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坚持!

作品:《东宫伴读

    墨玉城,风雪呼啸。


    银甲反射冷酷的雪光,映照在褚将军的脸上。


    “二殿下,三思而后行。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二皇子耸眉嗤笑,“开弓没有回头箭。”


    轻甲在前,大军在后,黑沉甲胄在雪地上蜿蜒成一条巨蟒,直逼京城而下。


    篡位谋逆,哪个还管名正不正?


    老东西病重,却迟迟不肯降下手谕召二皇子回京,二皇子已经等不及了。


    之前那番暗示的话,也不过是为了将他调离到边境,好为旁人铺路罢了。


    若他不回去,等待他的,要么在苦寒僻远的封地守一辈子,要么就是一杯鸩酒。


    纵使西北失守,也没什么要紧,至少他能得到半壁江山,已经比他原先能得到的多得多。


    ……


    常宁也帮着爹娘着手离京事宜。


    离京前,姑母邀他们到宫中一聚。


    申时才入宫,常宁预备在京城四处转转,眼下正打量着秋浓送来的单子。


    其上有一枚丹药。


    “这是什么?”


    “是少爷从皇觉寺带回来的,只剩下一枚。”


    常宁有印象了,指尖划过那行字,拧眉思索一瞬,道:“你送给空智大师。”


    这药常宁用不上,皇觉寺里的师傅又说是世间难得的宝药,由空智大师炼制,倒不如还回空智大师手中,往后撞见了有缘人,也能赠药救人一命。


    年关将至,京城十分热闹,市集上摩肩擦踵,一派喜气洋洋。


    常宁悠悠行在大街上,不免可惜。若二皇子从西北一路打到京城,不单沿途城镇要被迫沦为补给,连京城也逃不过一番腥风血雨。二皇子大概不会在京城大开杀戮,但京城笼罩在阴云之下,则是免不了的。


    可这时候,常宁非但不能提醒旁人,甚至还要将此事埋在心里。


    周盟主背刀坐在酒楼下,瞧见常宁,远远招手。


    “周大哥?”


    周盟主笑笑,仔细看过常宁,“气色不错。”


    “谢谢,”常宁问道,“你什么时候离京?”


    “不走,我北上,”周盟主将刀横放在膝上,抬眸见常宁一直望着他,笑道,“你呀,带上你姐姐出京,到城南三十余里,有一座寒山寺,甚是灵验。”


    常宁:“我姐姐不会去的。”


    周盟主脸上神色颇有些奇妙,很快又恍然大悟,“你到城西承平坊圆通巷巷尾第二家,自会明白。”


    常宁记下,“北上万事当心。”


    周盟主道:“自然。我们此行所去,也是为了心中无憾。”


    他能知道,常宁并不惊讶。常宁有云策和公孙瑾传信告知,周盟主自然也有惦念他的亲友。那么多士兵乱哄哄南下闹出的动静,绝不可能轻易掩盖。不过是众人得知消息的早晚和去留不同罢了。


    常宁单手支颐,叹道:“从前还有人总是同我讲,任侠行事无禁,迟早要铸成祸患。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嘛。”


    周盟主听着,并不气愤,也没有追问这话出自何人之口,“善恶清浊,不独我们任侠如此,放诸天下亦然。若有朝一日世间不公不平之事有人处置,无需我们自个依赖武力解决,侠气内敛于心,待时而发,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常宁慢腾腾举手,“附议。”


    周盟主失笑,“怎么这么懒?”


    常宁有气无力:“你要是知道我昼夜不得安生,你也会觉得我命苦。”


    周盟主更是大笑,随即推给常宁一个小青釉杯,笑道:“用些水。”


    常宁抿了一口,直从喉头火辣辣烧到腹中,满身懒怠逼跑了一半,伸指指向周盟主,“我告我姐姐!”


