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夜渡

作品:《贞恒

    “能脱的衣裳都脱下来,像我这样撕成布条,别太细,要粗一些,再这样头尾相连,接成一条长绳。”林昭贞率先扒下外袍。


    张绣献出匕首裁衣,顺手脱下长袍外衣和外裤,埋头开撕。


    钱六更不必说,早在确认弩箭上的结够牢靠时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三下五除二脱得只剩中衣中裤,蹲在河边拼接起布条来。


    深秋风寒,三人衣裳全拆了,布绳还是短了一截。


    夜风卷着河水的寒气往脖子里钻,几人缩着肩膀面面相觑,眼里写满了“谁还有存货?”


    林昭贞盯上在场唯一的男人,目光缓缓下移:“钱六,亵裤穿了吗?”


    钱六喉结一滚,护着裆结结巴巴道:“穿……穿了……大嫂,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惦记那档子事?我可不能对不起大哥,再说绣绣还在这呢!”


    “……”


    这狗东西,嘴里说的什么?


    歉意消失于刹那间。


    林昭贞深吸一口气,河水奔腾中依稀能听见磨牙声,她一脚踹上那讨厌鬼,骂道:“少废话!衣裳裤子脱了,接绳子上去,你留条亵裤遮羞就成!”


    “嘿嘿,好嘞!”钱六松了一口气,丝毫不觉尴尬,利索撕开衣裤与长绳相接。他仅着背褡亵裤立在乱石滩上,让潮冷河风一吹,浑身打了个寒颤:“嘶,这风跟刀子似的!”


    刮骨的冷。


    “六哥,你撑得住吗?”张绣腰背弓起,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还……还行……”他冻得上下两排牙齿咯咯响。


    林昭贞搓着手呵气,见他鼻涕都快冻出来了,忙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你可得支棱起来!等过了河,把绳子收起来找个地方烤干,缠到身上就不冷了。”


    “好好好,看我的吧!”钱六哆哆嗦嗦端起弩,咬牙稳住,瞄准河对面的大树,“咻”一箭打入树干。长绳随之横跨河面,留下一截让她们捆在了这边河滩的大石上,确保两头不会松脱。


    夜渡凶险,他体力最好,自告奋勇先行一探。


    瘦小汉子颤颤巍巍下了水,如一只蚂蚁爬入凶兽的血盆大口,那抓着绳子的手青筋暴起,晃晃悠悠朝河对面游去。


    “我的娘哎!”突然一个没抓稳,险些一头栽进河里,幸好他反应快,双腿往绳上猛地一夹,死死绞住绳子来了个倒挂金钟,树獭上身般慢慢挪到岸上。


    钱六脚步不停,如同一具无知无觉不畏严寒的僵尸,用低沉的咆哮嘶吼抵抗入骨寒意,一鼓作气跑到树边,颤抖的双手艰难解开绳子,牵着绕树一圈再结实绑好。


    瘦汉僵着手取了长刀,找好角度转了转,借月光朝河对岸闪了两下暗号。等对面也打来暗号,他立马扔了刀,在原地又是上窜下跳又是狠命跺脚,等身子稍稍转暖,才算回了魂。


    那厢,张绣用匕首给钱六回了信,扭头一看,林昭贞已火速解开捆大石的绳结,解下一截绳子走过来给她绑到腰上,多出的部分绕长绳一圈打了个结,帮她固定在长绳上。


    林昭贞拽着新绳头往肩上一搭,弓步站稳,像拉绳纤夫般背对着张绣:“去吧,这样就算没力气抓绳子,也不怕被水冲走了。”


    张绣不肯丢下她:“我们都过去了,剩你一个怎么办?”


    她斩钉截铁道:“我水性好,待会儿把绳头绑在腰上,你们在对岸把绳子拉过去,便能助我一臂之力。快走!”


    “那我游快点!一会儿你一打暗号,我们就开始拉绳!”张绣说完,把匕首塞给林昭贞后,“扑通”一声跳进河里,手忙脚乱往河对面游。


    她水性一般,又急于给林昭贞争取时间,游得七歪八扭,好几次打滑,差点让水流卷走,好在腰上的绳子如一条结实有力的臂膀拉住了她,最终有惊无险上了岸。


    绳子那头力道一松,林昭贞瘫倒在地,回头一看,对岸刀光闪现,传来暗号。刚喘了几口气,身后突然传来铁甲碰撞声和追兵的叫嚷。


    “我就说了这边无故闪光有问题!在河边!”


    “快!别让人跑了!”


    铮——


    长刀出鞘,寒光乱舞,如阴冷银蛇四处寻找猎物。


    她忙将绳头栓在腰上,用张绣的匕首向对面闪了暗号便揣进怀中,刚要下河,大腿却被死死抱住!


    “顾夫人!求您带我一起走吧!”


