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水患

作品:《相见欢

    不等宣阳帝开口,国公起身打断道:“此言差矣,农时之要,首在春耕。播下良种,方能秋收满仓,仓廪盈实,民生乃安。


    若误春耕,田亩荒芜,岁末恐陷饥馑,家无储粮,恐民心难宁。是以春耕者,实系家国根基,不可不重也 。


    公主怎可如此胡来,偏要在此时建什么学宫?臣恳请陛下三思!”


    随着方国公的话语落下,群臣跪地一同朝皇帝开口。


    “请陛下三思!”


    死寂在大殿上蔓延,唐文安只是直挺挺的立在那,丝毫不见退缩。


    好半晌才听那宣阳帝开口道:“襄王殿下对此,可有心思?”


    宣阳帝并未因为群臣的威压而退却,但也没有要一口答应的意思,反而将此事抛给了一个,毫无紧要的人身上。


    众人的视线,因为帝王的问询,这才聚集到这场晚宴的主角身上。


    只见戚千秋被侍从扶着缓缓起身走到殿前,中途还咳嗽了两声,整个人面容憔悴,像酒桌上轻薄易碎的瓷盏般清冷而脆弱,一碰就碎。


    唐文安皱了下眉,对于戚千秋此刻的脆弱有些许不解,她记得今早见他时,还不至于这般来着,难道是沉疴宿疾?


    “在下不过是有些虚名,能得到公主的青睐,三生有幸,咳咳……”


    皇帝皱眉,看着戚千秋的模样询问道:“怎会虚弱成这样?传太医来为襄王瞧瞧。”


    戚千秋婉拒了宣阳帝的好意,语气轻飘虚浮,似将融薄冰一触即碎:“只是一路舟车劳顿并无大碍,陛下不必如此。”


    “主子,您分明就是因为——”


    “阿蛮!咳,咳咳——陛下面前不得无礼,”戚千秋强行打断侍从的话,朝帝王歉意一笑,“是在下平日将下属都惯坏了,陛下见谅。”


    见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唐文安适才反应过来,此人怕是从今早到现在都是在装弱。


    思及此唐文安暗自咬了咬牙,自己竟被人给当枪使了。心里恼火,既然如此,就总要从他身上讨回来才是。


    “文安,究竟发生了何事,你细细讲来!”


    帝王动怒,刚刚还在斥责唐文安的臣子,此刻全都犹如鹌鹑一般,丝毫不敢动弹。


    此时,方国公的视线恰好与唐文安交汇,看着那人愤怒却必须隐忍的目光,唐文安心里生出几分快意。


    以至于戚千秋的利用,她都觉得不足挂怀。


    “回禀父皇,确实是儿臣失职,未能及时迎接襄王,让方小公子与襄王殿下发生了点龃龉……”


    话音未落,方国公的脸色由红转白,脸上得意消失无踪,竟透出了些许惧色。


    桌案被重重拍响,方国公立刻拉着方良玉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陛下赎罪,是臣一心朝事未能管教好犬子,还请陛下责罚!”


    唐文安心里啧了一声,暗骂一句老匹夫果真反应极快。


    本该是方良玉当街羞辱外国使者,到了他的口中,反而成了自己管教不严。这四斤拨千两的功夫,确实让人佩服。


    不过,唐文安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既然方国公愿意这么说,那自己就祝他一臂之力。


    “方国公这是做什么!本宫都说了只是一些龃龉,父皇如此英明神武,怎么会因为良玉拌了几句嘴便责罚上?”唐文安单手捂嘴,瞪圆了眼睛,像是收到了惊吓一般。


    虽话里话外满是关切,但稍微动一下心思便能明白,她这是在向宣阳帝提醒,方良玉骂的究竟是何人。


    “好了,”宣阳帝开口道,“襄王殿下你来说,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朕定然会为你做主。”


    戚千秋听罢上前一步,缓缓跪地道:“回禀陛下,千秋初入京城,尚不熟悉路途,一时不查拦住了方小公子的马,方小公子许是着急赶路才挥鞭驱赶……定然不是有意为之。”


    “你含血喷人——,你,你……”方良玉怒目圆睁,满脸涨红,奋力挣脱阻拦之人,指着戚千秋的鼻子大喊大叫。


    方国公脸上闪过一丝糟心的表情,很快把方良玉按了下来。


    唐文安暗自感叹,戚千秋此人的调拨能力当真厉害,三言两语间,便能让方良玉如此不管不顾的喊叫起来。


    怪只怪方国公太溺爱其子,这一局终究是唐文安赢了。


    见目的达到唐文安也不再含糊,朝着宣阳帝道:“父皇,依儿臣所见,太学一事怕是很有必要。若是建成,良玉或可进而修学,修养品性增益学识,方不负“良玉”一名。方国公,您意下如何?”