    周盟主笑眯眯点头,“带上我一道。”


    常宁才不呢,看看天色,挥袖扫倒了杯子,“我走了。”


    到德妃宫中时,常宁爹娘正在同德妃闲话。常宁和李稚都是跳脱的性子,陪着坐了一会儿,英国公夫妇和德妃隐有泪意,便相携到殿外去了。


    李稚坐在浅色胡杨木秋千上,从衣袖里卷出一本医术。常宁随意找了块怪石,垫了毛斗篷坐在上面。


    腊梅已经开了些许,点点秾丽的艳红点缀在漆木与白雪间,常宁正歪了头眸光晶亮地看着。


    “表哥,我听说有人提了和亲,是么?”


    “我也不知的,”常宁笑意微敛,“但不会是你。”


    “是我也没事,”李稚握着纤绳,轻轻荡了荡,裙摆漾起美丽的弧度,脸上是浅浅的笑。


    常宁以为李稚是不清楚羌人,“羌人和我们大不相同。届时去国千里,姑母又久居深宫,我和姑母想见你一面,都不知道有没有这运道。你去了那里,若是水土不服、饮食不合、语言不通,生了病,纵是带了医士,缺了哪味药,一时也是难以凑齐的。人家欺负了你去,我们急得团团转,也难帮到你。若是有了孩儿,亲眼见他们践踏故土,又如何不痛心?”


    李稚仰脸,毫无惧色,笑靥晕着日光,“表哥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可以不要孩子。再说,即使真有了子嗣,表哥又怎么知道,不是未来的羌王心向中原呢?我是公主,享国之供奉,也想为百姓尽一份力。”


    常宁正色:“心向中原是做不了羌王的。清河,你要想清楚,不要为了一时虚名搭上一辈子。”


    李稚觑常宁一眼,忙道:“表哥,你别生气。我都定亲了,就算和亲,也轮不到我头上的。”


    常宁冷静下来,哼道:“我可不想你到那边吃沙子。”


    李稚小声反驳,“表哥,你这时候可不够深明大义。”


    常宁四下看了看,没见着人影,靠近李稚用气音小声道:“我要是你亲哥哥,我也深明大义。”


    李稚说:“可是表哥,我昨天去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皇子公主享国之供奉,合该为百姓分忧。”


    常宁道:“那为什么不让皇子去和亲?皇子公主同样享国之供奉,公主就该去和亲,皇子就该上朝议政吗?”


    李稚一时呆住了,张口数次都没能发出声。


    常宁瞧见李稚懵懵的,便就不忍再问,“好了,旁人怎样我不管,你不出事就行。上次不是抱回来几本书吗,看得怎样了?”


    李稚微红了脸,羞赧道:“看得差不多。”


    常宁轻抬眉梢,“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就是……”李稚捏了捏衣角,“看完了,还有许多不明白的。我召过数次太医,皇后娘娘知道了,勒令我不许再看这些,更不得时常与医士为伍。”


    短短几天就看完了书,常宁清楚李稚是下了苦功夫。正是因此,常宁才愈发气愤。


    李稚心绪黯淡,止不住地心酸,心头满是涩意,打起精神挤出个笑,“表哥,你病中本就不宜忧心。反正我是公主,若有事,传唤一声就好。我为表哥寻名医,表哥莫怕。”


    常宁果断道:“不行,这些对你将来也是大有裨益的。我暗地里找一找通医理的宫女,想办法调进你宫中,你有不懂的,先请教着她。等往后你开府了,就不必在意这许多。”


    李稚红着眼点头。


    二人又坐在亭中,围了石青葡萄纹挡风披,瑞兽炉中炭火猩红,湖面坚冰晶莹,巍峨宫殿覆上皑皑白雪,别有一番韵味。


    常宁悠悠沏茶,和李稚共话往事,无不唏嘘。她和李稚一同长大,从幼时相伴至今的情谊,而今李稚已经定下了亲事。


    “你喜欢他吗?”常宁轻声问。


    李稚微抬下巴,“长得不错,勉强能得我宠爱。”


