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呢?”


    “不敢有姓。”


    这话半真半假,倒不全是敷衍,不过在徐明疏听起来就是另一番用意了。


    “你若觉得在这里回话不痛快,想大理寺狱走上一遭,我也可以成全你。”


    硬的不吃就只能来软的了。


    别枝眼睛一闭,睁眼说瞎话:“大人恕罪,民女从洛河一路南渡,这才逃来京城。胡人将家里洗劫一空,还要……还要逼我为娼。”


    别枝声泪俱下。她本就生得漂亮,一双狐狸眼沁出水珠,带起眼尾一抹朱砂红,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我不愿受那胡人欺辱,夺了他手中刀,这才一路逃到金陵来。大人……别枝只是想堂堂正正地活着,别无他求。求大人饶我一命,民女愿结草衔环,为奴为婢……”


    徐明疏眉头一皱,无动于衷。


    这人真像是狐狸精,妖言惑众的那种。


    别枝一把拿过短刀,抵在颈间动脉处,缓缓推进,“如若大人不容于我,我也只好以死谢罪。”


    “等等。”


    别枝扬起一缕不易察觉的笑。


    先求死,再求生。


    她成功了。她又一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徐明疏把玩够了手中的茶盏,将它轻轻搁置在几案上。


    “你是真当我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尸体?”他有意顿了一顿,“好大的本事。”


    别枝很快就从这句话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大人既坐在这里同我说这些话,想必也是舍不得让我偿命的。”


    倒是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徐明疏冷哼一声。


    按理来说,梁阁老得知女儿不见后,该上报大理寺。但他为保全女儿声名,并未到衙门处报案,而是以私人的名义找徐明疏帮忙找寻。


    他夜里就这样带着大理寺的一队亲信官兵匆匆去找梁阁老之女,难免被有心之人称道。


    梁惜瑶一死,倒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了。


    这事传到天家,往小了说是瞒而不报,往大了说是结党营私。


    徐家世代为官,徐明疏又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自然深受忌惮。


    但若是去寻自家出走的美人,那便不是公家事,而是私家事了,顶多不过是治他个好色之罪。


    “过来。”


    “啊?”


    别枝没想到这个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是是。”


    凑近这个男人身边,别枝只觉得他身上的药草味更浓了些,皱了皱眉。


    这人莫不是个病秧子?


    不过徐明疏没给别枝胡思乱想的时间。


    “给你两个选择,一,拿着你的刀畏罪自杀,为你杀的那个男人陪葬;二,你是我金屋里藏的美人,昨日你与我闹矛盾跑到鹿崖山迷路,不曾遇到梁惜瑶,更没有杀人。待此案了结后,你我便分道扬镳。”


    别枝不知道他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的。


    选择就这么砸到她面前,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权力涌动下的风云变幻。


    林显死了,和梁惜瑶死了,到底是两码事。


    连死人都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虽然她没得选,但此事正合她意。


    跟在徐明疏身边,退可躲天令阁追杀,保性命无虞,进可查当年父亲蒙冤之事,为路家昭雪,于此时的她而言,再好不过。


    至于徐明疏是何谋划,与她何干?


    她没脸没皮地笑着应:“好啊,徐郎。”


    **


    别枝并不关心朝中大事,等伤养得差不多了也闲不下来,挑了个良辰吉日溜到街上去了。


    前几日下的雪已经融化得干干净净,如今正是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只可惜冷了一些。不过街上有群嬉闹的孩童,把这冷清消下去几分。


    怡澜别苑里的炭火一直烧得很暖和,以至于别枝直到出门了才发现这一点。


    她此行并不只是为了出来透透气,也是为了把那枚玉佩当掉换点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寄人篱下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姑娘,这……这玉佩你是从哪来的?”


    当铺的老掌柜眯起老花眼仔细端详了一会,诧异地看着衣着寻常的别枝。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此物非凡品啊!乃是上好之玉雕琢而成!”老掌柜啧啧称奇,以怀疑的目光扫视着别枝。


    眼前这个人并不富贵,实在不像这玉佩的主人。


    别枝看出了老掌柜的迟疑,索性帮他解决了心头疑惑:“哈,这是我宫里的姐姐送我的东西,最近手头有些吃紧,这才来当了此物,你这儿若不要,我另寻一家便是。”


    “诶诶诶,我这儿给的价高,姑娘拿着,这东西我收了。”


    “这才对嘛。”别枝掂了掂沉甸甸的银子,满意地出了当铺。


    “都让一让,都让一让。”官兵下手一点也不客气,几个不明所以的老人小孩被拽得东倒西歪,有一个小孩没站稳,整个人倒在别枝身上。


    马蹄声响彻云霄,一路奔向皇城。


    掀起的尘土沙石呛得她咳出了泪花,待到她反应过来腰间一轻的时候,那袋银钱早已不见了踪迹。


    真是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堂堂天令阁首席被人在大街上偷了银子,传出去让人笑话。


    她气得一跺脚,要去追那个偷了她银钱的小孩。


    那小孩毕竟年幼,跑不出两里地就被别枝逮住了。


    “我说你这死小孩!”


