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坚持!

作品:《东宫伴读

    军营里,将士们正躲在帐中,军医穿梭其间,背着药箱、带着学徒忙碌地为将士疗伤。


    这一战,历经月余。


    二皇子的兵力远比探子打探来的更强,且并不是只从西北过来,连京城南方也有小股兵力不断袭来。


    幸而李稷谨慎,在京城四周都做出部署,令守京城的崔将军务必留意身后,这才没有铸成大错。


    但他这一仗打得并不轻松。庆和帝回光返照,声称夜梦仙京,要将接仙台修建地更为繁华富丽,为此以筹备军粮为名对京中富足之家征收重税,且派龙禁尉严查各家贪污枉法之事,将不少人抄家流放。东市血水淌流,值守的小吏如何努力都洗不净血渍。


    京城便如一座囚笼,外是乱军,内里也笼罩在血云之下。亏得太傅与太子宾客诸人留守京城,又有詹事府从中翰旋,这才没让李稷也被一并声讨了去。


    二皇子又多的是毒药和诡计,这些天里,人畜粮草被投了毒的事屡见不鲜,甚至有一夜京都重玄门还被从里打开,险些让几队乱兵挤进城。


    为着这些事,李稷是夙兴夜寐,几度一夜未眠,既要顶着二皇子,又要回头安抚城内,一月有余才剿灭了二皇子党羽,押解二皇子入京,惩处私开城门的贵妃和贺家以及参与进来的其他官员。


    刘总管叹息,守在主帐外,跟着诊治的军医一同往外走,“殿下伤势如何?”


    连日征战落下帷幕,军医心中欢喜,兼之太子殿下未伤及根本,便笑道:“好生将养数月,保管和从前一般无二。”


    “总管?”分明是件好事,为何他瞧这位总管的神色,总觉着有几分恍惚不安。


    刘总管压下心事,摆手道:“无妨。大人劳累多时,且去歇息一二。”


    再回主帐前,方才定下脚步,里面就传来李稷清冷的嗓音,“进来。”


    身披玄衣的青年端坐太师椅上,消瘦使得他本就深邃的脸庞更为立体。松散披着的玄衣下,隐约可见沾染了血迹的纯白里衣。


    李稷正摩挲着手中的碧玉色荷包,触手柔软温润,令他心情大好,“愣着作甚?过来送信。”


    那是他预备送给常宁的信。他与大军同行,抵达京城必定要晚。但李稷实在抵不住对常宁的思念。


    哪怕常宁现时也不在京城。


    常宁会在哪里?永州,还是外祖家?抑或在名山大川游山玩水?总归是舒心自在,要玩疯了的。其人机敏警醒,前些日子先前觉出他的暗卫,还托暗卫来信让他莫要再盯着,他便也顺着不让人回报了。稍稍一想,李稷便止不住带出几分笑。


    刘总管啪地跪地,“殿下,奴有罪。”


    李稷眸光打量他几眼,“何事?”


    刘总管办事向来稳重周全,又最是忠心不过。如今大局已定,李稷自知当是最安心之时,却不知为何,被刘总管这一跪,蓦地逼出几分紧促来。


    刘总管膝行而至,神色悲痛,抽出袖中那封藏了许久的信,扭头双手奉上,“常少爷遇难。”


    李稷敛笑,“你跟孤久了,应当知道,什么玩笑开得,什么开不得。”


    刘总管不语,只是沉痛着将头压得更低。


    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叫李稷尽快拂衣而去。可心头又有另一道声音,万般无奈恳切,既期待常宁无事,又怕是大祸临头。


    最终李稷还是沉默着,伸手接过刘总管握了十余日的信封,一行行看过,眸光也呆滞。


    良久,李稷呵笑一声,苍白着脸,幽深眸光死死盯着刘总管,语气里带着几许自己都不曾觉出的茫然,“你也是胡闹,陪着他玩这样的把戏。孤留了许多暗卫予他,皆是个中好手,哪里容得他丧命?便是真有那一日,也不该你来报,是暗卫来报才是。”


    这般说着,李稷竟渐渐带出几分笃定来。这么纰漏百出的事,又岂会是真的?


    耳边寂静一片,李稷沉声道:“为何不回话?”


    刘总管难掩沉痛,“殿下,您看信就是。”


    信上?李稷苦笑。


    是了,那呆瓜,遭人围剿堕江前,还扯着暗卫的手,求人家不要将这事告于他听,唯恐他听了担忧。


    胸中闷痛,很长一段时间,李稷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刘总管始终侍立在三尺处,不远不近地坠着,紧握垂在腰侧的长剑。他年轻时是大内高手,近来身子不好,一手剑术却依旧绝佳。


    这个节点,刘总管既怕有余孽来行刺,又怕李稷长久压抑,恐要出些问题。


    这般一跟,便从主帐跟出了极远,到了一片茫茫雪原,隐在暗处的暗卫,也露出几个,远远地巡视着。


    寒风凛冽,雪色灼目,视线触及一角凸起的雪丘,李稷不可避免地忆起了常宁掀下兜帽时冻得苍白的脸庞,定定望向雪丘一侧。


    仿佛下一瞬,那个白着脸冲他笑的常宁,还会依依不舍地从雪原后绕出来。这次,不是来送别,而是来迎接。常宁会伸出掌心讨回平安符,捏着在手心里晃荡,弯眼看着,含笑问他讨赏。


    而他这次,不会同常宁置气,亦不会拂得常宁一趄趔。


    李稷闭眸,握拳抵在唇侧。一线鲜红沿着唇角滑落,晕红乌靴前的一片雪地。


    “殿下!”刘总管低呼一声,远处的暗卫也不动神色往近处聚敛了些,“若是痛,您就泄出来吧!”