    常宁没忍住笑了,“可真是舒坦日子。到时候我也找几个人玩。”


    李稚也笑道:“好呀,人多热闹,还能逗表哥开心。”


    又是闲话许久,等英国公夫妇从主殿中出来,常宁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夕阳也是冷冷的一团,道边积雪沾上了草木灰和黑木炭屑,不复落下时雪白。


    化了一天的雪,雪水顺着檐角滴滴答答地落。书剑撑了油纸伞,立在常宁身侧,一同望向不远处的绣庄和成衣铺。


    两家店铺生意红火,又赶上年关添置新衣,百姓往来不绝,小二和绣娘忙得脚不沾地。但忙完了,便能得一笔不菲的报酬和红封,迎来送往间,面上便全然是笑。


    孟娴也在忙。前些日子,她哥哥被外调到徐州,不等过年便打马上任,只来得及同常宁小聚了会儿。孟尚书又是历来忽视孟娴的,这反倒方便了孟娴,无人拘束,凭借出色的花样到绣庄谋生计。


    “走吧。”常宁微笑,偏头叮嘱书剑。英国公夫妇在常宁身后数丈之外的马车上,正挑了帘往这边瞧。


    姜夫人笑道:“这就是那孩子?”


    “是,”常宁紧挨着姜夫人坐下,眼看马车辘辘而行,立孟府越来越近。


    孟府时代诗书传家,府邸经营得雅致,雪后更是空灵清幽。


    孟尚书接了英国公府的拜帖,下值后便在府中等候,听着管事口中不停地抱着一长串珍宝,蹙眉打断:“来做什么的?”


    管事道:“英国公夫人与小姐一见如故,来认义亲。”


    孟尚书冷笑,“我们府上哪里有小姐?退回去。”英国公府认亲,孟尚书念及的却是自个儿子。他儿数十年如一日,敬承庭训,知礼谨行,偏偏与英国公府上那遛狗逗猫的浪荡子纠缠不清。


    管事小声提醒:“老爷,咱们府上有位娴小姐,是昔年赵姨娘所出。自老夫人去后,已养在偏院十三载了。”


    这般一提,孟尚书眉宇更冷,“若不是母亲,我怎会放任她留在府上,让我妻死也不得安生?英国公要如何,便让他如何,只他送的礼要退回去。我便不去迎了。”


    管事知道孟尚书是不愿意见小姐,连忙点头应下,回身间思索着如何应对应国公,忽听孟尚书道:“慢着,我也去。”


    抖衣步入正厅,孟尚书老神在在坐于太师椅上,唯有英国公夫妇来时起身相迎。待将夫妇二人迎入座,孟尚书便张目去瞧常宁。


    抛却风姿气度不提,却是目湛神明,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


    常宁与孟尚书对视几息,笑道:“晚辈见过世伯。”


    孟尚书淡淡嗯了一声,“小女长居府中,甚少外出,不知小女何时与夫人有了交集?”


    英国公夫妇本是因孟尚书对常宁若有若无的不满而忧心,如今听出孟尚书话下的拒绝之意,对视一眼。


    姜夫人轻轻摇头,“儿女们正是青春好动的年纪,是拘不住的。前些天我到城外小寒山寺上香,赏景时忽感头痛,多亏了孟小姐为我疏解。我与夫君生平只有一个顽皮小子,又与孟小姐有缘,探听得那日孟小姐是与兄长出城,这才知道孟小姐竟在你家府上。思来想去,我们便来认个义亲,既让孟小姐多个血缘,也圆了我的一桩憾事。”


    孟尚书笑笑。寻常人家,多是丈夫在外主事。而今一瞧,英国公府乃是夫人话事、国公品茶,阴阳之道大乱,怪道教养出阴阳失序的孩儿,倒也莫怪乎学洲迷了心窍。


    “我孟府家风清正,何须拿俗物为儿女谋势?恕难恭维。”


    常宁听不得孟尚书暗地里贬低爹娘,皱了眉正要上前,忽听得一阵碎瓷声,孟娴已一路挣脱了家仆,入到正厅来,眸中含泪泣拜于地。


    “父亲,此事无关俗务,女儿也与夫人一见如故。求父亲成全!”


