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迫不及待，牵着爸爸的手往外跑，“快点，快点，我要去坐战车！”刚跑出去几步，意识到没有辛熙，也坐不了那辆酷炫的车，就又回来拉上她。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姜渠恰巧看到，亮眼出挑的男女中间牵着个调皮可爱的孩子，孩子蹦蹦跳跳，被俩大人牵着，走几步又晃荡起来，画面不可谓不温馨。


    辛熙兀自怔愣住。分开才几个小时，云雨过境的余温还藏在身体某处发酵，而带来这种感觉的男人此刻靠着电梯厢，西装挂在臂弯里，似乎对这场不期而遇有些不满。


    童副院长伸手挡着电梯门，绅士地让她先进去，辛熙收回心思，很快拿出职业化的态度，介绍说：“司徒总、姜总，这位是津南二院的童院长，还有他家的小公主。”


    “童院长，这两位是我们麦高中国的总裁-司徒总以及售后服务部总经理-姜总。”


    “幸会。”


    “幸会。”


    “幸会。”


    “叔叔们好”，客气的商务社交中混进来一声稚嫩的童声，瞬间融化了初次见面的隔膜。


    都是职场老手，社交起来自然得兴应手，童梦瑶的这句话实际是帮助辛熙缓解了压力，否则，她估计会在电梯下行的这十几秒时间里，肾上腺素飙升。


    有司徒总在，姜渠自然要将控场的权利交出去。他不动声色地朝后移了半步，和辛熙并排站着。辛熙不敢松懈，她屏着气，数着跳动的数字，每一秒都格外的漫长。


    垂在身侧的手掌蓦地被人抓住，轻轻地挠，辛熙以为是童梦瑶，笑容和煦地朝下看，却发现小姑娘正趴在横杆上欣赏外面的风景。辛熙立马睨眼瞪向作弄者，眼睛发出警告的信号。


    姜渠老实地收回手，但唇角的笑容不减，犹如春风得意。


    他们相谈甚欢，又站在酒店外聊了许久。


    都说麦高中国有两大门神。司徒敬负责设备销售，姜渠负责售后维修业务，两个人一前一后，搭档默契。业内传过最夸张的流言是说友商只要看见他俩一起出现，立马就会抱头溜走，而等他们走进客户办公室的时候，客户已经拿出了签字笔和合同章。


    辛熙原先不信，真那么神，麦高在中国早就无敌了，还要他们这几百个销售干什么。但此刻，她旁观着他俩围剿童副院长，前疏后堵，深入浅出，没几句话就扫清了他之前的疑虑，才明白，为什么武侠剧里，战力满分的高手不会在一开始就出场了。


    拿下津南二院的单子几乎是探囊取物了，辛熙松懈了些，心里盘算着，回去得拿两张他俩的照片，拼接在一起，当电脑桌面。


    业务上的挡路小鬼肯定统统退散！


    给童副院长安排的车子先到，辛熙坐上了副驾驶。她需要乘胜追击，借口给童梦瑶准备的车子已经被同事带到了会场，自然地跟着去了。


    后视镜里，姜渠和司徒总正在交谈。司徒敬的年纪看上去和姜怀正差不多，但精英人士似乎都有一个特点，他们无论到哪个年龄阶段，永远都是精力充沛的。


    大概，事业的成功真有延缓衰老的功效。


    春日暖阳将世界照得明暗分明，他们就站在光里，发着光。


    真好！她见到光了，拥有光了，下一步是要成为光！


    司徒总对辛熙的印象只停留在脸熟，他问姜渠，“那女孩是你们团队的？”


    “嗯，北区的销售，现在在负责津南地区的业务”，姜渠介绍完后，略有停顿，又强调了一下她的名字，“辛熙”。


    “就是她呀”，司徒敬的声音明显轻快了些，“就你当时非要保的那个？”


    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们之间说话很随意。姜渠坦诚解释：“我不是非要保某一个人，而是在这件事情上，她本来就是无辜的。更何况，我可不想被那帮老外牵着鼻子走，难道您甘心被他们拿捏？”


    司徒敬自然不愿意，但他和那帮人打交道太久，总有些面子要给，总有些人情要顾。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从外面招一个姜渠进来的原因，总得要人给他们唱唱红脸了。


    一想到那帮人隔着电脑屏幕被姜渠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就觉得痛快。


    要开除人？行，请先从员工守则中找出适用条例，说明缘由，提交工会，谈好赔偿。什么？中国区的人事任免和财务管理是独立的，你们不能干涉？那就请收回你那讨人厌的爪子，闭上聒噪的嘴。


    “可这件事情的影响很坏，如果处理不好，我们不得不向董事会质疑你们独立运营的能力。”


    “质疑可以只靠嘴说，可能力是要看财报数据的。”


    司徒敬哼了一声，“那帮美国佬还活在十年前。”


    “他们的傲慢已经让他们失去了时代的机遇。”


    “但你别忘了，麦高到底还是一家美企。”


    “等核心生产线移到国内，技术和产品终究会本土化。到时候，他们最多算个资方。”


    司徒敬看出了他的野心，“所以你一门心思地想在国内建核心基地？”


    姜渠坦然承认，“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滨海新区已经有了高端制造的产业集群，我们的核心部件也初步实现了国产化。”


    但这条路并不容易，司徒敬问他，“你打算如何说服董事会那帮老顽固？”


    “资本重利，他们可没有什么家国情怀。中国的市场数据会说服他们的。”


