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刺骨

作品:《藏狸

    “哗!”


    一盆冰冷刺骨的雪水当头淋下,遍体鳞伤的越武德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终于从昏厥状态中苏醒了过来。他费力地睁开了青肿不堪的双眼,好一阵才适应了地牢中昏暗难以辨物的光线。


    此刻他浑身上下连条亵裤都未着挂,赤条条地被几条大粗铁链子挂在半空中。他毕竟是武事上历练过来的人,稍一留神就已明了自身伤势——肋骨折了六根,浑身上下有二百余道鞭痕,几乎找不到完整的皮肤;牙齿已经被打掉了三颗,脚踝骨已经粉碎,能否医好就要看运气了;胸腹之处有五处炙伤,是火筷子和烙铁烙出来的,大小各不相同。此刻浑身伤处火辣辣揪心般疼痛,不必问,刚才那盆雪水中必是放了盐的。


    此刻坐在炉火旁烤火的年轻人一边翻动着插在匕首上的牛肉,一边轻轻地笑道:“想不到,你这猢狲却真真有一把硬骨头。如何?盐水竹笋烧肉的滋味可还消受得?”


    越武德虽然身上痛楚,灵台的一点清明总算还在,他吃力地转过头对那华服青年说道:“秦将军,越武德身为天策车骑,虽官职卑微,却也是陛下亲简的朝廷命官,不是寻常贩夫走卒。朝廷有礼制,刑不上大夫,殿下如此折磨微臣,恐怕于朝廷脸面上不大好看……”他伤势实在太重,饶是转头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浑身骨骼还是咯咯作响,痛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秦川回过脸冷森森看了他一眼,嗤笑道:“越武德,你少在这里与孤泛酸文掉书袋,我奉的是陛下口敕,特旨询问你这乱臣贼子,不要说大理寺和刑部,便是正牌子御史大夫也管不着。刑不上大夫?你看看自己这模样,你他娘也配?少废话,你若是不想多吃苦头,就把朱德元让你到东都招募私兵图谋大逆的幕后主使供将出来,我保你无罪有功,也甭在天策上将府当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劳什子车骑将军了,只要你肯招供,我举荐你到并州做行军副总管。”


    秦川最后一句话让越武德立时又出了一身冷汗。


    太子与楚王之间的储位之争日益炽烈,这一点连傻子都看得出来。朝臣之中,或拥太子或举楚王,派系分明;在外领兵的将军们却多态度暧昧。东南道行台左仆射荆州大总管燕王谢燕群及他身边的行军副总管刘清丰,都从未在储位问题上表过态。越武德受命三次拜访刘清丰,各种手段用尽,奈何这个老油条滑如泥鳅奸似鬼,嘴里一句实诚话也套不出来。就是楚王亲自拜访,老东西也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仿佛全然忘了当年楚王的救命之恩。


    至于燕王谢燕群,态度就更加暧昧了,越武德甚至猜测他已经投靠了东宫,只不过一直也没查得实据。燕王和楚王一样虽地位尊崇兵权却并不重。


    最难捉摸的,就是那个坐镇并州手握十余万大军兵权的并州行军总管赵元奴,此人虽是降将,却素来以忠诚著称,当今皇帝对此人的忠诚不贰赞不绝口。忠诚归忠诚,赵元奴从未参与过朝野党争储之斗。咸魏元年他的故主谢郡大逆受诛,赵元奴自身禄位丝毫未损,为谢氏收尸送葬不仅未曾引起当今皇帝猜忌,还博得了个不忘故主的美名。此人权柄极大,又极受魏帝信任,他若是倒向了东宫,情势对楚王就太不利了。


    自咸魏七年以来楚王一直暗中活动,图谋出益州以避祸,暗地里实际上还是存了一个日后以东都为根本号召天下的心思。楚王虽未如秦川一样总天下兵马多年,却与军方的关系一向不错,然而若并州的赵元奴向太子效忠,被关中和并州一西一北夹在中间的东都,对于楚王以及楚王众文武臣僚而言恐怕就再不是避祸福地,反倒是困住苍龙的牢笼了。


    不过对于这一点,越武德心中总还是有些拿不准,赵元奴一个泥腿杆子出身的外姓将领,征战十几年几乎丢掉了半条性命才换来了如今的禄位,他怎么敢在这个敏感当口贸然卷入皇室家事?他活得不耐烦了?