    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跪在乱石滩上,布衣刮出好几道口子,满身泥草交错,明眸含泪映着月光,格外楚楚可怜……正是韩充宇的小妾楚莲衣!


    林昭贞厉声喝道:“作乱的是你相好的,叛军断不会伤了你,你松手!”


    楚莲衣当即泪洒河滩,凄凄惨惨哭了起来:“韩充宇那厮是个反复小人,今晚变节投匪却不曾派人保护我,他哪里在乎我一个小小妾室的死活。若非我循着过去找夫人,怕是早死在营里了。求您别抛下我……”


    “撒手!”没想到楚莲衣看上去柔柔弱弱,不知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她死活挣不开。


    此时夜空浮云遮挡了月光,对岸看不清这边情形,已开始拉绳,发现拉不动后更加用力了,身后追兵已近在咫尺,她手悄悄滑向怀中……


    “不出两个时辰,他便要夜袭城外大军,黎城黄匪将倾巢而出,与他两面夹击,用大顺军士之血祭旗!”楚莲衣眼看柔弱之姿无法打动她,忽然福至心灵卖了个情报。


    猜测得以证实,她更觉时间紧迫,不敢再耽搁:“成!带你走!但你若敢作妖,我把你扔河里喂鱼!松手,背对我!”


    楚莲衣也知耽误不得,并不多话,一味照做。


    林昭贞伸手绕过楚莲衣腋下,搂紧对方另一侧肩膀,借钱六、张绣的拉力,一头扎进河里,拼命蹬水朝对面游去。


    夜色深沉,星月晦暗,她和张绣、钱六中间隔着长河,看不清彼此,仅靠长绳相连,却也在追兵面前隐了行踪,而河水哗哗作响正巧掩盖了她们的动静。


    追兵冲到岸边,举着火把四处搜寻,愣是没发现河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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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能想到,有人敢在深秋之夜强行渡河?


    即便发现,又有谁会为抓几个身份不明的人渡河搞生死追击,至多取了弓箭瞎射一通回去交差。


    林昭贞控制着蹬水幅度,同时加快了速度,让动静能再小一些。幸好楚莲衣镇定,只在初入水时呛了几口,小声咳出呛进气管中的水后,便老老实实搂紧她的臂膀,腿往下不住收蹬,让身子浮起来,大大减轻了她的负担。


    “姐姐,抓住我!”张绣伸手去拉,等人上岸,才发现对方不是林昭贞,“楚莲衣,怎么是你?我姐姐呢?”


    “大嫂!”钱六冲楚莲衣身后喊。


    “嘘,有追兵!”林昭贞得楚莲衣援手,紧随其后上了岸,她冲张绣、钱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进林子!”


    张绣回头一看,对岸火光跳动,人影绰绰,吓得双手捂嘴,眨巴着杏眼猛点头,四人利索收起碎衣裳接成的长绳,钻进密林深处。


    月黑风高,西北方向那座双锁山着了火,时值深秋,天干物燥,不多时便成燎原之势,映红半边天。


    “我的个乖乖,还好没藏山里头。大嫂,咱们快去跟大哥他们汇合吧!”钱六心有余悸,急于投奔兄弟。


    林昭贞咬着牙攥紧了拳头:“莲衣已告诉我,韩充宇忽然叛变,是伙同了黎城黄匪,呈内外夹攻之势吞下我军。恐怕不等我们赶到,那边已成了修罗场。他敢放火烧山,说明进军提前了。要想绕过他去找大哥,凭你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要带上绣绣、莲衣两个弱质女流,去了就是送人头的。”


    钱六一下子没了主意:“那怎么办?大嫂,我听你的。”


    张秀急道:“姐姐,大哥他们还在里面呢!”


    林昭贞的指甲陷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她在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去最近的城里,将此事告知朝廷,集合大军前来支援!”


    楚莲衣眼珠一转,点头附和:“顾夫人说得对,咱们这样硬冲回去,说不准顾大人还没找到,先死在半道上!还是去搬救兵吧!”


    四人达成一致,辨明方向后奔赴最近的县城——百余里外的显城。


    衣服湿透,一路上寒风呼啸,此起彼伏的牙齿打颤声,愈发冰凉的皮肤,让每个人心头发紧,却只能相互鼓励着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一片田地闯入眼帘,其中隐隐约约堆了几剁草,如同一座座袖珍山峰立在那里。


    林昭贞灵机一动,招呼大家将稻草拾掇起来编成简陋斗篷披在身上,即挡风又保暖,她们的身子这才开始有了点热乎气儿。


    蒙蒙天光中,两三户人家零星坐落在小道旁,其中一户牲口棚里竟有瘦马一匹,驴两头。


    “嗑睡来了送枕头,大嫂,我们运气真好!”钱六欢天喜扑上去,驴惊鸣,马蹄扬,险些踢中他的心窝。


    “强盗来了!”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几户人家老的老小的小一拥而上,手里家伙什菜刀板凳五花八门的,将林昭贞几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