    帝王冷哼一声,算是默许了此事:“传朕旨意,方国公教子无方,罚俸半年。太学一事待春耕之后再议,文安可先行准备。”


    方国公立即按着方良玉叩首谢恩,生怕方良玉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臣,谢主隆恩。”


    “好了,今夜也闹够了,文安你去库房挑两件物品送到戚府,以表歉意。至于夫子一事,襄王殿下若有意,朕便允了。”


    一场闹剧落下,终是雷声大雨点小,唐文安本就明白这种事对方国公而言不过折了颜面,至于戚千秋,他既有意报复方良玉羞辱一事,自己利用他打压方国公,也算是二人扯平了。


    唐文安难得心情舒畅,哼着小曲去库房挑了两件精美的玉器,让人给戚千秋送去。


    唐文安正要离开时,突然看到了一匹淡粉色蜀锦。猛然顿住步伐,直直地看着那匹布,兀自勾了下唇角。


    “春桃,将这个一并送去给襄王殿下,顺便去尚衣局拨两人让襄王殿下按自己的意思尽快赶制出来。”


    光是想想,唐文安就十分期待这人穿上这种颜色服饰的模样。


    然而,这种好心情只持续到了第二日午时,唐文安上完朝在宫中用完午膳,离宫回公主府的路上,总感觉百姓看自己的表情似乎不对。


    唐文安刚一只脚踏入府门,便被杨宫劈头盖脸的骂声镇住。


    “殿下!您都做了什么!?”


    可怕的声音。


    唐文安心头一紧,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轻声询问道:“杨副官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咱们回书房细细道来。”


    “坊间都传疯了,说殿下您对那容国皇子一见钟情强取豪夺,不惜为其冲撞国公。就连帝王都无可奈何只能顺着公主的意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了!”


    唐文安身躯一震,声音有些颤抖:“真……当真这么传的?传到哪了?”


    杨宫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就连公主府的丫鬟小厮都一清二楚,殿下您觉得呢?”


    唐文安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一旁的春桃眼疾手快立刻上前将人扶稳,安慰道:“殿下保重身体,这种流言过段时间就会消失了。”


    “哼哼,”唐文安笑容可怖咬牙切齿,“好他个戚景承,本宫倒是小瞧他了。”


    与此同时,戚千秋打了个喷嚏脊背发凉,想到自己让李蛮去干的好事竟觉得有些心虚,暗自嘟囔了一句。


    “看来得多敷些粉才好。”


    唐文安缓过情绪吩咐一旁的春桃道:“春桃,去给戚府递个帖子,本宫晚间想于襄王殿下一聚。”


    杨宫听罢恨铁不成钢:“殿下糊涂啊,这不做实了您的传言!这日后该如何是好啊?就算殿下您真的喜欢……那也该避着点外人!”


    唐文安第一次感觉到了些许沧桑,不免开始自省,自己平日里到底是何种形象,竟然能让大家这般看待她。


    “本宫真的是清白的,副官放心本宫有分寸,叫他前来真的只为正事。”


    虽如此,但临走时杨宫还是一脸狐疑地看了眼唐文安。


    晚间的书房公主府静悄悄,可书房还是灯火通明。打眼看去,只见唐文安倚靠在座椅上,侧目含笑的看着面前的戚千秋。


    却见戚千秋低垂着眼眸,宽大的衣袖掩盖住下半张脸的神情,相较于前两次的头戴冠玉,此时的他只是用一根玉簪虚虚挽住发髻一副要掉不掉的模样。


    “殿下当真如此看待景承?景承虽一心仰慕殿下,但万万不敢如此行事,求殿下明察秋毫还景承清白。”


    见唐文安久未言语戚千秋抬眼看了一下,这一下不打紧,却恰巧撞到了对方的视线当中。


    对于戚千秋的小动作唐文安内心发笑竟起了挑逗的恶劣心思。


    唐文安拿起桌上的一卷竹简自顾自的念起了上面的内容:“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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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念罢唐文安直勾勾的看向戚千秋勾唇询问道:“景承可知,此为何意?”