    别枝没想到这年纪不大的小男孩能犟成这样,死都不松手。她本来没想和他一般计较,这下被气得不轻,没忍住动起手来。


    更准确地说,是单方面殴打。


    毕竟那小孩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他痛得眉头绞成一团,背部不自然地弓起来,却死死抱着手里的那袋银子,一声不吭。


    “你在干什么?”清冷但明显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她后背传来。


    别枝僵了一僵。


    “啪!”


    还未等别枝反应过来,徐明疏的广袖就已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不轻不重的巴掌落在了她脸上。


    她本来是能躲开的,但徐明疏就像是给她下了定身术一样,让她两腿挪不开半步。


    耳边炸开一道惊雷,反而显得周围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脸上酥酥麻麻的,不疼,但足够羞辱。


    更别提周围还有好些看热闹的人。


    “看见了么?你以后要是敢犯规矩,我也给你拖出来打。”


    “奴婢不敢的……奴婢……”


    “都散了吧,那个人可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啊。”


    别枝捂着脸,不可置信道:“你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


    “去和人家道歉,把东西还给人家。”


    “是他抢了我的钱!”


    “你哪来的钱?”


    这下别枝吃了哑巴亏。


    她原本确实身无分文,玉佩的事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只会多说多错,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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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负一个哑巴,当真是……不知廉耻的贱婢。”


    徐明疏声音不大,但这话轻飘飘地拂过她的脸颊,倒是比刚才那一巴掌疼上许多。


    别枝瞥见那小哑巴露出得意的坏笑。


    你看,就算我说不出话,他也会站在我这一方的。


    而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个小哑巴,我也不过是替你爹娘管教你一番,不收你一点银两不错了。”


    别枝丝毫没有刚被人扇了一巴掌的自觉,从那袋子里扔出两粒碎银,砸在他脸上。


    “算我赏你的。”


    徐明疏瞪了她一眼。


    别枝从他身边走过去,故意挨着他撞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尸位素餐之辈。”


    徐明疏冷笑着回她:“蝇营狗苟之流。”


    **


    徐明疏罚了别枝每天抄写一页《三字经》,软禁在怡澜别苑,哪儿也不准去。


    居然罚她抄这种幼童才学习的课目,别枝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到。


    她本就不是能静下心来的性子,抄了两日后,送去的竹纸上便不再是文字,而是画的王八了。


    她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双腿,随口一问:“翠音妹妹,你说,大人什么时候会来找我算账啊?”


    “姐姐……这是什么好事吗?”


    “当然是啦,我成日在这别苑里,都快闷死了!”


    别枝小声嘀咕。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她说的这句话,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徐明疏真的找上门来了。


    还带着她画的大王八。


    徐明疏看着那么霁月风光的人提着一沓大王八竹纸来的模样着实吊诡。


    只是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不免让人退避三舍。


    他抬手示意翠音退下,自顾自沏了一壶茶,举手投足间尽显不染世俗的气质。


    他看着别枝的动作,缓缓开口。


    “学不会规矩的话,你这个人,我也不必再留了。”


    “人之初,性本善。”


    别枝打断了他的话。


    “看来那小哑巴的恶,是出于整个大周的馈赠啊。”


    “放肆!谁准你这么说话的。”


    “真话难听,便不能说么?还是说,是大人不敢听?”


    回应她的是徐明疏的沉默。


    别枝收回了最后一丝对这个人隐隐的期盼。


    “罢了。反正民女的话,大人也不会信了。”


    他上前两步,用足以把骨头捏碎的力气捏住她的下巴,逼她以一个不舒服的姿势仰视自己。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枝。”


    “民女不敢忘。”她答地很快。


    徐明疏审视着这个女人。


    她被身上不太合身的衣服勾勒出动人的线条,唇角一点朱砂痣妩媚至极,却和那些抛却尊严伏低做小的女人不一样。


    分明是她一无所有又有求于人,却偏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眼前碍眼,仿佛那个低声下气苦苦哀求的人不是她。


    明明杀了人,还要摆出一副清高的架子。


    舔舐着纯粹的卑劣,独守着可怜的孤傲。


    这样的性子,在京城的诡谲云涌里,是豺狼口中弥足珍贵的玉盘珍馐。


    彩云易散琉璃脆,摧折美好之物似乎是人恶劣的本性。


    他生出一些玩味的意图,想在这个看似干净的女人身上留下洗不掉的烙印,于是鬼使神差地说出逾矩的话来。


    “那便爬到我的床上来伺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