    “孤不痛!”李稷恨声,踩着厚厚的雪层,一步步往冻成一弯银丝带的大江边去,“是他负了孤!此定为脱身之计,他必定谋划良久。孤决不允许他如此践踏孤,欺瞒孤。孤要揪他出来,审讯他,逼问他!哪怕是腐尸一具,也休想好过!”


    刘总管不忍直视,垂眸忍着泪意。常宁遇险,刘总管也痛心。如今眼看太子殿下为此神思恍惚,已奔袭至江岸,举起巨剑锵锵凿冰,直将那近一尺厚的江面劈凿出个冰洞来,忙上前劝道:“殿下,殿下,您静一静!”


    抬起的腿,被刘总管抱住。李稷当地一声扔掉巨剑,仰面直视阴沉沉的天空。


    巨剑落地,冰屑和水珠溅在李稷手背上,冰凉刺骨。


    常宁尚未好全,又经一番激战,远离父母亲人,一个人困在江心孤舟上,堕江时,江水比这冷上百倍吧。


    思量间,足尖已离冰水寸步之遥。


    刘总管紧紧抱着,口中呼道:“殿下,下游,下游!”


    是了,水往低处流,常宁怎会在此?


    “备马,回京。”


    刘总管哀声劝道:“您还伤着,如何骑得了马?若是有个意外,常公子看着……不知多伤心。”他撇过脸。


    “是么?”李稷呢喃。常宁死前惦念着他,困在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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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水中,还要接着为他担忧么?


    不,常宁没死。


    “备马,回京。”


    即使是真的……他也不能留常宁一个人在江水中漂泊。


    ……


    常宁方才从江中出来,不宜赶路,在这片芦苇荡中暂做休整。


    要往并州去,就得北上,不能再南下了。如今北方有二皇子作乱,小股乱军落草为寇,不少人遇了难,常宁要补路引倒也方便。


    只是……


    常宁望了望铜镜中的脸。肌肤白里透红,桃花眸流光连连,芙蓉如面,秋水为神,长发只用一根白玉簪挽在脑后,令人见之忘俗。这张脸,她看了十七年,从中既能寻到英国公的影子,又能找到姜夫人的神韵,倒叫常宁一时舍不得掩藏,恨不得日日看才好。


    再说,她生得这么好,藏起来岂不可惜?


    而余有庆的索引上,则是“肤白,发浅,眼角痣如米粒大小,色若胭脂”,再就是身高体长,原就是比着常宁来写的,本也无需过多隐藏。


    但常宁却不敢就这么明明白白走出去。


    “唉。”


    张侍玉屈指叩窗棂,脸庞从半开的缝隙中露出,“一会儿就叹了四次气,没出过远门?”


    他提着只食盒,未走近,便有丝丝缕缕的香气飘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常宁忙点头,“是啊,我这怕人认出我,那可就不美了。人家要是以身相许,我可怎么办?”


    张侍玉笑笑,“可要我帮你?”


    “求之不得。”常宁正要起身,又被翻窗而入的张侍玉按在铜镜前,拿起桌上的眉黛与各色脂粉施在常宁面上。


    这滋味却是不错的,酥酥麻麻,舒服熨帖。不多时,常宁睁大眸子,“这是我?”


    像她,又不像她。一眼看去平平无奇,只是白皙了些。细看,却越看越移不开眼。


    “手艺真不错。”


    张侍玉道:“往后教你,我爹娘都会。只是要记得,不能过水。”


    常宁生出几许期待,“总算有些盼头了。”


    “你不想他吗?”


    常宁扑哧笑了,“想什么想?我平时也没有一定要和他待在一处,没什么不一样的。再说,你难道会想念一个处处同你作对的人么?”


    张侍玉按上腰间长剑,眸子中闪过寒芒,“我的剑会。”


    不等常宁发问,他便道:“近来渐渐太平,太子也要回京师,但沿江处,英国公府依旧在打捞尸身。往南去,各处名城要隘都在戒严。往北亦是如此,只是略松些。”


    常宁蹙眉:“那我们如何走?”


    她之所以暂时留在这里,一是怕贸然上路感染风寒,二是张侍玉。她一直记得,张侍玉要解决掉最后一个仇人,从此才能收剑,也才能安心上路,


    “这有何难?”似是没想到常宁还有这一问,张侍玉笑笑,“关隘岂会处处都有?纵关隘多了些,也不能严丝合缝地守着边界。我们不入城,不走关隘,虽艰苦,也能到并州。”


    常宁行至窗边,最后望一眼茫茫雪色中的芦苇荡,又凝望着京城的方向。


    此去一别,不知再见爹娘,又要到何时。


    拢上大氅,掩盖了生活过的痕迹,常宁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复而轻摇头,侧眸笑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