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七郎的眼睛真好看

作品:《入戏里

    明日就要去慈安寺为太夫人寿诞祈福。


    白蕊和红珠收拾妥行李,早早关门落钥。


    缨徽坐在妆台前梳头,身后珠帘伶仃。


    她猛地回头,见李崇润拂帘进来。


    一袭深衣,身姿挺拔。


    烛光落在脸上,秀眉乌目,俊逸清隽。


    遑论其他,皮囊是顶级的。


    缨徽转过了身。


    仍旧对着铜镜,不言语。


    李崇润从身后抱住她。


    温声说:“阿姐总不叫我,明日就要离府,我实在想你,就冒险来看看了。”


    他身上有股清澈的梨花香。


    浅浅的,沁人心脾。


    陷入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缨徽的抵触已去了大半。


    这幽深冰冷的深院里,她真需要一个人记挂关怀她。


    不管真假,有片刻完美的温存便足够。


    李崇润了解她,薄唇微勾,将她拦腰抱上榻。


    有时在床,有时在榻。


    李崇润更喜欢榻,他畏热,榻上早早铺了象牙细簟。


    帏帘垂落,遮挡住了那缕微弱的烛光。


    周遭暗戚戚的。


    李崇润胡乱摸索,结束时在枕边摸到了那条小银鱼。


    他举起看了看,纳罕:“这是什么?”


    缨徽夺过小银鱼,塞到绣枕下。


    李崇润伏身,与缨徽鼻翼相触,“这么宝贝,银的有什么意思,下回我送阿姐一箱子金的,阿姐也这么放在自己枕下。”


    “大半夜的,又发什么疯。”


    缨徽睡眼惺忪,随意撩起他凌乱的发丝。


    这么近,那双凤眸在暗夜里熠熠闪亮。


    像她梦里遗失的星矢。


    她抚摸过,赞叹:“七郎的眼睛真好看。”


    真像哥哥的眼睛。


    李崇润乐了:“阿姐喜欢,只管抠下拿去。”


    缨徽吻他的眼睛,近乎虔诚:“我怎么舍得。”


    李崇润见她柔情似水,不由欣喜。


    想来前几日说要与他断是冲动之举。


    她还是离不开他的,不妄他当初使出手段诱她。


    他搂着缨徽说了会儿情话。


    又说起田庄:“那庄子里的人都是我心腹,从慈安寺下来你就过去,在那儿装个病,这个月不要回都督府。”


    “为什么?”缨徽仰头看他。


    李崇润神色幽深,目中似有层云涌动。


    偏语调轻飘:“没什么,大哥总惦记你,在那儿不是安全嘛。”


    缨徽直觉将有事发生,或是已经发生。


    她想起李崇游的欲言又止,不禁问:“定州出事了吗?”


    李崇润抱她的手一僵,旋即笑开:“怎么突然这样问?”


    她将那日在李崇清寝阁内外的事说与他听。


    李崇润半晌未言。


    缨徽愈加不安,催促他回话。


    “幽、定、易三州自来多战乱,不是戎疆犯境,就是流寇作乱,几时消停了。”


    李崇润怕吓着她,大而化之。


    他抚上缨徽拧起的秀眉,念叨:“我这几日天天在外赈灾,灾民跟匪寇一样凶悍,时不时就要闹几场,怎么没见你这么惦记我?”


    缨徽见他神色如常,稍微舒了口气。


    心想自己可能就是多心了。


    她敷衍李崇润:“好,我惦记你,明日去了佛山我替你求一道平安符。”


    “阿姐可不兴诓我。”


    两人腻歪了半宿。


    第二日上路时缨徽没精打采的。


    到佛堂后一众女眷住进厢房。


    先斋戒沐浴,抄写佛经。


    缨徽偷懒,让白蕊替她抄。


    自己在庭院里漫步。


    山顶桃花烂漫,香瓣落满石阶。


    有鸟雀栖枝,叽叽喳喳。


    离了都督府,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缨徽心情愉悦,斋饭都不是那么难忍。


    她就着酱茴豆用了两碗黄米饭。


    小憩后,领着红珠出去逛。


    在萦回的渠水边遇见了六郎李崇沣。


    李崇沣弱冠之龄,五短身材,面阔耳方。


    素日在都督府里做些杂事。


    是个极不起眼的人。


    这回女眷祈福,守卫便是由他安排。


    他远远瞧见缨徽。


    吩咐了小厮退下,笑着招呼:“妹妹得闲,要不去我那儿坐坐。”