    戚千秋一个激灵算是彻底坐直了身子,面上没有了一丝勾引之意,真真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殿下说笑了,千秋才疏学浅实在担不起殿下如此爱意。”


    戚千秋内心汗颜暗自道,完了完了好像一不小心玩过头了,顿时觉得欲哭无泪。


    “景承这是在说什么呢?”唐文安歪头疑惑,但眼底的戏谑之意怎么也藏不住,“本宫只是觉得当日在晚宴,本宫没有过问景承意思,就贸然请命。所以此次只是与之交心,想真正确认景承的意思。”


    看着戚千秋努力扯起嘴角微笑的模样,唐文安只觉得内心一阵畅快心情不可谓是不好。


    “是在下会错了意,还望殿下见谅。”戚千秋拱手见礼。


    “怎会,”唐文安抿了口茶,“坊间都在传本宫爱慕景承已经到了不惜强取豪夺的场景,既是如此本宫岂敢怪罪?”


    戚千秋内心苦笑,该来的还是会来。


    “在下自知此事做的不算地道,但此次前来景承有意向殿下投诚,带来一情报不知能否让殿下满意。”


    “说来听听?”唐文安将一杯茶盏推向戚千秋。


    戚千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殿下应当知晓,景承从容国来到宣国城中径西南一带,中途经过卞、碣、易三州。”


    唐文安并没有说话,示意戚千秋继续说下去。


    “据景承了解,卞州有一护城河,卞州百姓依河而居。”


    唐文安点了点头道:“不错,所以襄王殿下提起此事所谓何意?”


    茶盏与书桌碰撞出一声脆响,茶水因倾倒的杯盏而洒了出来,案上的纸张被打湿,墨迹晕染成了一团。


    “卞州已下了半旬暴雨,护城河决堤遭遇水患,屋舍尽数塌卸百姓民不聊生,殿下当真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唐文安紧锁眉头,对于戚千秋所说的话,有些迟疑:“你可知,此事胡言不得。”


    戚千秋注视着唐文安,一字一句道:“此事千秋若有半句虚言,千刀万剐。”


    书案砰的一声被重重拍响,唐文安猛的站了起来胸口起伏。


    “荒唐!此等大事兹事体大,若是当真损伤如此惨重工部竟无一人上表觐见!”


    袖袍扬起的风将烛火吹的挣扎摇晃,狂风突然刮开窗棂,书房内的烛火被吹灭了一半。


    唐文安内心怒火中烧,若是真如戚千秋所言,那她简直不敢想象如今的卞州会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无数的哭嚎叫喊声好像就在耳边炸开,那些枉死的冤魂不远万里钻入脑海。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②


    烛火将唐文安惨白的面色照映的清楚。


    戚千秋的侧脸陷入暗处,上身端坐,阴影遮盖住了他的神色,于处在火光中的唐文安形成了交界。


    “千秋知晓听过公主过去,想必其中艰辛公主必然得知。千秋将此事告于公主便是希望公主能救百姓于水火。”


    戚千秋起身站定于唐文安面前,拱手作揖,眼底满是坚毅:“千秋带来此等消息,其一是想要公主的庇护,其二也是觉得,公主有救世之心。若是公主答应千秋的要求,那千秋愿效犬马之劳,呕心沥血。”


    微小的烛火在狂风中努力求生,哪怕被吹的东倒西歪,几次欲灭也还是在努力的燃烧着,像是要燃尽骨血。


    烧完才好,化了才好,被一切照亮才好。


    乌泱泱的黑云掩盖住了月光,狂风卷携着潮气昭示着之后的暴雨。天地仿佛都变得污浊而混沌,但当哪怕一缕月光透出,世人也会继续前行。


    因为月光总会再次出现的。


    “我答应你,我唐清欢以自己的姓名起誓,为百姓开太平,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轰隆——惊雷于闪电一同而来,烛火被彻底吹灭,暴雨旋即落下,雷光把室内照亮一瞬彻底消失。


    这场雨会让京城焕然一新。


    暴雨仅持续了一夜,当天光亮起时唯留下树梢上的水珠与干净的地面。


    无人知道这看似干净透亮的盛世下,埋藏的是多少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