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求娶

作品:《破霜

    太后原欲陪谢宜一同前往。


    只是目前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暂且不清楚,谢宜安抚她一番后,随杨侍官独自往肃政殿去。


    临近殿门,徐明烨那道洪亮高昂的嗓音便传了过来:“荣安郡主谢宜素来骄纵跋扈,视人命如草芥,此番被张公子拒绝,心生恨意,便欲将他除之而后快。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请陛下明察,严惩凶手,还张大人一个公道。”


    “倒难为徐相了,一大把年纪还撑着身子联同百官状告本郡主。”


    谢宜不卑不亢地挺直脊梁走进肃政殿,朝高座上的人行了个大礼,恭声道:“谢宜参见陛下。”


    满殿肃穆。


    徐明烨被谢宜一言怼得脸色通红,偏他年纪确实上来了,且谢宜素来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他找不出茬来,只一口气儿呛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贺知鸿面色淡淡,温和道:“宜儿请起。”


    “谢陛下。”


    贺知鸿正色道:“宜儿,今日传你来此,乃因张侍郎之子张舟昨儿在你府外被人重伤昏厥,偏又在他身上寻得一枚耳坠。你瞧瞧,这东西是不是你的?”


    正说着,有宫人端着一托盘行至身旁,上面放着一只带血的海棠珍珠耳坠。


    谢宜偏头瞧了眼,微微敛眉。


    青榆昨日翻找妆奁时,确然少了一枚海棠珍珠耳坠。


    而眼前这枚,正正是她的。


    谢宜没有避忌,问心无愧地道:“回陛下,这枚耳坠确实是臣女遗失的那枚,只是臣女不知它为何会到了张公子身上,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构陷。”


    徐明烨嗤地一声笑了,“若说一件物证不足以证明什么,那人证亦在,郡主还能托赖么?传人证上殿。”


    徐明烨高声冷喝。


    一个身穿粗麻布衣,年约二十上下的男子垂首走上大殿,颤颤巍巍地跪下:“草民陈和参见陛下,草民乃清腴楼的伙计,十二月初三那日是草民的休沐日,因家中老母亲偶感风寒,草民听从大夫的嘱咐,特意上山为老母亲采药。那日草民可巧路过消雪亭,碰见郡主和张公子相见,也不知张公子和郡主说了什么,郡主怒气冲冲,没过片刻,竟一脚将张公子绊倒。张公子的额楼被磕破,为此流了不少血,还有昨儿一早郡主到清腴楼用膳,后来不知为何张公子也来了,还被请到郡主的雅间,但没过多久,张公子就出来了,胸膛也湿了一片。”


    徐明烨摸了摸下巴那撮有些花白的胡须,意味深长地讪笑,猜测:“张公子的胸膛之所以湿了一片,只怕是郡主被拒绝,故而恼羞成怒,用茶水泼过去的吧!”


    谢宜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徐相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心里脏的人,看什么便都是脏的。”


    徐明烨气得脸色涨成猪肝红:“你......”


    谢宜环顾周遭一番,目光变得锐利无比:“难不成诸位大人从未有过打翻茶水的时候?张公子湿了胸膛,不过因为他与臣女喝茶时碰翻了茶水,这有何稀奇?”


    宗正卿许大人站出来,肃声道:“若非是郡主心有不满,胁迫张公子到清腴楼相见,张公子岂会主动上门?”


    “许大人,”谢宜陡然厉喝,“依《丹贺律例》第三卷第二十七条,任凭天子抑或平民,但凡举不出证据便恶意中伤他人者,该杖责三十,以示惩戒。”


    未等众臣反应过来,谢宜已经朝高座上的人道:“陛下,您说臣女所言可有理?”


    贺知鸿点点头,正言道:“确然不错。许爱卿,你说是荣安郡主胁迫张舟到清腴楼相见,可有证据?”


    那许大人闻言,登时怛然失色,慌忙跪下:“请陛,陛下饶命,臣,臣没有。”


    贺知鸿肃声道:“你既恶意中伤荣安郡主,朕亦无法网开一面。来人,将许爱卿拖出去,杖责三十。”


    徐明烨见状,敛眉正想求情:“陛下,许大人也是......”