    缨徽住进都督府时,老都督李寻舟还活着。


    他看重与静安侯的袍泽之谊。


    待旧人之女如上宾。


    家中郎君皆以姊妹相称。


    缨徽敛衽,道:“不敢拂六哥之邀,只是大娘子吩咐了抄经,我得快些回去了。”


    李崇沣脾气顶好,也不强留。


    寒暄几句放她离去。


    目送绰约身影消失在山石之后。


    李崇沣嗤笑:“家养的行货,倒会拿腔拿调。”


    白蕊能干。


    缨徽回院时经书已抄就大半。


    放在案台上晾着。


    缨徽幼时在花楼里,就有一尊碧玉文殊佛像。


    老鸨信佛,初一十五茹素。


    缨徽常偷偷去拜。


    不求大的,就是求让她吃饱饭。


    求沁玉别打她。


    后来她被找回家,做回了矜贵的绣阁侯女。


    她反倒不再信了。


    缨徽竭力止住神思。


    摇摇头,吩咐红珠:”你去瞧瞧,庙里有祈福的香囊,买一个回来。”


    红珠道:“您答应了七郎,自己去求一个吧,七郎若知道您这般敷衍他,得多伤心。”


    “你又听墙根。”


    缨徽白她一眼,“姑娘家家,也不知羞。”


    红珠脸霎得红了,跺脚:“姑娘就会欺负我。”一溜烟跑出去。


    听着主仆两嬉闹。


    白蕊自砚台文墨间抬眼,不由一叹。


    缨徽过来揽住她,将下颌搁在她肩上,“姐姐又叹气。”


    她当年走失,刚被侯府寻回来时做事小心翼翼。


    对府中仆婢都客客气气,姐姐长姐姐短的。


    她生母刘娘子就骂她:“这是侯府官邸,不是你待过的秦楼楚馆,捧着下人叫姐姐,瞧你那下贱样儿。”


    缨徽就不叫了。


    后来她被送到幽州都督府。


    去家千里,伶仃无依,身边只两个从家带来的侍女。


    她害怕极了,只得拼命笼络她们。


    关起门来,称呼热络。


    白蕊放下毫笔,道:“姑娘自小有主意,奴知您不想嫁都督,可不管如何,总得做长远计,七郎那边要趁早了断。”


    缨徽想过断。


    可长夜孤寂,与李崇润温存之后又舍不得。


    孤枕时她就会多思。


    晚风拂叶,好像能听见那些花花草草在呜咽。


    压在心头,恸极欲摧。


    只有被李崇润抱着,她才能睡个好觉。


    她有种预感,如今不过是饮鸩止渴。


    掘了一条极为危险的路,走到尽头还不知是何光景。


    缨徽恹恹不语。


    白蕊还欲再劝,红珠却回来了。


    她怀里抱一只小匣子,乐滋滋奔向缨徽:“姑娘,这是七郎派人悄悄送进来的,说是送给姑娘解闷。”


    髹漆楠木箱,里头整齐码着百十来条小金鱼。


    赤金暗光,鱼眼睛还镶一对祖母绿。


    与李崇润相好后,他送了缨徽许多东西。


    清赏古物,簪钗绫罗。


    缨徽早就见惯了。


    让白蕊和红珠各抓一把做私房,便指挥她们封进箱里。


    刚忙活完,陈大娘子遣人来请缨徽。


    三月山寺,劲风微凉,廊庑下垂荔窸窣。


    侍女接过缨徽的披风,将人迎了进去。


    案桌上遗几只瓷瓯。


    残茶冷却,像是刚宴过客。


    陈大娘子穿大袖濮院绸襦裙。


    封襟一支百叶缃梅。


    一应钗饰除去,只簪华盛,雅致清丽。


    她说:“明日起便是大法事,女眷要在佛堂诵经,妹妹身子弱,午膳后悄悄回去歇息吧。”


    缨徽是不信她能转性儿。


    但一时又捉摸不出她打的什么主意。


    又想,自己如今若还有什么值得算计。


    无外乎就是要给都督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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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陈大娘子真有本事,把这事算计黄了才好。


