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


    夜深人静，寒风瑟瑟。


    周子昂随便找了一个偏僻的亭子坐着，身边谁都没让跟着。


    就连鞋子丢了一只也没注意到，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发呆。


    月光清冷，照在地上就像是打碎的冰渣，无处不散发着凉意。


    周子昂的影子落在地上，撑起一片黑色，像是无尽的深渊，吞噬他残存的理智。


    他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一动不动。


    曾几何时，沈婉辞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样，寸步不离。


    远处，聂总管不放心，一直盯着。


    然而，他一盯就是一个时辰，侯爷坐着一动不动，就连姿势都没换过。


    他吓坏了，侯爷可千万不能有事。


    刚要迈步过去，忽然吱呀一声，亭子边上有一扇门打开，一个下人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


    路过亭子，下人猛然看见亭子里有人，吓得惊叫一声，盆里的水下意识泼了过去。


    泼了周子昂一头一身。


    聂总管一惊，连忙跑过去训斥了一声，“放肆，你竟敢朝着侯爷泼水？”


    然后过去查看情况，“侯爷，您怎么样？”


    下人傻了，噗通跪倒，“侯，侯爷？奴婢不知道是侯爷，奴婢只是一时害怕，这才……请侯爷恕罪，饶了奴婢吧！”


    不停的磕头。


    周子昂完全没有知觉，好像被泼的人不是他一样。


    直到聂总管过来询问，他才疑惑的看过去，“何事？”


    对上侯爷的目光，聂总管吓了一跳。


    侯爷的眼神涣散无神，像是丢了魂魄。


    这大半夜的，可千万别出事。


    聂总管顾不得许多，扶着侯爷起身，“夜风寒凉，您的衣服都湿了，老奴扶您去换身衣服，以免着了风寒。”


    周子昂也不说话，只是仍旧看向地上，那道影子为何突然不见了？


    沈婉辞不见了？


    他茫然的寻找，一无所获，只感觉心里瞬间被抽空，像是沈婉辞看都不看他一眼，绝情离去。


    “阿辞，你真的已经成了康王府的嫡女了吗？为什么离我越来越远了？”周子昂喃喃道。


    聂总管离得近，听得清楚，心里一紧，侯爷这是为沈小姐着魔了？


    他不敢迟疑，连忙扶着侯爷离开。


    ……


    赵府。


    赵建泽从康王府回来，就去了赵芷柔的院子，把宴席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芷柔。


    “妹妹，你可以放心了。只等明日，康王认嫡女的事情传开，上京城就不会再有人提通房之事。”赵建泽说道。


    虽然妹妹没说，但他知道她一直在担心这件事。


    赵芷柔又惊又喜，“她竟然是康王和先王妃的女儿？这太让人出乎预料了。”


    赵建泽点头，“在场众人无不震惊。靖安侯还曾质疑，但都被康王压下去了。”


    赵芷柔彻底松了口气，“她有了康王嫡女的身份，靖安侯府的人就不敢在轻易招惹她了，也能好过些。”


    赵建泽没说韩琉璃针对沈婉辞的事，不想让妹妹跟着担心，笑着说道：“席间，上京不少贵女都去给沈小姐敬酒。如果你也去了，就能看见这一幕。她们应该是已经认可了沈小姐的身份。”


    赵芷柔笑了笑，声音有些无力，“她成为康王嫡女，是喜事。我如今这幅样子，去了只会惹人嫌弃。”


    她虽然是装病，但为了提防窦贤，几乎日日服药，身子的确变得很差。


    “不可这么说。你只是装病，等骗过窦贤，你不再服药，身子自然和常人无异。”赵建泽道。


    赵芷柔没有反驳，面色柔和，“上一次你打了窦贤一拳，他果真没找你麻烦？”


    以窦贤的阴狠毒辣，绝不会忍气吞声，除非是他理亏。


    直到现在，她还清晰的记得窦贤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像是看破了她的谋划一样。


    那阴森的声音，狠辣的目光，她都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后来她才得知，窦贤解释为在替她驱邪祟。


    而她根本就没中邪，这是窦贤的试探。


    赵建泽也一脸沉凝，“他那日是来试探，岂会找我麻烦。当时你装的很好，只是我踹门太心急了，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出什么。”


    “应该没有。若他看出破绽，早就再来赵府了，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赵芷柔分析道。


    她沉吟了一下，又道；“只不过，装病的法子我感觉撑不了太久了。”


    想到被窦贤识破的结果，她骤然感觉浑身冰冷。


    窦贤绝不会放过她，甚至不会放过赵家。


    被窦贤险些掐死时的绝望，此刻再次涌上心头，她感到深深的无力。


    太难了。


    “哥，去把解药拿来吧，我不想装了。”她的语气很轻，像是放下了一切。


    赵建泽一愣，“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次的试探已经撑过去了，窦贤没有其它的理由再来试探你，你已经成功了。”


    赵芷柔无力的笑了下，“哥，你去过窦贤的院子，知道他是什么人。你认为，他会因为没有试探的理由，就此放弃吗？”


    赵建泽说不出话来。


    窦贤就是个疯子，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事。


    忽然，他想到一个办法，“如果你再去找一次沈小姐呢，她也许会有办法。”


    赵芷柔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暗了下去，“我已经麻烦她太多次了。她如今刚进康王府，立足未稳，我不能连累她。她在康王府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容易。”


    赵建泽无法反驳。


    顿了顿，他岔开话题，“对了，涎龙籽剩的不多了。这药材稀少，上京城已经没有哪家药房还有存货，明日我离京一趟，去买些涎龙籽回来。”


    涎龙籽，是赵芷柔装病药方里很重要的一味药。


    对方原本是不卖药方的，是后来药材凑不齐，赵建泽便花高价买下药方，自配药材。


    赵芷柔闻言点头，“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赵建泽道：“并不远走，当日便可回来。”


    忽然，外来来下人禀报。


    “少爷，窦公子来了。”


    赵建泽和赵芷柔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着惊讶。


    这么晚了，窦贤来做什么？


    “告诉窦公子，芷柔已经睡了，请他改日再来吧。”赵建泽道。


    “窦公子并非是来见小姐，而是要见少爷您。”下人道。


    赵建泽微怔，“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