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这么说也行。】系统说，【一号攻略目标降临。】


    柳纯已经没心思接他这句话了。


    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不是一个普通末世吗？眼前天上这个是、这普通吗？！


    系统让她抬头看，还特意给她指了方向，但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此时此刻，只要抬起头，这整座城，乃至全世界的人，都只能看见同一个东西。


    一片被撕开的天空。


    完全是字面上的含义：就在柳纯面前，这天这地像是变成了一张脆弱的白纸，被人从中间开始，一撕两半。


    从缝隙中她看见飘扬的圣光，如同柔软的丝带，圣光中是巨大的闪光的羽毛，连缀在一起从裂隙中伸展出来，逐渐展开再展开。


    柳纯惊呆了。


    她看见了——天使。


    就是那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究极美丽的上帝造物。


    不只是一个，而是一群、一片、数之不尽。


    它们通体闪烁着金属的冷光，披着巨大的羽翼从裂隙中轻盈的飞出来。


    如同圣经中所描述的最神圣的画面，盘旋在御座之前的天使降临人间。


    可是那羽翼上每一根羽毛都闪着寒冷的光彩，就像是一把剑，或者一枚薄的刀片。


    它们看起来是如此庄严而且森然，庞然而又协调，如同传说中的巨人，身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美丽，美得叫人只想痛哭、战栗和膜拜。


    圣典中记载的天使就该是这种模样，神的刀兵，神的利剑，它们降临是为了审判罪人，它们的出现往往带来一场神罚！


    但此刻它们又是如此的安静。


    每当有一位天使跨越裂隙，黯淡的天空中就投射下一束辉煌的光束，天使们就静立在光束之中，犹如凝固。


    柳纯说不出话。


    旷世的威严压在她身上，不知何时校园已经空无一人，她一个人渺小如同蝼蚁，仰望漫天静立在光束中的钢铁天使。


    天地寂然如一幅苍凉而壮丽的画卷，让人想要轻轻的叹一口气。


    果真有人叹气。


    不，不是叹气，是有人在唱歌，可是人怎么能发出如此圣洁而空灵的声音？


    起调极轻如同叹息，之后每一个音节都在无限拔高，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恢宏而盛大的歌声，简直就像是漂浮在御座四周的圣歌！


    这种时候应该抬手捂住耳朵，但柳纯只是呆呆的抬头望着天空。


    天空中……天使们看着她。


    漫天披着钢铁羽翼的天使，从天上往下俯瞰着地上的她。


    柳纯觉得自己精神错乱了，她竟然听见天使在说话。


    不，这应该是神谕，是圣言，是最荒诞的幻觉里才会生出的梦魇。


    可声音又如此真切，不像是响在她的耳边，而像是直接冲进了她脑子里。


    “你岂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歌声如洪钟，问询声也如洪钟。


    ……谁？


    柳纯又听见脚步声，说不上重，只是每一步都像是敲在心脏上。


    圣歌声如此恢宏，天使的声音如此恢宏，在此刻却只配给这脚步声当做陪衬。


    柳纯忽然明白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忽然的花开一度，她直觉的知道正主要出来了，脚步声便是祂接近的讯号。


    这些天使看似威严，却根本什么都不是，所以它们只是静静的悬浮在天空中，因为它们的作用仅止于此，便如皇帝出行时走在前面清理道路的洒扫太监。


    可是什么人配把三米高的天使巨人当做太监来使用？


    如此的轻慢、如此的惊天动地，用“人”这个形容词来描述对正主来说大概算是一种侮辱。


    圣经中所记载唯独一位存在拥有这样的权柄，立于至高天之上，至光辉、至伟大的万军之主——


    脚步声越来越近，四周变得明亮起来，越来越亮，天地之间到处是金色的光辉。


    便如典籍中所记载，祂所到之处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万千天使齐声颂唱，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我同时站在天堂与地狱的最深处，我是高举在魔鬼手中的圣经。赞颂您的辉光与降临，伟大的第四王座、伟大的创世之星！”


    整个校园在此刻变成了一支巨大的铜管，恢宏的赞歌在其中回环往复，激起浩大的回声，犹如永恒。


    系统没忍住开口道，【你干什么？】


    赞歌和圣光中，柳纯不知何时已经匍匐在地上，鬼鬼祟祟的爬行。


    她四肢出奇的灵活，这种别扭的姿态，竟然爬得飞快。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沉默不下去，【爬得很快，很厉害，但你要不要先站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


    柳纯不但没站起来，而且爬得更快了，【你懂什么，这叫战术退场。】


    系统之前已经提醒过她，会发生一些不得了的事儿。


    但是这也太不得了吧，此情此景就快把“真神降临”四个字写在柳纯脸上了！


    虽然知道这是末世，但是末世竟然还有神这种东西存在……这可是柳纯从来没想过的情况。


    话又说回来，都末世了，这个所谓的神，难道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没看四面八方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人了吗，这会儿不跑难道呆站着等着神来请她吃饭吗？


