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林绾温柔的笑容落在她的眼中却无异于一根尖刺，她根本没办法想象，不，她为什么没办法想象呢？也许是因为文字的滤镜，所以林绾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十九、二十岁的模样？


    那个写过“那一年，你在朝阳下朝我奔来，我在余晖中与你告别。后来，飞机能抵达毕业后相隔千里的城市，却将我们的时差永远定格在十二小时。于是每一天的清晨，我就会想起你。”“朝霞与夕阳成双入对，所以我们注定天生一对”的林绾，原来已经毕业这么多年了。


    她下意识认为林绾还是和她的文一样，又有些酸涩又带着少女的懵懂幻想，那样温柔唯美，又美丽。让人毫不怀疑她能写出令人感动的文字出来。


    她的喉头有些干涩，有些局促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绾结婚生娃这种重量级的新闻居然是被她阴差阳错问出来的......她都不敢想象现在弹幕会有多么疯狂。可是仔细想想，林绾最新的一篇文也是十年前随笔写下的，这么多年间，她不结婚才奇怪吧？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映入她的眼帘，那只手悄悄握住了她因为紧张而缩成拳的手。秦段抬眼便望见林绾那关切之中又有些尴尬的表情。她连忙开口打断这种奇怪的氛围：“不，我只是有些太惊讶了。”


    “为什么？”


    “可能因为您的文字让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同一个年纪的朋友，就像是一个多年好友隐婚有孩子一样......不太适应。”


    林绾愣了愣，很快浅笑一下。


    “也是。”


    说完这句话后，林绾似乎有些沉默，她望着不远处纷纷扬扬的桃花树，眼底也流露出几分平和的意味来。秦段坐在她的身边，明明周围是摄像机，可她似乎只能感觉到林绾那平稳的呼吸声。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弹幕却似乎找到了合理的发泄口。那些惊讶，愤怒，崩溃，不解，全都朝她一拥而上，化作最为猛烈的攻击。


    【阴阳怪气谁呢？】


    【人家结婚了，又不是死了，秦姓某人那表情就差奔丧了吧？】


    【秦段能不能别说话了，听得我一肚子无名火。】


    【谁和她朋友了？这人疯了吧......就是客气一下还真蹬鼻子上脸！】


    【嫉妒绾绾三十五岁比某些自称没毕业的好看罢了】


    【女神你是真的火了，以后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前面忘了后面忘了，反正离糊咖远点。】


    ......


    “我还没想好写什么，其实我没觉得自己能够挺过第一期。大家写的都很好，比我好太多了，我摆一摆烂也没关系？”


    秦段蓦然开口，顺带用手摘下她大腿上落下的一片树叶。林绾呼出一口气，重新露出一个有些意外的表情。她微微挑眉，说道：“我还记得你的豪情壮志呢，这还没开始就准备退缩？”


    “说起来，我们大家都对你一无所知，不如趁现在来宣传宣传你自己的作品？”


    秦段打了一个激灵。


    她连连摆手，语气诚恳：“我写的东西都没什么好看的，我的作品不太符合市场潮流，也就是自娱自乐罢了。”


    “不用好奇。”


    就现在这种情况，马甲是上午扒的，书是下午封的，人是晚上走的。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更好奇了呢。”


    林绾打趣她。


    弹幕也飘过一长串问号：


    【？？？？】


    【我请问谁要看了？hello？我放着几个大佬的文不吃，去淘屎？】


    【不说我还没想到，一说我反而好奇了。】


    【笑死，疑似新型推文手段哈，像是那种买了几百个推文号但根本起不来，于是作者破防觉得所有人要害她，其实殊不知自己写的就是一坨。】


    【楼上好会说】


    【破防了，小作者没惹你，我现在突然共情秦段了......】


    【哈哈，零人爱看你的烂文哈，之前还拉踩我家沈淮？真以为男主文没人了？】


    秦段又和林绾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林绾提出要加她一个好友。秦段自然是欣然同意，她以前也是林绾文章的受众之一，算得上半个粉丝！如今她主动提出加好友，她心情有些雀跃。


    但她的脸上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神色，偶尔会眯一眯眼睛，没人知道她的内心这么丰富。


    林绾和她在后花园分别，说是要一个人去外面散散步。


    看见林绾健康又活力满满的背影，秦段顿时对自己长期写文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


    才怪。


    她回到房间，开门便觉得一阵寒意自脊椎升起。房间里寂静无声，窗帘被拉的结结实实，无端的冷意在初春时节遍布房间各处。她几乎怀疑这里是什么监狱。


    “......你回来了。”


    一道女声缓缓冒出。


    宋之河沉默地坐在办公桌前，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笔记本，她的面庞被笔记本的白光照亮。而在笔记本旁散落的是密密麻麻布满字迹的草稿纸。房间内只有监控，没有摄影师，否则秦段毫不怀疑摄影师会被宋之河这种表现吓得半死！