    但若非赵元奴向东宫表了忠心,秦将军又怎敢口出大言推荐自己去给赵元奴当副手?虽说秦川向来信用低劣陋鄙,但事情委实干系重大,若是赵元奴彻底归顺太子,楚王落败几乎已成定局。


    自己此刻再死保楚王,日后史书一笔,当脱不得一个“愚”字。可是此刻若是脱口供出楚王,背主求荣的骂名着实受不得。若是秦川的诺言能够兑现倒还罢了,但他偏偏又是个没信用的……一时间越武德心中天人交战,秦川的话竟不能回,只呆呆垂头不语。


    秦川见他这番模样,心知刚才真真假假一番话,已经初步瓦解了越武德的心理防线,心中暗笑:“就你这鸡鸣狗盗的模样,还想去赵元奴手下混饭吃?兵凶战危,吓也吓死你……”


    越武德叹了口气:“将军,我知道您想让我说什么,可这是典狱司天牢,在这里说谎,那是欺君之罪呀。殿下,就去洛阳那点子事,我早就说清楚了,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您这么一吵吵,仿佛真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我要是真的顺着您的意思满嘴胡诌攀东咬西,皇帝他老人家知道了还不得凌迟了我?我劝您还是省省心吧!没有的事情,我断然不会胡说。我虽名为将军,实是一个赶车驾辕的马夫头儿而已,您说楚王殿下派我去干谋逆的勾当,这说出来谁信?明知是自取其辱的事情,我劝您还是收收手的好,否则在皇帝面前,恐怕您老人家面上也不好看不是!”


    这个越武德如此狡猾惫懒,气得秦川真想一刀砍了他的脑袋。他强自压住胸中的怒火,咯咯笑道:“你敷衍得本王好啊!我倒还真不知楚王府中居然还有你这号食古不化顽劣透顶的人物。也罢,今天我跟你明说了吧。今日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明日早朝,皇帝就要颁布敕旨,我那威风凛凛的二哥,从此就再也不是什么劳什子天你也是读过书肚子里有墨水的人,藩王而已,真的值得你用自己的性命去保他么?你自己仔细思量好了,明日楚王一旦被废,你的案子就算是定案了。你去河东招募私兵之事,现在掖安已是尽人皆知,如果不是楚王谋逆,那么就是你在谋逆。你说得不错,你这么个芝麻绿豆官儿,就凭那几斗米的俸禄,谋逆,你也配?嘿嘿,你没得到秦王半点好处,却白白为他担待了天大的罪名,你自己想想究竟亏不亏?”


    说罢怒气冲冲出了牢门。


    夜中,浓烈的血腥气味在刑期间附近飘散开来,下颌锋利,苍白俊美神情一如既往地疏淡。


    面前的死囚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似乎是被耗尽耐心,此刻他的秾艳目光有着不易察觉的烦躁,秦川低声让人将死囚拖下去处理。


    谢玄衣正用巾帕擦手,他有洁癖,但是却爱见血腥,头破血流其次开膛破肚最好。


    秦川的视线颇为古怪,如果谢玄衣不是因为这一身皮棍他都以为他是怪物,自己只是习惯了,而他却是因为喜欢。


    秦川轻轻咳嗽一声上前说道:“据刑州都督赵元奴所报,益州方面并无异动,臣以为值此元岁,政局不应当有大的异动二殿下在用人方面颇得陛下之救,他派出一两个人去那边招募些许护卫私兵也不足为奇,掖安城内,有羽林军两千多名,我们虽在谋臣战将上占得些许便宜,但与羽林军相比,未免略显势孤,如今京师局面一触即发,也难怪楚王不安,越武德那人是不能再放走的了,殿下看是招为己用,还是杀口了事。”


    谢玄衣想了想:“卖主求荣的人孤不用,灭口了事。”


