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到这里。”


    从天亮打到天黑，等到这场比赛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头顶的列车闪着灯光划破黑夜，呼啸而过。网球场的路灯不知何时悄悄亮起，照亮了这一小片区域。


    手冢从包里拿毛巾，拉拉链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累，好累。果然还是有点勉强。将近两个小时的高强度比赛对她来说负担太大，尤其是和越前这种一边打一边进化的对手，必须加倍专注。


    因为用力过度，她的左臂现在已经没办法抬起来，只能用右手艰难地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然后囫囵着擦了把脸。又觉得擦不干净，干脆直接把毛巾盖在脸上，闭上眼，让自己稍微休息一会。


    春夏交际的时间，连风都轻轻柔柔。


    完成一项重要的事后，大脑就会不受控制地放空。手冢感受着风吹过身体时带来的阵阵凉爽，脑子里突然开始想念起鳗鱼鲜美肥润的油脂。


    好饿。


    该吃晚饭了。


    是的，冰山也是需要吃饭的，而且很喜欢吃饭，吃完饭还要看大胃王比赛满足自己吃不了太多的遗憾。


    “……水。”打完比赛就立刻躺倒在地的越前龙马终于缓过劲来，第一反应就是爬起来找水喝。


    红白色的运动衫现在全是尘土和汗水的痕迹，脏兮兮的。但他早就习惯，哪天要是干干净净的结束，反而只能证明对手根本不需要他费力。


    手冢从鳗鱼茶泡饭的幻想中清醒过来，重新回到寂静的网球场。


    她看向咕嘟嘟嘟嘟嘟狂灌水的越前，突然想起来有件事忘记通知：“明天的部活训练你可以不参加，我已经和教练申请过，下周一的时候补上30圈就好。”


    刚开始听到可以不参加一天部活时，越前的表情还很正常，甚至有点高兴。没有哪个青少年不喜欢放假的。但是听到后面的30圈，小嘴巴立刻开始叭叭叭地提出异议：“为什么要跑圈？”


    “私下比赛。”


    越前愣了一下，随即皱眉：“但不是我——算了，没什么……那部长你是不是也要跑？”他发现了华点。


    “嗯。”


    手冢自然也会遵守规则。


    “知道了。”


    越前又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手冢没有听清，但她也没在意。


    因为休息好后就能明显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汗味，她立刻如临大敌，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除臭剂狂喷了半瓶。并且也不打算继续谈心了，只想赶紧回家洗澡换衣服。


    “部长，你也太夸张了吧。”越前拿着水杯的手一顿，目瞪口呆地被烟雾包围的手冢。


    一个月至少要用五瓶以上除臭喷雾的手冢完全没有办法理解其他人能够不介意，女子网球部还好，大家都比较爱干净，但是男生真的……啊，不拘小节。


    有些时候她喜欢站在场边监督，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自我保护。


    对越前的问题，手冢选择不回答，并把剩下半罐的喷雾直接塞给对方。


    “用。”简洁明了的指令，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莫名其妙就乖乖听话的越前：……


    有了想要离开的想法，手冢的动作加快，她收拾好东西便站起身：“走吧，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越前：“不用吧，我又不是女生。”


    太晚了还要被前辈送回家什么的，听起来好羞耻，肯定会被老头子笑话，才不要。


    手冢冷静地看着151。


    小孩子不送回家怎么可能放心？今天这场比赛是自己发起的，她就必须承担起责任，更何况她还是这孩子的部长，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人一个人摸黑回家。


    但她知道越前不喜欢被人当成小孩，所以也没有直接说，换了种说法：“那你送我。”


    越前瞪大眼：“诶？！”


    部长也要人送吗？完完全全就是大人的样子吧，还是那种特别严肃特别官方的大人，谁会这么想不开？


    等等……


    他突然发现了不对，抬头仔细比对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出现错觉：“部长，你是不是变矮了？”


    优秀敏锐的观察力在此刻发挥了重要作用。


    这么一看不仅变矮，肩膀好像也变窄了，没有之前那种可以打车一个来回的宽阔感，依旧高挑挺拔，但是！


    越前龙马一时间想不出来形容词，眉头渐渐拧起，本就不好的国语在此刻更显得贫瘠，只能确定就是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手冢动作一僵。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果然人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任何的疏忽大意都有可能造成之后的危机。


    原本放松垂下来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成拳头，但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看起来仍旧冷静。


    手冢推了推眼镜，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不，是你长高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超在意身高，每天量一次的越前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长高。他嘴角抽搐两下：“部长，我看起来应该不傻吧。”


    “……”


    “为什么不说话？”


