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客栈

作品:《贞恒

    “那你呢……”顾夷恒暂时抛却心中所谋,握住林昭贞的手盛情邀约:“要玩吗?”


    她从善如流揪住揉搓,哪知他突然用力握住她的手,再猛地一仰头,“刺啦”一声,一撇胡子竟被生生拔了下来。


    “哎呀!你怎么样,疼不疼?”手里那撇胡子迎风摇晃,孤苦无依,而她手足无措,脸上写满了慌乱。


    顾夷恒面不改色,直接把仅剩的那撇也薅下来,在她“这人疯了”的复杂表情下塞给她:“仔细看看?”


    胡子随他动作飘动,根部却始终整整齐齐,细看才知道,原来每根胡须都精巧地固定在薄纱之上。


    “假的?”她悟了:“手艺绝了!”


    “前些天找人做的。以后出门都戴着,回家再摘下来。”顾夷恒收好假胡子,顺手揉揉发红的脸。


    “这次逗我便算了,今后可别再这么硬扯,很伤皮肤的,小心走了胡子,来了麻子。”她好奇地问:“怎么突然想起做假胡子了?”


    “你不喜欢,我便刮了。”顾夷恒伸出食指竖放在她唇上:“嘘,别哄人了,胡子一取,你眼睛就没离过我的脸。”


    林昭贞只觉得自己脑袋“轰”的一声炸了,下一刻连脖颈都染上绯色:“你胡说……”


    顾夷恒没吭声,抱臂挑眉,笑而不语。


    “就算……那也不能怪我,‘食色性也’,爱美是人之天性。”她越说越理直气壮:“大家都一样!”谁也别说谁,别揪着她不放了,怪不好意思的。


    “怎么这么可爱。”顾夷恒忽然大笑,伸手捏她的脸。


    她拨开那双肆意妄为的手,突然踮脚仰头,在他唇边轻啄一口。


    顾夷恒瞬间僵成木头人,俊脸显出一点红晕,刹那间星火燎原侵袭到耳尖。


    很好共沉沦疗法效果显著,她得意地晃着脑袋,却让顾夷恒一把搂住,温热的唇瓣不由分说压了下来。


    此时院中水缸里,两条小鱼跃出水面,又随着溅起的水珠一同落回缸里,在浮萍间游戏穿梭,时而你追我逃,时而交缠嬉闹,颇得意趣。


    “大哥二哥!天大的好消息!”


    陆仁兴奋的声音闯进院里,惊得小鱼儿躲进水底,两人触电般分开。林昭贞慌不择路爬上二楼冲回卧房,“砰”地关上门。


    门闭时刚好听见陆仁疑惑地问:“大哥的胡子哪儿去了?”


    她捂着脸把自己埋在被褥里,扑腾了好半天。


    陆仁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嗓音穿透房门,传进耳中——


    顾夷恒平反昭雪,革职留任,不日就要启程继续剿匪去了。


    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原来是众人闻讯聚到院里,听陆仁说完后又叫又跳,嚷嚷要喝酒庆祝。吕茂那大嗓门喊得最响,叫得最欢。


    这么快……又要分开了吗?林昭贞指尖轻触仍有些发烫的脸颊,欢喜中泛起一丝酸涩。


    “林姐姐快出来!”顾平韫挽着张绣的手来敲门。


    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推门而出。楼下院里,人群中央,那个最耀眼的人已重新贴上假胡子,正被大家高高抛起。


    夜凉如水,林昭贞兴致缺缺地倚窗独酌。青花酒壶搁在窗台上,月色自窗外倾泻在她脸上、身上,宛如身披银光天衣的月宫仙子落入凡尘。


    “日溶溶,月溶溶,日月竞峥嵘。山重重,水重重,聚散太匆匆。”前世一个叫萧什么……萧令音!对,就是这个神秘网红唱火的歌,歌词在此刻竟无比准确地道出了她心中愁绪。


    “咦?”对门檐下不知道何时出现一袭素白锦袍,只看得出是人非鬼,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待细看,却听见了轻缓的敲门声。


    “昭贞,我看你今日兴致不佳,可是身子不适?还是……还是平章惹你生气了?”顾夫人一进门便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坐下,满脸关切地问。


    “不是的,我身子没有不适,大哥也不曾……我只是一想到他马上又要去剿匪……”她声音渐低,“我们才重聚没几日……”


    顾母了然一笑:“原来是舍不得他呢,我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平章那孩子紧张得很,出门前还千叮万嘱,让我留心你的反应,但凡你有一丝不愿,我绝不能勉强于你。”


    林昭贞初时面颊含羞,听到后面感觉顾母话里有话:“不愿什么?顾夫人今夜找我,是要问我什么事么?”


    “想必白日里平章也跟你透露一二了,依礼来说,本不该直接问你,怕羞煞了小儿女,只是听平章说你的亲人都……”顾母话音一顿,“我们只好失了礼数,盼你莫要怪罪。平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昭贞,不知你可愿嫁到我们顾家来?”


