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偷马
作品:《贞恒》 秋风卷着枯叶扫过院里,白发老者背脊佝偻,手中的锄头“咚”地砸在地上:“前日抢粮,今日偷牲口,明日莫非连地皮都要扒了去?杀千刀的土匪强盗,非要把我们几家老小往死路上逼吗?!”
小孩们脆声帮腔,把林昭贞几个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土匪强盗?小老汉你睁大眼睛看仔细了……”钱六梗着脖子辩解,指着林昭贞几人,“哪家土匪打劫派几个小娘们儿上?我们可是方乙信将军帐下的,专打土匪!”
林昭贞微笑点头,张绣默默挺直腰杆,楚莲衣连声称是。
“骗人精!将军的人怎么来偷我家马儿?”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叉腰“呸”他一脸。
林昭贞笑容消失,嘴角一阵抽搐,张绣也泄了气,不约而同送了偷马贼一记眼刀。
“朝廷征用,怎么能叫偷呢……”钱六眉眼耷拉,只差给自己一巴掌。
一声闷响。
林昭贞额角青筋直跳,反手给他一拳:“少说两句能要了你的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转身扬起笑脸,奉上一片金叶子,语气谄媚道:“老人家,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出钱买这马和驴子,望您收下。”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是金子!老婆子从前在薛大善人家里当差的时候见过!”年迈妇人揉揉眼睛瞧了又瞧。
“爷爷,是金子!”孩子们叽叽喳喳叫起来,有幼童不更事,跑到林昭贞面前凑近了看。
“拿去给你爷爷奶奶吧。”她捏捏幼童的脸,指尖触到幼童皲裂的小脸蛋儿,指下触感粗糙单薄,不像舒夫人家鸿儿那样细嫩肥软。再看幼童的衣裳,那上面打满了补丁,衣领、肘后、袖口及屁股处磨得发白,有的地方还磨出了小洞。脚上蹬那双草鞋,在清冷秋风中显得格格不入,露出的脚背与脚踝瘦骨嶙峋。
其他几个孩子和老人情况差不了多少。
衣衫简陋。
破瓦寒舍。
她心头猛地一颤——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朝廷的人又怎样?”老者已放下心来,身姿略微放松,嘴上却不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官的平日里欺男霸女要钱要粮,一打仗就来抓壮丁,没谁把我们老百姓当人看!对了,你们说的方将军,是哪个方将军?”
张绣被他们老老小小连番打击,此刻焉了吧唧的,无心回答。
钱六咕哝回怼:“反正不是好东西,你管他是哪个方将军……”
“不会说话就闭嘴!”林昭贞白了他一眼。
倒是楚莲衣笑吟吟道:“我们说的正是方乙信大将军。”
“方乙信,这不是我大孙子跟的将军吗……”老人喃喃自语,忽又举起锄头喝道:“方将军在打黎城黄匪,怎么他的手下却来我这旮旯偷牲口?”
“不是偷,是征用!”钱六羞愧抓头,再次澄清。
“六哥,六爷,算我求你,闭了金口吧!”林昭贞转头同老者解释,“韩充宇叛变,改投了黄匪,我们拼死逃出来,想去去显城报信,让朝廷派兵增援。看到您这里有马有驴,这才想牵去当个坐骑。”
“韩充宇……就是那个一会儿投黄匪,一会儿降大顺的王八羔子?他又投敌了?!”老者竟对此人耳熟能详,“你们逃出来了,那大军现在如何了?”
“尚未可知。”林昭贞心中焦急如焚,却只能按捺下来,“老人家,军机不可延误。我们要赶紧去县城报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您就把马和驴都卖给我们吧!”
老者摇头,钱六正要叫嚷,却听他说:“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认识路吗?外地人进城要路引,你们仓忙逃出来,有这玩意儿吗?小老汉亲自带你们去!”
张绣看看他花白的头发:“您这么大年纪了,这……”
花白的眉毛一挑:“怎么,小丫头瞧不起我老头子?告诉你,我这身子骨怕是比你们这几个小姑娘还硬朗,快走吧!”
“爷爷我也去,我也去!”孩子们争先恐后。
老者举起因长期劳作而弯曲变形的食指,指向西南方向吩咐:“得了,你们这群小菜芽给我老实待家里,等天亮了去把那边庄稼地里的稻草挑一挑,好的带回来做被子过冬。”
“大嫂,那边不就是咱们刚刚……”钱六抬起胳膊展示自己身上的稻草斗篷,当看到林昭贞无奈的假笑和杀人的目光后哑然无声……他这张破嘴,又惹祸了!