    孟尚书大怒,手中茶盏重重扣在红木方几上。他虽从未留意过这个女儿,乃至今日才真真切切见到了这女儿的模样,但绝不容许他的权威受到践踏。


    “堂尊尚在,尔便见异思迁,岂有此理!”


    英国公夫妇从不在人前训子,“老孟,大人的事,不要牵连到孩子身上。”


    常宁不大好上前,趁着爹娘都起身的功夫,跟在姜夫人身侧,一左一右站在孟娴身旁。


    孟尚书叉腰来回踱步,却被英国公严严实实地挡着去路,无耻之徒还笑眯眯要和他探讨文章、共下双陆。视线越过高挑的英国公,还能望见英国公那好儿子含笑逗他女儿收眼泪。


    当下一股怒气直冲云汉,孟尚书抬指直指孟娴,“贱妾之女,若要取之,便以妾礼纳之。”


    正厅窒息一般地静。


    家仆垂首静立,不敢乱看。孟娴地啜泣声也止了,泪水却流地更汹涌,眸光发直,半低脑袋凝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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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英国公冷哼一声,“不敢苟同。”


    姜夫人轻轻揽着孟娴,一下下轻抚着。


    孟尚书同样冷哼,“彼此彼此。”


    常宁道:“我只娶妻,不纳妾。然爹娘视孟姑娘如亲女,孟姑娘于我便如亲姐。孟大人所言,有悖天伦,恕不从命。”


    孟尚书岂能听不出黄毛小儿语中的嘲讽,却知常宁拿他发作不得,注定要灰溜溜打道回府,便掩下得色,捻须不语。


    常宁一笑,“孟大人,孟兄临行前曾交代过我几件事,借步一叙,如何?”


    孟尚书就要拒绝,听常宁提起爱子,这副笑模样落在他眼里,无疑是小人得志、耀武扬威之态,拂袖道:“随我来。”


    孟娴抹了泪,就要跟上去。


    姜夫人握住孟娴冰凉的手,合手搓了搓,揽着她柔声安抚,“莫急,你宁弟向来有主意。再不济,还有爹娘。”


    暮寒时分,风也凛冽。


    常宁唇边一直含着笑,衣袂随风轻微起伏。


    孟尚书沉着脸,回头看去,却不觉灼目,反而如和风化水、春潮带雨,满目生机。二人所过之处人烟愈发稀疏,终至荒落凋零。


    从始至终,孟尚书都没从常宁脸上看出一丝紧张不安,唯有偶尔探视周遭时流露出的少许诧异好奇。


    “不怕我害了你?”


    “孟大人不是蠢人,”常宁弯眸笑笑,“大人,你就成全我吧。”


    孟尚书耸眉,冷笑,“凭什么?”


    “凭我呀,”常宁笑得开怀,“大人,你也不想孟公子的事闹得太难看吧?”


    孟尚书呵一声,“我儿向来守礼,清者自清,你且闹去。”


    常宁丝毫没有无赖的自觉,“大人,他有多爱我,你比我更清楚。”


    孟尚书脸色难看。


    实乃……家门不幸。


    常宁负手,踮脚望了望天边,云彩已渐渐灰败了,“若孟姐姐能与我家成义亲,我自然拿他做哥哥。兄弟之间,哪里能□□呢?往后我便再也不寻他了。”


    她每说一句,孟尚书眉头便皱紧一分。及至常宁回首,璀然一笑,“您若不同意,我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进了您家门,届时我便不叫孟姐姐了,改叫孟妹妹。我也不叫您大人,我管您叫爹呢。”


    “你!”孟尚书颤着手,气得胡须发抖,“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谢谢,”常宁还是很满意的,“大人你往后莫要再寻孟姐姐。你寻孟姐姐一次,礼尚往来,我就也寻洲洲一次。”


    “您可要想清楚,孟公子只有我一个,我却不止孟公子一个。甭管男女老少、妍蚩肥瘦,我是荤素不忌的。”


    “胡来!乱来!”孟尚书眼前一黑,瞧见常宁笑脸,便如活灼。及至忆起那些常宁助过的人,莫不是都同常宁有些首尾?


