地停住收回。


    “英姨？！”


    来人一身灰色劲装，看上去很沉默。


    她点了点头，随即抬起手比划：［招颜，让我来。他，不让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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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泠拉着女人的手到一边坐下，宽慰道：“我要去救人呀，怎能不离开呢。”


    祈英皱了皱眉，手比划起来也有些急：［你，是不是，要，去洛阳。］


    ［你师父，曾经告诉我，不能让你，去洛阳。］


    宋泠心头闪过一丝怀疑，下山时她去洛阳那次并未察觉有何不对。


    师父，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遗言？更何况，她辅佐主公，日后总要攻入洛阳的，怎么可能不去呢。


    宋泠将心头的疑惑压下，像小时候一般讨好道：“当然啦，我在半道上救下人就回来！”


    祈英：［我跟着，保护你。］


    “英姨你不要小瞧我的武功好不好！”宋泠眼睛亮亮的：“也不看我的武功都是谁教的。”


    “再说，十鸠跟在我身后呢。哪里需要您来。”


    宋泠埋进她怀里呆了一会，起来后原本发涩眼神已经恢复清明，“您去看七满了吗？好不容易下山一次，还不如好好陪陪她。”


    “她现在成长的可快了……”


    两人并肩走到外面的时候，就看见七满追着一只母鸡在跑。


    “你给我站住！”


    “别跑。”


    宋泠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咳咳——”


    “姑娘？”七满栽住后转身，看到宋泠旁边的人后好像耳朵都支棱起来。


    “阿娘！”


    祈英被窝了个满怀。


    宋泠识趣悄悄退出去，没好意思打扰这母女二人重聚的温馨时刻。


    真好啊，若是能永远这样定格，也是极好的。


    ***


    京都洛阳


    皇后率一众妃嫔，站在殿外候着。双眸紧闭，手里拨弄着佛串，雍容稳重。


    身后的妃嫔有的焦急万分，有的不显于色，有的悄摸捂着帕子打哈欠。


    太医出来时被这一副景象吓了一跳，皇后走上前细问：“陛下怎么样了？”


    太医摇了摇头：“陛下只是风寒未愈，又累于朝事，故而一病不起。还需多加静养，好生修养。”


    “嗯，下去吧。”


    太医哆嗦着腿慢悠悠退下，走远时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他敢说陛下是中毒了吗？也不看看屋里头二皇子的那把刀多硬。


    他这一把老骨头属实扛不住啊……对不住了陛下，他毕竟还有一家老小。


    师父说的对，这太医，可真是不好当。枉师父教诲，他今日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