    “徐相,”他话未道完,谢宜便厉声道,“您虽是两朝元老,但我朝律法乃建朝初期明皇所定,历经百年,深得民心,徐明若为许大人求情,难不成是要陛下罔顾祖上律法么?”


    话音未歇,徐明烨满是褶皱的脸黑如墨色。


    他狠狠剜了一眼谢宜,余光瞥见贺知鸿沉下来的面色,忙垂首,正色道:“臣,不敢。”


    满朝一片噤声。


    贺知鸿沉了脸色:“无妨,徐相也是急于求真,这才乱了头绪,想来也不是真的藐视我朝律法。”


    徐明烨压下心中的不快,“谢陛下明察。”


    禁卫军将许大人拖出去,不到片刻,外头便断断续续地传来一道呜呜咽咽的凄厉哀嚎。


    寒冬雪天,凛冽的风时不时灌进。


    参奏的众臣闻声,背上泛起几丝冷汗,有人油得发亮的脑门流下汗珠,险些滴进眼睛里,也不敢抬手抹掉,只微微偏了偏头,让汗珠顺着太阳穴流下。


    连徐相都落了下风,瞧这形景,圣上似乎还站在妖女那边儿。


    外头的哀嚎音渐息。


    谢宜不疾不徐地解释前言:“十二月初三那日,张公子因错了时辰,臣女瞧不惯,便绊了他一脚,此事确然是臣女有错。可昨儿臣女在清腴楼用膳,却是张公子主动找上门的,并非是臣女邀约。”


    礼部侍郎站出来,轻笑道:“那郡主所言,张公子为何要主动找上门?他总不可能是无所事事,故意上门找骂吧!”


    谢宜立如松柏,面色从容:“因为他心仪于我。”


    此言落地,大殿内的窃窃私语声倏忽停歇。


    谁想下一瞬,众臣不顾满殿肃然,陡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肃静。”贺知鸿敛眉环顾底下众臣,高喝。


    众臣立时噤声。


    谢宜仍旧不卑不亢,清清楚楚地道明缘由:“张公子上门,一是为了消雪亭错过了时辰一事与臣女道歉,二是为了向臣女表明心迹。”


    众臣仿佛听到什么惊天笑话般嗤之以鼻,看向谢宜的神色好似在说“我就看你如何鬼话连篇”。


    高座上的人眸底划过几丝不可置信,轻咳一声后,朝谢宜正色道:“宜儿所言,可有凭证?”


    谢宜被他问得顿了顿,神色蔫下去,“回陛下,并无。因此事较为私密,当时张公子和臣女的谈话,没有旁人在侧。”


    谢宜拿不出证据,立刻便落了下风。


    徐明烨无声地冷笑,趁势而追:“也就是说,郡主也不能证明张公子胸膛上的水迹,不是郡主所泼。”


    谢宜不急不躁地驳道:“徐相所言当真可笑,单单一点水迹便能证明张公子是臣女所害么?若论徐相之意,在清腴楼的相见乃是臣女主动相邀,且张公子又当真这般厌恶我,那他为何要答应与我相见?”


    一直沉默的张侍郎,此时声泪俱下地控诉:“郡主所言岂非明知故问?当日太后懿旨,国公夫人作媒,下官和犬子岂有不应之理?”


    谢宜敛眉讪笑:“依大人所言,是说皇祖母和国公夫人仗着权势威胁您么?”


    她一声讥笑,张侍郎警铃大作,慌忙抬眸望了眼高座上那面色冷肃之人,见贺知鸿面色沉沉,似压着怒意未曾发作。


    张侍郎惊得满脸惶恐,忙战战兢兢地跪下:“微臣并无此意,还请陛下明鉴。”


    形势反转得很快。


    徐明烨立刻拱手:“陛下,荣安郡主巧舌如簧,这是强词夺理,意图混淆视听。纵然张公子并非是郡主主动相邀,可郡主的耳坠为何会在张公子身上找到,若说不是凶手留下的,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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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然不信。”


    谢宜神闲气定,微微挑眉:“有人存心栽赃陷害,潜入臣女府中将耳坠偷走也并非毫无可能。即登上退一万步讲,臣女即便当真想要了张公子的性命,亦无须亲自动手,更绝无可能留下一件信物让人过来锤证臣女。更何况,臣女再怎么骄纵跋扈,又有何动机定要杀了张公子不可?”