老者霎时明了,无奈摆手:“你们倒聪明,知道用稻草御寒。算了算了,有了这金叶子,我还愁没被子过冬啊,那些稻草就当我们卖牲口的添头了。你们要衣服不要?”
“要要要!这稻草斗篷暖是暖,就是太扎人了。小老汉,您可是真是活菩萨,嘿嘿!”钱六大声喊道,生怕人家后悔。
楚莲衣朝几位老人盈盈一拜,林昭贞、张绣也连连道谢。
钱六率先换好,回到院里将衣裳摸了又摸,补丁叠补丁尚且不提,那里头的手感……
“这衣裳不太对劲,里头好像还是塞的稻草呀?!”他捏着衣角搓了又搓,有些哭笑不得。
老婆婆帮老者整理行囊,抽空安慰了几句:“没办法,家里穷,用不起棉花,这几件昨日刚翻新过,好歹是新晒的干草,军爷将就穿着吧。”
“行了,又不是没穿过,暖和就成,哪来这么多话?”林昭贞把渡河的碎衣一一解开,递给老婆婆,“若您不嫌弃,拿去缝缝还能用,我瞧着能给孩子做几件贴身衣裳。”
粗粝的手指刚触到衣料,老婆婆“哎唷”一声:“这料子可真好,滑溜溜的!”
说的是林昭贞的衣裳。
左邻右舍顿时围上来,七八双不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抚过衣料。
老人纷纷感叹:“真滑,真细,从没摸过这样的好料子!”
羊角辫女孩拿起布料往脸上蹭了蹭,黑葡萄般的眼仁映着微弱灯光,却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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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舒服,比小猫的猫还软!”
“像什么样子?也不怕人笑话!”老者咳嗽一声。
却见钱六蹲下身,把一块绸料塞进幼童手里:“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咱们当年逃荒时,连草纸都当宝贝呢!对吧,大嫂?”
林昭贞笑笑没说话,转身敲了敲门,问里面的人:“好了吗?”
里屋门“吱呀”开了一条缝,张绣探出半张脸:“她还在梳头……”
“让她慢慢梳。”她朱唇一抿,冷着脸背好小包袱,“老伯,咱们走。”
“顾夫人等等我。”楚莲衣在门里喊。
老者穿好草鞋,起身朝外走去:“别等了,就一匹马,两头驴,只能坐三个人。依我看就小老汉我,这位……咳,军爷,还有昭贞,我们三个人去。”
“那我们呢?”张绣离不开林昭贞,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老婆婆劝道:“附近还有几户人家养了驴子,等一会儿天亮了,我带你们去借。”
林昭贞轻声安抚张绣:“我们先去,你们随后跟来。”
跑了两三日,他们风尘仆仆来到显城门前。
“一会儿你们扮成我的儿女,那个贼眉鼠眼的聒噪货还得装成瘸子——不然城门还没进,先被拉壮丁了。”老者和钱六混熟后说话愈发随意,“你们到时候都别出声,免得让人听出口音!”
聒噪货正想回嘴,被林昭贞一个眼刀钉在原地,只得悻悻将话吞回肚里。
老者给守卫塞了点土烟,顺利进了城,之后直奔县衙报信。
守卫见她们穿着简陋,并不重视,打着哈欠推开众人:“去去去!告状要等……”
话音未落,忽见县令的轿子出现在街头。
“让开!都让开!县令大人,黎城急报!”林昭贞当机立断冲了上去,钱六和老者张开胳膊挡在衙役身前,两具瘦骨嶙峋的身躯绷得笔直。
街上百姓人来人往,她在众目睽睽下拦了县令的轿子高声道:“道员韩充宇叛变,勾结黎城黄匪妄图攻破我军,方将军危在旦夕!我乃安徽按察使顾夷恒之妻林昭贞,三日前自韩充宇手里仓皇逃出,特来报信!请大人联合四方军士火速支援!”
轿帘猛地掀开,县令提着衣摆飞奔而来,查看她手里与顾夷恒的婚书,确认她的身份后立刻下令传信,让驿站三百里加急通报附近各州县集结大军前往黎城。
县令不知那边的情况,同意林昭贞等人随军同去。
五六日后,各方援军先后赶到,军帐林立,连成一条长长的防线。
林昭贞静静站在帐篷旁眺望远方,东南方向的双锁山呈肃穆焦黑色,尚未燃尽的树冒出缕缕残烟,夹杂着灰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向黎城内。
“大嫂,你在看什么呢?”张绣和楚莲衣收拾好营帐后寻了过来。
“烟花。”她的双眼仍紧盯黎城方向。
张绣疑惑地问:“大白天的,谁会放烟花呢?”
“黎城!”林昭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