    儿啊,糊涂!


    孟尚书被气坏了,骂人都骂不出花样来。常宁自忖爹娘该长命百岁,也不轻易寻人不快,只问道:“大人同意了么?”


    “快走,快走!”孟尚书一手扶额,一手挡在身前,无力地扇了扇。


    常宁牵唇一笑,“多谢大人。望大人安康,有缘再会。晚辈告辞。”


    正厅里,姜夫人已经带着孟娴用了些点心茶水。孟娴平静下来,英国公独自讪讪坐在角落里,不知如何融进去。


    瞧见常宁,英国公顿时如见救星,“宁宁,快来!怎样了?”


    常宁哼哼两声,想让他猜来着,瞥见犹带泪痕的孟娴,忙道:“成了,我们回家。”


    直到踏上马车,孟娴犹有几分恍惚。常宁本是骑着马在外头,被孟娴叫进车厢里。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常宁半开玩笑道:“大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行也善?”


    孟娴水汪汪的眼眸望着常宁。她和哥哥关系尚可时,哥哥口中的常宁,也同孟娴现在遇到的一样。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常宁点头,“有的。我不剩多少载春秋,待我死后,万望姐姐得空常到府上走动,陪爹娘说会儿话,莫让他们太孤单。”


    孟娴嗓音发闷:“我会的。”


    常宁歪头思索一瞬,问道:“你还有想做的事吗?”


    孟娴思考的时间更久,最终低声道:“想做的事没有,但我不想成亲。”


    孟尚书虽不管孟娴,但孟娴在官府文书中依旧是孟家人。头上有一位兄长,不得立女户。


    若要嫁人,孟娴也不愿意。她也分不清究竟是为着什么。但在这世道,男婚女嫁天经地义,有时孟娴自个都怀疑自己。


    孟娴亦知,女儿大龄未嫁,爹娘也要受人戳脊梁骨。连父亲和兄长都不可能容忍她如此,又如何好奢求义父义母为她做到如斯地步?


    风拂车帷,常宁耳畔发丝轻摇,睁眸靠坐,一丝动静也无。


    孟娴被这寂静迫着发声,“算……”


    常宁回首,眸光晶亮,“我倒有个法子,只是兴许要委屈了姐姐。眼下朝廷嘉奖守节贞妇,姐姐不若择一病重体弱、上无父母的贫苦书生,许下银钱定婚契。待他不幸殁了,姐姐也不必嫁人,留在家中就好,既不受人白眼,还能博个好名声。不过如此一来,姐姐怕是要守望门寡。”


    孟娴心怦怦跳,手不自觉握成拳,“无妨,我已经很满意了。”


    原来非是无路可走,只是爱不够多。


    到府中,天色已晚,英国公另择吉日开祠堂。今夜府中难得热闹,为着孟娴到来,几乎有了年节的气氛。


    姜夫人早已与孟娴亲近起来,英国公却要避着些,不可太亲近,嘱咐过几句后便匆匆离去。


    常宁原也要送孟娴到她在府中的新院子里,被姜夫人赶走歇息。回眸时,常宁独自站在道旁,还能瞧见二人愈加亲密的身影,心头忽地涌上一线怅然。


    今日常宁拿孟学洲同孟尚书谈事,只是个猜测罢了。然孟尚书的态度,无疑证实了常宁的担忧。


    昔日好友,一个个叫常宁陌生起来,渐有形同陌路之感,常宁心绪一时又低落几分。


    这般直到回了房中,也还是辗转反侧入睡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