    魏帝心思重,封谢玄衣于洛阳,却削去太子凌驾百官之上独立议政独立掌军的绝大权柄,勒定亲王护军数目,谢玄衣的军权即被削去大半。


    授谢燕群山西河东军政全权,封公燕王,即可将谢玄衣的封地夹在李军与关中之间,以谢燕群之能,足以钳制得谢玄衣动弹不得。


    封谢春山于益州,却不给兵权,授素与谢玄衣交好的任城王赵元奴掌执地方军政全权,既能稳稳弹压住谢春山,又能避免他对坐镇掖安城的谢玄衣施加影响蛊惑挑唆。三管齐下,确能保得自己身后天下不起刀兵,只要内战不兴,大魏的天下稳稳传承下去就有所保障。


    谢春山带着公主走了。


    沈观辞抿了口茶,将银子放在萧长衡掌心上:“你去将玉佩赎回来。”


    萧长衡未见多大喜悦之色,神色未明:“也好,那殿下早些歇息。”


    半天了没见萧长衡回来,沈观辞才熄了灯往外走,远远看见谢玄衣站在池边喂鱼,面相阴柔,雌雄莫辨,倒也是个阴柔鬼王的模样。


    不知他在用什么喂鱼,闻起来有些腥,鱼粮一落水就被池中的鱼一哄而抢,拾得头破血流。


    沈观辞没心思与他周旋,正想着绕开,那边的秦川却是高声道:“质子殿下,去哪儿啊,我闲着无聊,带上我啊。”


    沈观辞那张素来凛冽孤矜的脸上满是晦气,只能走过去:“太子殿下好兴致,大半夜出来喂鱼,不怕伤了身体,您可是大魏的国本啊。”


    沈观辞离近了才发现池中水已经被血染红了,那今人几欲作呕的血腥味更加浓烈,琉璃灯斜洒了他们的半边身子,撩出颀长的身姿。


    谢玄衣也在一瞬间看清了沈观辞的脸色,既是净白剔透,暖如芙蓉玉,鲜红的血刺得她眼睛微闭,睫毛轻颤。


    谢玄衣的眼睛中带着几分探究眼尾勾出的弧度又凉又冷,沈观辞将视线往下移看见了他手腕上崎岖不平的伤痕,那是犯人在濒死前抓着他哀求而挠出来的伤,他不刻意回避,而是在享受着这种痛苦,又或者说,是快感。


    在微暗的光线下,暖光穿透皮肤,透出几欲透明的古怪病态的诡异美感。


    沈观辞这才看清谢玄衣手上拿的是碎肉,白瓷羊脂玉似的手上是殷红的血。沈观辞深吸一口气:“太子殿下没有吩咐的话,我就先走了。”


    沈观辞正转身,一块玉佩摔在她脚边,沈观辞捡起来,在昏暗光线下才发现是萧长衡的那一枚,沈观辞微一侧脸,然后回过头:“玉佩怎么在你这儿?”


    谢玄衣好整以暇凑过来,沈观辞退了半步,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回荡在整座殿内,他悠悠开口:“质子知道这玉佩哪来的?”


    沈观辞直觉不对,否认道:“不知,只是觉得怪好看的。”


    谢玄衣笑起来,波光粼粼下映得他唇红齿白,平添妖冶:“质子身边的萧侍卫不是正要寻回这枚玉佩,如今怎么还不认了?”


    沈观辞呼吸轻缓,那玉佩还带着凝固暗色的血,他是扎破沈观辞手心而染上的:“你把他怎么了?”谢玄衣挑眉未出声,在一旁久立的秦川却道:“萧长衡意图刺杀太子,现在押往刑典司,听候发落。”


    沈观辞不可置信道:“萧长衡他没有这么傻,你别把脏水扣在他头上。如果非要我认,就让我亲自去问他。”


    谢玄衣漫不经心道:“不泼脏水孤还怎么玩儿呢?”


    沈观辞讶然道:“谢墨庭,你要怎么样?”


    她话音未落,膝上一痛,有人用脚踹向她的膝窝,让她跪在地上,旁边的秦川笑道:“太子的名讳也是你这种下等奴才叫的?”


