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父闻言，看向许堂的目光多了点犹豫。


    许堂一直不愿意告诉他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可再怎么样，许堂也是他的亲生儿子，虽然做错了事要受惩罚，但他也不想因此疏远了父子关系。


    在许堂受伤的情况下，许父不想那么快离开。但和陈家的事，显然也容不得耽搁。


    看出来父亲的为难，许颜主动给他了一个解决方案，“父亲，您先去吧。哥哥这里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出于对许颜的信任，许父即使还有点动摇，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意见，“行，你一会儿记得过来。”


    许父走时，带走了院里的大部分随从。他走后，许颜也把水青支开去找府中的大夫，院子里只剩下她和许堂。


    许颜慢悠悠地走到许堂身边，蹲下来，凑近他的耳朵。


    “哥哥，别装晕了，我知道你还醒着。”


    言罢，许颜不多说，只是注视着许堂的反应。


    不出她所料，没多久许堂就给出了反应。


    “用不着你惺惺作态！不就是你告的状吗？”


    许堂一气之下发出的声音不小，可他指责许颜时情绪过于激动，导致不自觉的小动作牵扯到身体上的伤口，没说几句就龇牙咧嘴地疼，只好用怨恨的目光盯着许颜。


    许颜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想到自己刚来那一会儿许堂还没有被降智系统影响的样子，简直和现在判若两人。


    现在居然被荼毒成这样，也是挺惨的。


    “哥哥，那天晚上，你是在等王心悦吧。”


    “可惜了，你之前也听到了，她和陈佑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苦命鸳鸯。你作为拆人姻缘者的哥哥，她能给你好脸色看吗？”


    许颜继续说着，没有错过许堂眼中一闪而过的纠结。


    “要你管！”许堂虽然还梗着脖子反对，但气势到底没有之前那么足了。


    “小姐，大夫来了。”


    水青的声音插进来，许颜抬头，看到许家医生已经跟着许颜过来了，还带着两个小厮。


    “辛苦大夫了。”许颜收敛了表情，在许堂恨恨的目光中对着医生优雅地行了一个礼。


    医生回完礼，俯下身来检查许堂身上的伤势。他还没有碰几下，许堂就哎呦哎呦地哀嚎起来。


    无奈之下，医生还是暂时停了手，“小姐，我带少爷到咱药房看看。”


    许颜轻轻颔首回应了医生的询问，“有劳了。”


    在医生的示意下，两个小厮上前把许堂扶到简易担架上，抬起人就走。


    许颜带着水青跟在旁边，出了院子和他们一行人分道扬镳，往另一边的会客堂走去找许父。


    ***


    许父坐在会客堂上首，身边坐着一男一女一对中年夫妇。


    虽然二人穿着上好绸缎的衣服，那位中年妇女更是一身金银配饰，但他们身上还是散发着一股拘束的小家子气，根本撑不起他们那一身衣服。


    “两位今日所来，想来也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婚事。”许父端起面前的茶水，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藏了锋芒的目光不留痕迹地落在二人身上。


    坐在下首的中年男子、陈父率先陪着笑开口，“许老板说得是，我们今日正是为了退亲而来。”


    “既然如此……两位也知道令郎上次来我府上的事吧。”


    “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我许家没有一点对不起你们老陈家的，该帮的能帮的从来没有推脱的，可没想到在令郎眼中我许某不过一个算计你们陈家的老匹夫。”


    “令郎如此，可真是寒了许某的心啊。”


    许父放下手中的茶杯，隔着氤氲的雾气和陈家二老对视，语气中的心酸不似伪装。


    “许老板……是我教子无方，没想到那个逆子口出如此狂言，伤了许老板的心。”或许是顾及许家带来的好处，陈父急急忙忙接过了话茬，陪着笑道。


    许父不置可否地扫了二人一眼，轻咳了一声，随即等在旁边的小厮拿了一本册子上来。


    “许某人也想顾及许陈两家多年来的情谊，只是我家颜儿平白无故遭了退亲，正委屈着呢。两位一向疼爱颜儿，想来也一定帮着老夫一起哄哄她吧。”


    在陈家父母错愕的眼神中，许父接过那本记着许家给陈家送东西钱财的账本，随意翻开一页念了起来。


    “昭宁元年五月，陈家求白银两百两。”


    “昭宁元年五月，陈家收玄武街店铺一间。”


    “昭宁二年一月，陈家求陈佑学费白银五十两。”


    ……


    许父每读出一句，陈家二老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眼看着许父翻了一页继续往下读，陈母终于按捺不住皱着眉头出声打断，“许哥啊，我们两家小孩子没有缘分强求不得，你送我们的那么多东西也是过去式了，这一下怎么算得清呢？”