    林昭贞既羞又愁,羞的是当面议亲,愁的是婚期未定,却注定不久便要分离。


    “可是忧心剿匪的事?”顾母掩唇而笑,“昭贞可知,将领是可以携家眷随军的?”


    等顾母再出门,躲在角落的顾平韫拽着顾夷恒迎上来。


    “娘!林姐姐答应了吗?”小丫头急不可耐。


    顾母作势要打:“明年就要出嫁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让我如何放心放你离家?”


    “娘别打趣我了,快告诉我,林姐姐怎么说?”顾平韫拉着母亲的袖子撒娇:“您倒是快说嘛!”


    “娘,昭贞她……”顾夷恒紧张得声音发颤。


    “平章啊……”顾母垂眸不语。


    顾平韫咬唇:“哥哥,你……”


    “无妨的,我可以等。”顾夷恒强颜欢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答应了!”顾母忽然大笑。她原是存心要逗这双儿女,才故作落寞之态。


    “真的?!太好了!我要有嫂子了!娘,您怎么逗人玩,刚才哥哥……”顾平韫原地蹦起,在母亲无奈的眼神中作乖巧状,歪着脑袋搭在母亲肩头亲昵蹭蹭,说到哥哥,才却发现他不见了踪影,但闻不远处乘风中送至耳边的敲门声。


    扭头一看,那人扒在林昭贞房外,正殷殷切切喊房中人开门呢。


    顾平韫携了母亲的手朝卧房走去,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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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叨:“哥哥马上就要娶妻了,还如此毛毛躁躁,您就放心他成家?”


    顾母被她这番话逗得咯咯直笑:“小妮子这张嘴,半点不饶人!”转头对顾夷恒道:“挑要紧的话说,说完赶紧回房休息,别借口醉酒赖着不走,不然让你爹来领你回去家法伺候。”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当着顾夫人的面敲门?孤男寡女的,我是放你进来还是不放?”林昭贞留了个门缝,瞥见顾家母女亲亲热热地离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顾夷恒双手撑门,倒是没硬挤进去,四下看了一圈,放轻声音道:“她们走了,趁眼下没人,让我进来同你说几句话吧。”


    鉴于他往日表现良好,林昭贞决定姑且纵他一回。


    哪知这人进门就把她搂得死紧:“这一晚见你好像有心事,想好好问问你,又怕人多起哄,平白叫你尴尬。”


    林昭贞的手慢慢攀上他的背脊深凹处,无意识地画圈:“我只是以为圣意下来,又要和你分开了。”


    “你舍不得我。”顾夷恒让她激得浑身一紧,忙将下巴埋入她的颈窝,两人身上淡淡的酒气萦绕缠绵,缱绻万千,“我也一样。等成婚后,你跟我一道上任,以后剿匪也作为随军家眷同我一起去。我们再也不分开。”说完轻吻她额头,乖乖退了出去,磨磨蹭蹭替她关上了门。


    顾夷恒走进院里吹风,忽然转头:“出来。”


    “大哥,嘿嘿,不愧是大哥,就是警觉。”矮树丛里冒出一个脑袋,脸上一道疤生出浅粉肉芽,正是陆仁。


    “好好的觉不睡,非拉老子蹲这儿喂蚊子,牙都让他们酸掉了。”吕茂站起身挠了挠满脖子的蚊子包。


    虽入深秋,天气好的时候还是有蚊子出没,铁了心要吸今年最后一口血。


    顾夷恒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小仁,东西做好了吗?”


    “说好了不叫我小仁……”算了,陆仁彻底放弃维权,从怀里掏出裹着绢帕的物件:“等你刻好字,再打磨出光泽,就算是成了。”


    顾夷恒打开看了一眼,余光瞥见吕茂凑了过来,迅速揣进袖里:“多谢三弟,明日再请你打磨。”


    “神秘兮兮的,老子还不乐意看呢。”吕茂哼了一声走开。


    “没事叫小仁,有事又成三弟了。”陆仁这话招来一记结实拳头,当即窜到旁边,揉着被捶的肩膀龇牙咧嘴:“大哥恼羞成怒了!”然后怪叫着蹦蹦跳跳跑开。


    “这小子……”顾夷恒哑然失笑。回望林昭贞那边,灯已熄了。月光下,他摸了摸袖中的物件,嘴角不自觉上扬。


    那夜客栈一扇窗内的烛光摇曳至东方既白,鸡鸣方歇。


    十日后便是大婚吉日。


    订婚宴就设在客栈院子里。


    秋菊环绕中,林昭贞与顾夷恒执手相视,眼波交汇间,每每生出别样柔情荡漾开来。


    作为娘家哥哥的吕茂起身时差点带翻酒壶,顾父笑着扶稳,一块儿宣布婚期,满院贺喜声惊飞檐下栖雀,雀窝一家子索性启程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