    她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精气，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却闭着眼。


    “您还好吗......？”


    秦段鼓起胆往宋之河身旁走去，她依旧在闭目养神，扯出一抹笑：“托你的福，我感觉自己年轻十岁。”


    ——“像是回到高中写作文的时候一样。”


    她突然睁开眼，身子往后一仰，像是起死回生！她大大方方给秦段展示自己的屏幕。秦段本想回避眼神，可电脑那一片白光实在是太过耀眼，那洁白的word文档竟然干净到没有一点墨水的字迹！


    究竟是何种的绝望才能写出这样动人心魄的无字天书？秦段不敢细想！


    宋之河重重吸了一口气，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把灯给打开，顿时房间亮堂不少——终于像是在阳间了。


    秦段没忍住悄悄提醒宋之河：“宋老师，现在在录节目......”在读者面前，作者也是要面子的啊！宋之河保持这么多年形象不要啦！


    也许是终于被在意到了，弹幕们纷纷从噤若寒蝉的氛围中缓过来：


    【我不敢说话......太太精神状况好堪忧啊。】


    【搞艺术的都是这样的，天才总是不被人理解的】


    【节目组还我妈生快乐小河狸呜呜呜太太写不出来就去填坑换换大脑吧嘿嘿嘿】


    【？？？】


    【呵呵，都怪某人手气那么差】


    【不是吧，这题目我觉得很简单啊？宋之河写不出来？笑死，这就是你们言情女王真实实力啊？】


    【加一，不会文章都找人代笔的吧？】


    【前面顶个二线炒作咖头像那位，自家正主没选上我家太太剧里男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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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酸原著？举报引战了】


    【其实有一说一，你们没人好奇秦段会写成什么样吗？我们对她一无所知！】


    ......


    卡文的时候，人总是会十分有倾诉欲，宋之河破天荒地问她：“你觉得这个题目的隐藏含义会是什么？我废了十几版的稿子，却总觉得把握不住它真实想要表达的东西。”


    秦段很懵啊。啊？这题目还有要表达的东西吗？她以为就是节目组随便看到一朵花，脑子一热写上去的。


    “嗯......我觉得其实怎么写都可以？”


    宋之河不甚苟同，皱起眉头。秦段开了个头，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说下去：“我看过宋大你的文，我认为这个题目反而十分适合你。您写过的很火的几篇校园文，其实就很契合这个题目。”


    “我的校园文？你说的是哪本？”宋之河抬眼，被秦段这么一说，脑海中浮现出好几个熟悉的画面来。


    她写过起码四本校园爱情文学，因为这一类版权有段时间挺好卖，也不知道秦段说的是哪一本？


    “都差不多。”


    秦段言简意赅。


    “就拿您写的第一本为例，您曾经写过出身贫苦的女主因为暗恋男主而考上了名校，男主却在大学爱上了另一个女生。女主经历了自我挣扎和足足三个月的旅行后最终选择放下曾经和男主的点滴过往，最终决定回乡建设。”


    “哦，你说的这本？”宋之河有些意外，她写过很多本书，可秦段说的这一本却是她还未出名时写的一本四不像小说。


    她自己都差点忘记过她写过一本这样的书，包括很多书粉都下意识把这本边角料排除在她的众多作品之外。她没想到秦段却把这本书了然于心。


    “......虽然那本您没写完，但其实我看到那本书时，觉得女主就是那朵扎根在家乡，绽放不败的野雏花。”秦段的语速放缓，她感受到宋之河投向她有些诧异的目光。两人对视几眼，最终宋之河扑哧一声笑了。


    她摆了摆手：“你以为这是阅读理解？紧扣道德观写出板正的东西来，在这里可不得分。”


    “这里需要的不是上价值，而是——创意。”


    宋之河单手撑住桌子，身子朝她这里前倾，长发搭在她的肩膀处泛着润泽的细光，她勾唇一笑，眼中冒出几分趣味，扬起下巴点了点秦段。


    ——“顺带一提，那本书的结局我不是没有写。”


    她莫名其妙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宋之河端起身旁的玻璃杯，细细抿了一口水，悠哉游哉地勾起一抹笑。秦段推了推眼镜，发现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于是把窗帘一把扯开。


    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宋之河慵懒地吐出几个字：“女主死了。”


    【？？？！】


    【啊啊啊不会吧，我记得河狸不虐女啊？】


    【啊我有印象了，那本书超级古早，七年前的书！】


    【七年前的书也有岁月史官上价值啊，服了，别太季度。】


    【秦段说的都是啥，来这里传播正能量来了？本来对她挺有兴趣的，现在没了。】


    【额，宋之河好没礼貌。】


    【额，小解解好会引战。】


    当着广大网友的面，宋之河是一点没遮掩。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她已经红到不害怕任何质疑声，总之，秦段没有吱声。因为她知道宋之河这句话是在胡说。


    毕竟，当年宋之河没出名时，她曾经和她讨论过这本书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