    “颜儿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子走后我们陈家也把她当亲闺女看待，何必如此生分……”


    果然，动到了他们陈家的利益，陈母就开始打感情牌。


    许颜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她目不斜视地走过陈家二老身边，最终在许父面前停下，“父亲，抱歉，我来迟了。”


    她对着陈家二老漫不经心行了个礼，“两位贵客，有失远迎了。”


    “颜儿，既然是你的婚事，你也过来听听吧。”许父坐在上首开口，底下很快有人给许颜拿来椅子，就放在许父身侧。


    许颜闻言，在许父身边坐下。


    “颜儿啊，几日不见，越发水灵好看了。”陈母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颜突然闯入给打断，这会儿也不恼，反而笑吟吟地同许颜套近乎。


    许颜冷眼看着她的表演，面上的情绪却收敛得一干二净，像是乖乖受教的模样。


    “阿姨可是有事？”


    “你和小佑也是少年情谊，虽然小佑不和你成婚了，你们也是好兄妹，兄妹之间相互扶持……”


    陈母见许颜一脸不谙世事的样子，心中暗喜，赶快给许颜灌输她那套思想。


    许颜装作惊讶，看向许父，“父亲，我怎么不知我还多了一个哥哥？”


    许父懂得她的暗示，配合着摇摇头。


    许颜接着说，“陈姨想说什么，我也决定不了。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还是由父亲做主，陈姨问我，我也答不上来。”


    许颜表面上一派天真烂漫，实则把麻烦事不动声色地全推给了许父。她垂眼藏住了神色，在心中默默掐着时间。


    三。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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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一。


    随着许颜的倒计时结束，一个声音也如同她预料的那般在大厅里响起。


    “父亲，母亲！”


    陈佑一出现在门口，就吸引了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他是一路跑来的，额上出了一层细汗，扶着门框微微有些喘气。心绪平复了一些，他拿着手中的东西大步走进来。


    “我来还定亲信物。”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地，许颜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敏感地捕捉到，陈家二老的脸色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马上沉了下来。


    也是，刚才还和许家拉锯着想少吐出些好处，僵持着倒也还好。可陈佑这一出现就了不得，定亲信物一还，两家再无瓜葛，那么许家打算怎么秋后算账也容易。


    心下想着，许颜还是唤出系统让它对着陈佑扫描了一番，瞬间确认是陈佑身上那个反派攻略系统在作祟。


    可惜了，有个重生的外挂，还被攻略者坑得不惨。


    不过，许颜也没那么好心。光是陈佑之前对她做的那些事，许颜就对他生不出一丝好感。他如今的情况，也是咎由自取。


    小辈们的交锋，自然要许颜这个小辈出手。


    许颜从许父那里拿过当年陈家送来的定亲信物以及那本账本的复刻本走向陈佑，和他交换了手中的东西。


    “在你们还完东西之后，我们许陈两家再无纠葛。”


    许颜说着，直视陈佑的眼睛。她一直以来的伪装也在这一刻全部揭开。就像她表现的那样，她从来没把陈佑当做什么人。


    陈佑还在状态之外，有些懵。


    陈家二老已经反应过来了，惊恐地找言语试图辩解，上首的许父先一步叫来了自家的仆从，“送客吧。”


    在许家父女的注视下，小厮们一拥而上，看似礼貌实则强势地把陈家三口人请出去。


    闹闹嚷嚷的声音远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许颜和许父。


    许父背着手站起身，看不出在想什么。


    还是许颜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父亲，如今和陈家撕破了脸，他们不会那么轻易还了那么多年得到的好处。”


    “我已经叫人送了一本账单到官府，打通了关系帮忙追债。”许父其实算到了这一步，不紧不慢地解释。


    “但陈佑，毕竟过了春闱……”


    许颜想到陈佑得以嚣张的新身份，神色黯淡了几分。更何况她清楚，在陈佑身边帮他的，还有前世的记忆和那个穿越而来、对许堂都影响巨大的王心悦。


    虽然退了亲，和陈家还有好多账得算。


    “也不求全部追回来了……”许父笑了笑，像是这些年来看尽了不平，“对了，你哥怎么样了？”


    “我们去看看。”许颜回答，两人一起向外走去。


    此刻，许堂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身上余痛一阵阵袭来，他疲惫地闭上眼。


    身上的疼痛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对家族的忠诚和对心上人的渴求这两种注定不能兼得的情绪在撕扯着他本来不怎么清明的心脏，他难受地辗转反侧。


    “许堂哥哥！”


    那道他魂牵梦萦的女声突然响起，像一场幻梦。


    许堂抱着微茫的希望睁开眼，却惊讶地看到王心悦出现在自己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