    她乖巧应下。


    陈大娘子显然高兴。


    倚靠凭几,慢吟吟道:“妹妹以后是自家人,我也就不见外了。世道纷乱,佛山这边也不太平,妹妹只管在厢房歇息,可不要乱跑。”


    陈大娘子一双细目,弯起笑看她,促狭又带着几分轻慢。


    缨徽很不喜欢这种目光。


    她自小受过太多,说不出的厌恶。


    应下后借口身子不适,匆匆告退。


    陈大娘子像是拿捏住了什么,一种高高在上睥睨万千的姿态。


    也不与她计较,大度地叫嬷嬷送她出去。


    缨徽就不喜欢跟这种人来往。


    要不就足够聪明,手段使得叫她一点都看不出来。


    要不就别整天妖儿鬼儿的。


    明明脑子跟她差不多,非觉自己高人一等。


    她怕再与陈大娘子有交集,连续几日都安生躲在厢房里。


    过了十五,法事落幕,女眷陆陆续续下山。


    离开那日,缨徽将要上马车,隐约听有人喊“妹妹”。


    回头一看,竟是许娘子。


    与在都督房里的富丽闲妆不同。


    今日的许娘子装扮素净。


    一袭玉色软缎襦裙,外罩珍珠披风,云髻银簪。


    好一个清丽佳人。


    闷了几日,缨徽正巧想找人说话。


    邀她同乘,许娘子爽快地上来。


    马车途径村落。


    缨徽撩开车帷,见道旁有衣衫褴褛的老人孩子在乞讨。


    面色枯槁,形若干柴。


    她让红珠拿些碎银和糕饼去分。


    许娘子叹息:“定州打了几场恶战,死伤无数,遗民失所,好些逃到幽州来了,真是造孽。”


    又是定州。


    缨徽心头一跳,问:“那定州刺史都不管吗?”


    许娘子哂笑:“当官的各个求自保,哪管百姓死活。”


    她是花娘出身。


    见惯了官吏鱼肉乡里、吃拿卡要的丑陋面孔。


    不自觉流出鄙夷。


    “刺史不是这样的人。”缨徽呢喃。


    许娘子没听清:“妹妹说什么?”


    缨徽摇摇头,岔开话题:“姐姐的珠钗倒是别致。”


    许娘子鬓边一支珠钗。


    虽以银镶嵌,但珠子光泽幽亮,呈紫。


    五颗嵌做花的五瓣,别致又华贵。


    许娘子摸了摸珠钗,笑说:“前些日子檀侯派人来幽州,都督让我陪了他几夜,那位将军倒是大方,送了一套头面,我瞧着珠钗不俗,便戴了出来。”


    她见缨徽瞠目看她,无甚在意道:“幽州民风粗犷,尤其武将家里,哪拘得礼教?若到大宴,宴请的都是贵客,都督高兴,院里的许多妾室都要出来陪客的。”


    眼见缨徽脸色煞白。


    许娘子意识到自己多言。


    轻咳几声,找补:“妹妹出身好,又得都督喜欢,应当不必的。”


    马车驶到庄子前的巷道。


    许娘子下车,临去前握着缨徽的手,约她回府后一起做绣活。


    缨徽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


    神思恍惚,无数景儿浮光般在脑中掠过。


    太夫人的话,陈大娘子的神情……


    觉得抓住些什么,又陷入深沉无边的混沌。


    意兴阑珊,连温泉都不想泡了。


    白蕊和红珠当她疲倦。


    住进庄子,田庄的管家孙福全来拜见。


    白蕊挡了,只散些银子赏赐。


    直到午膳、晚膳缨徽都没用。


    白蕊她们才觉出要紧。


    张罗请郎中来看。


    开了几副益气的药。


    红珠煎好,正小心翼翼端着去送。


    在游廊上遇见了匆匆而来的李崇润。


    李崇润还穿官袍,朱袖曳地。


    瞥了眼乌黑浓酽的汤药,忙问:“怎么了?”


    红珠摇头:“一整天水米不进,人也无精打采的,白蕊姐姐劝了好久,才肯去温泉泡一会儿,眼下还泡着呢……”


    李崇润丢下一句“我去看看”,翻身越过雕栏,直奔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