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阴翳
作品:《破霜》 肃政殿外响起一道低沉清润的嗓音。
众人循声望去。
猝然瞧见来人的面容,朝中老臣皆敛声屏气,震惊地瞪圆了眼。
有些年轻的臣子是这几年通过科举后方才朝为官的,从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除了听闻天煞孤星的些许传闻外,也不曾见过他的真容。
故而此时见了来人,一时只惊诧于这究竟是何人,竟敢求娶那臭名昭著的荣安郡主?
然在瞧见诸位老臣那瞠目结舌的模样时,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地朝前人道:“陆大人,不知此人是谁?为何徐相等诸位大臣竟如此慌乱和震惊?”
“哎!”
那陆大人收拢思绪,蹙眉压低了声音,微微后仰,靠在他耳边:“这便是传闻中的天煞孤星——贺序白,先皇的第十二子。”
那年轻臣子闻言,惊地呆愣在原地。
片刻后,他嗫嚅道:“他,他不是在十年前西凉城破时便已葬身火海了么?怎的,怎的还能死而复生?”
“我听闻西凉一场大火后,满城皆是断壁残垣,几经翻找,也不曾寻到他的尸身,故而皆认为他已葬身火海。本官猜测,他当日定是逃出生天了。”
“陆大人此言便是废话了,他不逃出生天,此时又怎会现身于此?”
“......”
高座上的人陡然瞧见来人,那被岁月刻画出折痕的眸子倏地一收,漆黑的瞳仁里满是震惊。
贺知鸿目瞪口呆,瞅着来人怔了好半晌。
他塌身,在杨侍官的搀扶下,踉跄着走下台阶,不敢置信地问:“你,你是十二弟?”
男人披着灰白色大氅,面色略显苍白,眉目宛若浓墨勾勒,气度孤清慵懒,周身又不合时宜地萦绕着一股妖冶之气。
虽已年过三十,然贺序白的面容竟与青年无异,好似匆匆岁月从未薄待于他。
贺序白握拳轻咳,朝贺知鸿拱手道:“回皇兄,正是十二弟。”
贺序白撩起裾摆,屈膝跪下:“臣弟未得传诏便私自入京,还请皇兄责罚。”
贺知鸿趔趄着把他扶起,热泪盈眶地将他上上下下审视一番。
他除了身子稍弱些外,并无哪处受伤,便含泪由衷地道:“你能从西凉死里逃生已是万幸,朕岂会因此责怪你?何况,朕从不信什么天象之说,当年西凉一场大火,父皇以为你葬身其中,闻得消息时竟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也崩逝了。”
言及往事,满殿肃穆,众臣无不噤声,皆垂首默然。
贺知鸿将泪咽回,缓了片刻,忽地思及一事,忙问:“对了,当年你是如何逃出西凉的?”
贺序白一一道来。
原来当年羌胡放火前,他便已通过密道逃出城,只是不料,逃至半途被羌胡士兵认出,将他逼到了悬崖上。
他迫不得已,唯有拼死一博跳下悬崖。
当时正值寒冬,崖底湖水冰冷,他虽有幸得人相救保住性命,但双腿被冻僵,身子也从此落下病根,在一商户家中养了数年,才得以下榻行走。
后来用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双腿才走得利索些。
如今看似与从前无异。
半月前,他告别商户启程回京,谁想今儿一到京中,便闻得此事,这方急忙赶来。
谢宜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胡扯,险些笑出声来。
贺知鸿想起他进殿时所言,回到那水波龙纹椅坐下。
徐明烨带着一丝冷笑道:“如今荣安郡主身涉命案,郡王若想求娶,可得好生思量。”
贺序白抬眸望了眼谢宜,唇角微勾,轻笑道:“据本王所知,郡主所涉之案未有确论。何况,本王相信郡主与张公子重伤一事绝无关联。”
张侍郎哽咽道:“纵然无法确认郡主与犬子重伤一事有无关联,可犬子身上却实实在在地找到郡主的耳坠,况清腴楼的伙计两次见到犬子和郡主起冲突,这便是人证,此事郡主无从抵赖。”
谢宜嗤之以鼻,直言:“单凭一个耳坠和一个不足以成为证人的证人,便想锤定臣女,那我朝律法岂不形同虚设?日后若有人想要杀死一个人,便只需偷他一样东西,就栽赃给他了。”
话音方落,贺序白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附和:“郡主所言,本王甚觉有理。”
男人的嗓音低醇慵懒,仿佛水滴落入深潭,流进谢宜耳中,她竟莫名地心安。
算及今日,一个只和她谋过两面的人,却令她有这般感觉,谢宜只觉可笑、可怜。
满殿之中,这些所谓的股肱大臣,几乎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连同高座上那位九五之尊,她也曾一度视他为父亲。
见形势不利,徐明烨朝高座上的人拱手道:“陛下,既然双方争执不下,倒不如先将嫌犯暂且收监,给予理千院五天进行查证。”
“理千院属徐相所管,徐相此举岂非......”