    “你小子”，司徒敬很欣慰，聊起这些远大宏图的时候，姜渠身上终于有了几分他们相识时那种狂傲、自信、意气风发的样子。两个人相识于微时，关系比一般的上下级多了点亦师亦友的情谊在。司徒敬是姜渠在美国创业时的第一批投资人之一，后来在大量资本撤走时，唯有司徒敬留了下来。在姜渠卖掉公司后，也是他抛出橄榄枝，高年薪加聘请姜渠回国。


    “你知道他们都怎么传的吗？都说你很快就要干掉我，取而代之。”


    “您倒是巴不得。”


    司徒敬想退休了，在姜渠确定入职麦高之前，他就有了退居二线的想法，但底下有能力的的人私心太重，撑不起这个摊子，“既然知道，那就给我好好干！”


    姜渠事业上遇到的最大波澜，于他，何尝不是一个天赐良机。


    车子在排队驶进会场，司徒敬又看见了辛熙，“那小姑娘不错啊，客户应该挺认可她的，怎么就只放在津南？”


    他对辛熙的观感也挺好，身上没有大多数销售会有的钻营感。成熟的销售或许可以依靠老道的经验掩饰住唯利是图的本质，而新手，往往容易因为幼稚的表现欲暴露野心，但没有争夺力量的销售又是做不成事的，所以他经常感到矛盾，既希望手下的人去抢客户争市场，又希望他们姿态优雅，吃相干净，尽量用体面的方式赢得胜利。


    这是非常费脑子的事情。


    眼前的姜渠就做的很好。他对他的欣赏，正是源于，他一向如此：能赢，且赢得干净、漂亮。


    “津南盘子小，她还需要再历练。”


    “你对她有规划？”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姜渠叫司机停车，“咱们得从这儿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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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了，不然赶不上开幕式。您的那套理论啊，多的是人等着学习呢。”


    司徒敬一边下车一边对姜渠说：“要不是看在你早些年让我赚了不少钱的份儿上，我能被你吆来喝去的。”


    “我今儿就是您的助理”，姜渠摆出恭顺的姿态，学着酒店的门童服务，手掌撑在车门框上，“您请。”


    展会头一天，说是人山人海都不为过。


    辛熙安顿好童副院长后，又去接了几个其他的客户，她要保证他们在演示保税维修模式和物联网监控时，就在现场。她始终相信，技术才是真正的销售力。


    手机上收到姜渠发来的消息，他似乎猜到了她在忙什么，所以叮嘱她：一个好的销售不是把梳子卖给没有头发的人，而是要找到更多有头发的需要梳头的客户。


    辛熙觉得自己成长了，姜渠的意思她秒懂。


    于是，在接到客户的时候只是告诉他们麦高的演示时间安排，但并没有想方设法地让他们去看。虽然麦高出了成本让他们来到现场，但客户是自由的，他们可以完全自由地去享受这场盛宴。


    “逛累了，可以到我们展区歇会儿，有茶歇。”


    “满足需求，比创造需求更有意义”，这句话是辛熙对鄢钰说的。鄢钰是沪星的销售，也负责津南，不过她的盘子更大一些，京北也有部分归她负责。两个人打过几次交道，虽交浅不言深，但辛熙需要她，所以主动约她喝咖啡。


    “可我们老板经常说，客户如果没有需求，就给他创造需求。高级的销售就是要把雨伞卖到干旱的地方去。”


    “嗯......那你认可吗？”


    “我认不认可的不重要，我又不能改变我老板的思想。他开心就好”，鄢钰的语气里全是无奈，她的冰咖啡已经见底，眼睛放光，“还是你们老板好啊。”


    “此话何解？”


    鄢钰朝她靠近，挑着眉，“我刚刚去看你们展区看了，好帅的，和老外拽英文的时候超级性感。在他手下工作，唯一会得的职业病就是花痴。”


    “哪有那么夸张”，辛熙哭笑不得，“你看我们公司也没一个人花痴他的，好么？”


    “倒也对。我对我的老板和同事们，只有两种情绪，现在杀或者过会儿杀。”


    辛熙笑得前仰后翻。


    她觉得鄢钰就是那种天生很适合做销售的人，自带亲和力、幽默，也很会消解情绪。辛熙向她提出帮助的时候，她一口答应，“小事啊，我们市场部经理应该就有海德堡那边的联系方式，我待会儿去帮你问问。”


    “那谢谢啦。回津南请你吃饭。”


    “不用”，鄢钰摆摆手，语态一转，“话就不吃了，要不，你把你们姜总介绍给我？他有女朋友了没？这种优质男，早婚是不会的，但女朋友肯定不少吧？”


    “啊？”辛熙见她神情认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你说真的吗？”


    “怎么？你觉得我一个销售配不上麦高的老总？”鄢钰变了脸。


    “不是，不是”，辛熙急忙拉住，半真半假地，“主要是我跟他不熟，而且，听说他好像还忘不了他前女友吧......打算终身不娶来着。”


    “纯情男啊”，鄢钰更有兴趣了，“没事，让姐姐来拯救他”，鄢钰刚说完话，忽然站起来，朝着不远处走来的一个男人招呼，“龚总，这边坐。”


    辛熙跟着鄢钰回头，笑容僵在了唇角，记忆里模糊的脸慢慢靠近后有了清晰的轮廓。龚长安啊，那个因为她用名牌包，就判定她很物质的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