    她字字句句,铿锵顿挫,掷地有声,气势上全然不输这群久经官场、油嘴滑舌的老臣。


    张侍郎抬眼怒控:“当日犬子不过错了时辰,郡主便对他大肆羞辱。陛下,微臣斗胆说句犯上之言,满京里,谁人不知荣安郡主盛气凌人、恣意妄为?太后慈心,曾为郡主多番寻觅良缘,只可惜谁见了郡主都要退避三舍,所以在郡主提及犬子心仪于她时,众臣才会觉得郡主是在鬼话连篇。若非无人肯娶,郡主亦断断不会耽搁至今仍未出嫁,且依微臣对犬子的了解,犬子绝无可能心仪郡主,郡主之所以欲杀犬子,必是因犬子婉拒郡主心意,郡主恼羞成怒,才会想亲自手刃犬子。如今犬子重伤卧榻,昏迷不醒,能不能活过今晚还是个未知数,犬子无辜受累,还请陛下为臣、为犬子作主。”


    “谁说郡主无人肯娶?”


    “本王愿以西凉九州为聘,向陛下求娶荣安郡主。”


    ***


    谢宜被召去肃政殿的消息传到东宫时,贺归辞正提起笔想要练字。


    忽闻得此言,他骤然变了脸。


    冯侍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他当即放下狼毫笔,一瞬冲到门口,欲往肃政殿去。


    谁知贺归辞还未出殿门,外头便猝然传来一声高喝:“皇后娘娘到。”


    皇后仪仗赫然出现在东宫里。


    贺归辞心急如焚,来不及多加思量徐京元忽然到此究竟有何要事,只面色匆匆地道:“母后,阿宜出事了,儿臣须得去帮她,您有什么事,且等儿臣回来再说。”


    男人什么也顾不得,似箭一般往宫门跑去。


    可才下了两级台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你给本宫站住。”


    徐京元的语调里带着隐隐怒意,贺归辞戛然止住脚。


    徐京元敛眉甩袖,厉声道:“谢宜那妖女出事,与你何干?她有今日,也是她咎由自取,你去做什么?”


    贺归辞如墨般的眼眸骤然沉下来,他隐着情绪握紧了拳,正色道:“母后,阿宜不是妖女,儿臣此前已和您强调过多遍,您往后莫要这般称呼她了,儿臣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还有,儿臣和她同在皇祖母膝下长大,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她有事,儿臣理当出面。”


    贺归辞不欲再言,抬脚便要离开。


    徐京元横了眉,怒斥:“你去,是想当着众大臣的面儿和你外祖父对抗么?别忘了,你如今能坐上太子之位,靠的是谁。”


    忽闻此言,男人极力隐在胸腔的滔天怒意乍然翻滚。


    贺归辞偏头,面色凉凉地望着眼前这个自少时便离他而去的亲生母亲,嗤声道:“您以为本王不清楚,徐家扶持本王为的是什么?本王上位,尚会顾念血缘之情保住您和徐家的荣华,倘或贺归珩登上帝位,徐家满门怕是连条完整的尸首都不得留下。请您记住,徐家扶持我,不是徐家的选择,而是徐家不得已而为之。”


    贺归辞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


    徐京元气得险些喘不过气儿来,捂着胸口,指着他远去的背影,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气急败坏:“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本宫十月怀胎,拼了性命生下的好儿子,他如今翅膀硬了,竟敢顶撞本宫了。本宫,本宫这胸口......”


    赵嬷嬷忙上前搀住她,温言抚慰:“娘娘莫生气,殿下不过一时被那妖女迷了心智,等他回头想通了,定亲自来和娘娘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