    虽然大概率不一定能跑掉，但人还是要乐观一点，有个理想，说不定就能活下来呢。


    说不定……


    柳纯停了下来。


    不是爬不动了，而是前路被人挡住了。


    呃，准确来说，只是看起来像是“人”。


    都这种时候了，会忽然出现在这里的，联系到不知何时忽然消失的那道脚步声——


    试想谁能阻拦“神”的脚步？除非“神”已经抵达了祂想要抵达之地，所以祂停了下来。


    柳纯努力放空大脑，说服自己不要去想最糟糕的那种情况。


    万一就是走着走着累了所以停下来睡一觉呢？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


    这么想着，柳纯乐观的埋头换了一个方向。


    挡在她面前的人跟着换了一个方向。


    柳纯视线范围内只能看见他的腿，笔直纤瘦的两条腿，线条干净利落，裹在黑色的长裤里。


    沉重的颜色，却有种莫名其妙的轻灵感，让人觉得这双腿跳舞的时候会很好看。


    但柳纯现在没心思欣赏这双漂漂亮亮的长腿。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不知何时耳边变得如此安静，安静得像是世界整个变成了一个水晶球，空气都已经不复存在。


    方才那种种异象，震耳欲聋的钟声和浩大的颂唱声在一瞬间消散无迹。


    世界以恢宏的圣歌迎接祂的到来，而在祂真正降临的时刻，天地也要屏息静气。


    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觉得这是死亡的前奏，这就是生命中的最后一秒钟。


    柳纯脑子里忽如其来蹦出来这样的念头。


    于是她抓紧最后的时间，在心里大声惨叫，差点震聋系统的耳朵。


    【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死在这里——】


    系统欲言又止，将要出口的话被柳纯的惨叫声打断，心情是非常无奈。


    刚想出来说两句，承诺你是我的宿主，你不会死不要害怕，就听到柳纯说：


    【趁现在还能跑掉你赶紧跑吧，我来掩护你！跑出去之后一定要去找下一个宿主！】


    【你要相信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类，他们一定会完美满足你全部的要求，求你了人类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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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矿泉水！】


    说完了，但好像有点忽视系统的情绪，柳纯想了想，又大声补充了一句，【你一定会成为全世界第一厉害最厉害的系统！】


    系统：……


    他一个字都来不及说，柳纯自己鬼哭狼嚎了这么一大堆话，搞得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柳纯不懂系统的心路历程。


    说完这些之后她自觉已经了无遗憾，整个人都放松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随便吧爱死不死的松弛感。


    她终于抬头看了一眼。


    出乎意料之外，站在她面前的，看起来的确是一个人类，外表无可挑剔。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完全还是个少年，肤色雪白，那张脸秀气得让人瞠目结舌，穿着修道士一样保守的黑衣，领口遮的严严实实，有种沉默寡言的静穆。


    观察到这些的同时，柳纯小心翼翼的避开不去看他的头发。


    抬头的时候她第一眼看见的其实是他的头发，他长了一头璀璨的金发，可那也算是金色吗？简直像是剖开了太阳的心脏、流淌而出的灿金色的辉光。


    柳纯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被灼痛，如同直视太阳，下意识回避祂纯金的辉光。


    仅仅只是眼神的回避还不足够，柳纯手脚并用的往后退了退。


    这完全出于本能，传承自蛮荒时代、由古代猿人所流传下来的、远离危险的本能。


    金发少年也在看她。


    柳纯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在心里揣测，这难道是在考虑从哪一块开始下嘴？


    就像猛虎用爪子按住羚羊，寻找柔软的腹部。


    但金发少年忽然、毫无预兆的在她面前单膝跪地、继而双膝落地。


    柳纯目瞪口呆。


    跪下来之后他膝行着往后退了一点，于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持续拉大，大到足够他也轻轻的把双手放在地面上。


    素白的手指沾染尘土。


    柳纯：……


    系统：……


    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总之他现在看起来，仿佛、貌似、是在模仿柳纯的姿态。


    天地静默。


    他的面孔近在咫尺，所有的天光都落在他身上。


    望见他，如同望见了千年万年前先民崇拜祭祀的神像，那种极端的静穆与极端的美丽，如有魔力。


    叫人只想静默的望着，直到沧海桑田，世界尽头。


    可神像现在四肢着地，像个小动物、不对，应该是大型猛兽。


    这时候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霸王龙，走在史前蕨类林中，他遇见柳纯，像是遇见了另一头霸王龙。


    所以他模仿柳纯的姿态，不带丝毫恶意，近乎亲昵。


    柳纯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


    之前种种像是散乱的珠子，而现在她找到了那根线，于是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一号攻略目标降临。


    等下会发生不得了的事。


    方不方便跟攻略目标先见一面。


    天使们如同咆哮又如同质问，你岂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虽然场面有点震撼，声音也略微有点大，但如果抛开所有，只看这句话的字面意思……


    柳纯迟钝的想，我好像、似乎、大概真的听过他的名字。


    她试探性的问，“苏夜？”


    金发的神像，静穆的点了点头。


    ……


    危险消失了，死亡的阴影烟消云散。


    但柳纯感觉自己更崩溃了，她又开始惨叫，【系统，他就是苏夜？他为啥趴在地上啊？】


    系统冷酷的说，【大概是在模仿你的战术退场吧。】


    【好了，站起来吧。你不会死，我的宿主也不会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