    “那边是不是有声音？”


    “转移话题的方法也太拙劣了吧？！”


    手冢是想要转移话题，但确实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这个网球场新建成不久，旁边紧邻高架桥，人流量本身就并不大，再加上占地面积宽阔，平均分散下来就更没几个人。是手冢特地挑选的位置。


    但她当时来的时候还是白天，现在天黑下来，漆黑的桥洞看起来就有些瘆人，里面隐隐绰绰地仿佛有人影在晃动。


    因为祖父是警察，从小就被反复教育过如何处理可能存在的报复事件，手冢对这种情况非常警惕。


    她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越前前面，对着那看起来暗藏汹涌的黑暗处冷声道：“是谁？”


    ———


    大石秀一郎在最开始，手冢向越前约战的时候，就无意中发现了这件事，但因为犹豫错过了点明的时机。后来和龙崎教练沟通过，知道手冢的坚定后，就更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但哪怕不阻止，他也没办法装作不知道，所以在得到具体时间和地点后，便请假也跟着过来。


    大石站在隐蔽的角落默默地看完了这场比赛。


    刚开始看到手冢使用那些容易受伤的动作时，有好几次差点没忍住冲出去喊停下，可是理智阻止了他。


    后来就是被双方精彩的表现所震撼，手冢高超的技术，越前不服输的精神，都让大石动容。


    尤其是比赛结束后，手冢脸上真心的笑容，更是让大石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突然想起国二那年，他陪着手冢去看过医生后，某一天因为忘记东西返回部活室看到的场景。


    手冢独自坐在长椅上，沉默地看着受伤的地方，没有说一句话，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孤独。


    你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你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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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两人准备离开时，大石才猛然惊醒。双腿传来一阵阵酸麻，提醒着他已经站了太久。


    是时候该走了，他也转身准备悄悄离开，却因为腿麻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动静，紧接着就听到了手冢的厉声询问。


    糟糕糟糕，被发现了！


    大石心中暗道不好，但既然已经被发现，逃避也无济于事。他决定面对现实，只希望手冢和越前能不要怪他，怪他也可以但是不要太生气，毕竟马上又要比赛气坏了身体可不好，啊啊啊所以怎么这么不小心被发现啊！


    大石僵硬着身体准备走出去，可正在这时，却听见一个桀桀桀桀桀的笑声从旁边的桥洞传出来。


    一个人高马大，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眼神凶恶。他亮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冲着场上的两人狰狞一笑。


    “本来看你们挺会打网球，打算放过你们，但现在既然被发现了，好啊，那就都别活了！”


    哪怕听到这种纯粹威胁的话，手冢表现得仍然很冷静。


    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慌张。


    她比较了一下自己和对方身型的差距，和祖父学过柔道，也很擅长防身术，正面对抗能压制住对方的可能性大概五五开。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手冢会尝试一下。但是越前现在也在，她不敢冒这个风险。


    于是她选择了拖延时间：“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我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你问我想要做什么？！”中年男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你们通通给我去死吧！”


    他原本准备了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要把那个烦人的、阻碍了他晋升的恶心同事给杀掉，结果却碰到了那个该死的毛利小五郎，还有一个可恶的小鬼！


    现在杀人的事情败露，他不得已逃出来，原本只想在桥洞这里休息一下，结果碰到这两个小鬼在打球，一时间看得入迷，忘记了时间。


    这下可好，浪费了那么久，外面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


    逃跑的几率大大降低，中年男人把自己跑不掉的原因全都归结到了越前和手冢身上，完全不考虑如果他不违法犯罪，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杀人？”手冢的目光更加锐利。


    这已经不仅仅是拦路抢劫的问题，从只言片语中，她立刻推断出对方身上背负了人命。事情变得严重起来。


    越前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想要绕过部长上前，但被手冢伸手拦住。“我不用你，”保护。


    他想挣脱，却在感受到部长绷紧的肌肉和急促的呼吸时，意识到对方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冷静。


    手冢没看他，眼神仍然直视着歹徒，只有声音压得极低：“报警。”


    现在完全不是逞强的时候。越前也明白，眼睛仍死死盯着凶手，一只手迅速摸出手机开始按报警电话，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拉开网球包拿网球拍。


    如果对方敢过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抄起网球砸过去，之前勇斗小偷的经历验证这完全可行。


    正当他们和歹徒对峙时，一声呼啸的破空声突然响起。


    黑暗中突然射出了一颗发着亮光的网球！！


    那网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狠狠砸向了还在大放厥词的中年男人。


    正中红心！砰的一声巨响！就把人砸倒在地，晕了过去。


    “是月亮截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