谢宜敛眉正欲再辩。
然话还未道完,贺知鸿便肃着面色,沉声打断她:“好了,此事事关重大,众爱卿不必再言。宜儿,你既无法证明那枚耳坠为何会出现在张舟身上,朕也只能先将你暂时收监,把此事交由理千院进行查证,为期五日,退朝。”
贺知鸿头亦不回地离开肃政殿。
众臣跪下:“陛下英明。”
形势反转得有些快,已由不得谢宜多言,禁卫军已经进入大殿,欲将她送进牢狱。
贺序白上前拦在她身前,温声笑道:“本王尚有几句话想和荣安郡主说,可否请几位大人稍候片刻?”
虽是对待比他位低之人,然这位宁郡王面色却很是温和,且态度十分谦逊,看得周遭的大臣愣愣地杵在原地。
那几名禁卫军受惯了位高权重者对他们趾高气扬,而今见到这般谦逊的郡王,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唯有怔怔点头。
男人态度谦卑,向禁卫军道了声谢。
贺序白转身与谢宜道:“郡主且安心,不出三日,我必定将你救出。只那时,郡主可否应了此事?”
谢宜还未反应过来,神色微惑:“什么?”
男人笑得温柔潋滟:“我以西凉九州为聘,求娶郡主。”
谢宜陡然回神,冷笑:“你威胁我?”
“我岂敢威胁郡主?郡主纵是不允,为报当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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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我也会尽全力将郡主救出。”
谢宜收回笑意,并未对他抱有什么希望。
她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凝了片刻,淡声道:“话别说得太早,方才的情形你不是没瞧见,如今整个贺京都是徐明烨的天下,你一个唯有几座偏远城池作为封地的郡王,身子又这般虚弱,拿什么与他对抗?”
男人的眸眼弯弯,目光中仿佛平添了几许错愕:“我身子虚弱?”
“难道不是么?”
贺序白恍然,低眉轻笑,忽地上前一步。
谢宜敛眉惊恐,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你想做什么?”
男人如墨般的眸子满溢浅碎笑意,“大庭广众下,郡主希望我做什么?”
谢宜被他问得顿住。
她一脸怔然的样子惹得贺序白轻笑。
他俯下身贴在她耳边:“说到底,今日之事不过皆因郡主和张舟相看,郡主若嫁我,往后再没有这种烦恼。且我身子虚弱,没过几年,待我薨逝,郡主也就恢复自由身了,往后天高地阔,还不是任你想往哪儿飞,便往哪儿飞。”
贺归辞赶到肃政殿时,见到的便是贺序白俯首贴在谢宜耳侧。
他那唇角微勾,轻声呢喃的模样,当真可恨!
“皇叔。”
贺归辞咬着后槽牙,紧盯着前方,面色阴沉地扬声厉喝。
此时大殿之上,众臣散尽,只留了几个禁卫军在等待将谢宜押往牢狱。
禁卫军忽闻这一声怒喝,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循声望去。
竟见太子殿下神色阴鸷,仿佛要杀人般大踏步而来。
禁卫军唬得忙收回目光。
贺序白一脸从容地抬眼望去。
贺归辞来到两人跟前,二话不说便将谢宜拽到身后,凌厉的目光仿佛要剜了他。
贺归辞脸色阴沉地好似被人占了雀巢:“皇叔,多年不见,您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脸皮倒愈发厚了。”
贺归辞不曾见过这位皇叔之前,总听宫人们面色惶惶地偷偷闲聊,说他是两世孤星,与之亲近者注定早死,又说他出世之时便克死了亲生母亲。
种种言谈,道得是天花乱坠,不着边际,令他不由得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叔生了好奇。
终于有一日,他借逛庙之机偷溜到荷苑,见到了那所谓的天煞孤星。
他原以为他既有“天煞”之称,必是生得獐头鼠目、狰狞可怖,应是个暴戾恣睢、极度凶狠之人。
谁想乍眼瞧见,却发现这位皇叔的形象竟和他想象中的有着天壤之别。
他不仅面如冠玉、形貌昳丽,且表面虽唯唯诺诺,但抢起他东西来却丝毫不顾脸面。
这哪里是天煞?分明是不要脸的癞皮狗。
贺序白瞧着两人相交的手,眸底一片阴翳。
然他抬眼的瞬间,阴翳霎时消散。
贺序白淡淡一笑:“本王进京的路上,偶然见野猪拱了红薯,还以为是错了眼,谁想多年不见,殿下的嘴也一如往昔。”
“你......”
贺归辞气得涨红了脸。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