    沈观辞面色发白,垂敛下眸子。


    谢玄衣微微嗤笑,好整以暇地放下手中的鱼料,倒是好奇他可以为小侍卫忍让到哪个地步,他“啧”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眸子微微弯起,倒是觉得他有点长进,更会收敛自己的情绪了。


    “不怎么样,看你表现,如果质子学会如何做一个好奴才,孤心情一好,自然会放他出来,你们都是胸怀锦绣的经天地纬之才,明珠投晚终归没个下场,孤这是在帮你。”


    沈观辞看向谢玄衣,事已到此,唯有则招拆招:“萧长衡是乾清门的侍卫,无论如何也要过了禁军所那边,何况他的位置是由陛下亲授,殿下当真如此不忌讳?太子之强,强在东宫之位名正言顺,也强在手下兵力数倍于楚王,而楚王之强,强在其德高望重、地位尊崇,在朝中一呼百应,燕王之弱,弱在其兵力不强、威名不著、名位不正,你所视皆非社稷之所视,所听皆非万民之所听,所行皆非圣人之所行,总之,若殿下要动他分毫,我决不姑息,最差不过是两败俱伤。”


    谢玄衣笑得恶劣:“好,那孤看看你要怎么对付孤?”


    谢玄衣看着沈观辞跪得笔直的身子,的确全然没有奴才的低态。


    他在心里想,将来若有一天要将她的傲骨折断才是,漂亮的玉面狐狸,看着就想让人弄坏。


    他应该同他一样卑劣才是。


    晚上沈观辞一瘸一拐地回去时,遇上郑卢观。


    郑卢观本名叫魏卢观,少时母亲改嫁,他的继父姓郑,他也就改叫郑卢观,他本是河间肃宁县的一个市井无赖,好赌成性,后来遇上天灾人祸,为了混口饭吃背井离乡净身进宫做了一名太监。


    他运气不错,进宫几年得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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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青睐,先帝去后跟着皇后朱氏,朱太后则勉为其难提拨他做了东厂的掌印。


    “哟,质子这是怎么了?哪个奴才这样对你,是猪油蒙心了。”


    郑卢观虽这样说却并没有上来扶她。沈观辞冲他道:“让郑公公担心了。”


    突然远远看见两个青衫白袍的人往木极殿去,沈观辞疑惑道:这是宫里的哪位大人,为何宫门下朝了还滞留在宫中?”


    郑卢观道:“哎呦,那是姜家人,姜家在陛下还是秦王的时候就尽心侍奉,可是陛下心中的忠臣,那天姜大人随口说了一句庭中的树生得好,陛下就二话不说命人将那棵树当场刨了出来,移植到姜明理的庭院去,好让姜大人在平时可以随时欣赏到。姜大人的胞弟姜晦泉因为姜大人的关系也得了陛下的照顾,在短短几年就被提拔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去了,这姜家可以说是一朝飞龙未在天,命好。姜大人当初作的《良宰论》现在仍被世人传诵呢。”


    “你说说,姜家这些隐士,想做官却不去参加科举考试,而是往山里跑。住进山里后,就开始苦心孤诣地打造隐士的人设。本来应该走低调路线的隐士,在这些人的炒作下却出现了全天下都知道这些人很低调的奇怪现象。而这些人就凭着在社会上的声望结交朝中高官显贵,再借由高官的举荐做官,从而达到名利双收的炒作效果。咱家看了姜大人写的《良宰论》,很多地方都是阿谀谄媚的话。身为隐士,就该直抒胸臆,不该如此苟且迎合以取悦于人。如果文章写得真好,就该直接参加科举考试,和其他人一比高下,不必通过其他途径投送。没成想,还真受陛下赏识,现如今,朝堂里哪个可与他们相比!”


    沈观辞心不在焉应道:“那他们这是受了何事?”郑卢观皮笑肉不笑地答:“哦,近来晋钱在市面上流通,过于泛滥,陛下正巴姜大人来商量,一时晚了些,陛下便让他们留宿了。”


    “恶钱?”


    “哦,其实所谓的恶钱并不是□□,事实上恶钱本身也是可以通用的真货币,只不过它是属于不符合铸造标准、分量不足的劣质产品。大多数恶钱都是由民间私铸的,但由于防伪技术水平有限,使用的又主要是铜钱,因而没有太好的方法阻止不法之徒私铸恶钱的犯罪。虽然太祖开创大魏时曾凭借废除隋朝的货币,发行以汉朝五铢钱的规范铸造出的有名的开元通宝钱,一度规范了币制,可也没能长期起效果。到了先帝在位的显庆初年,朝廷就不得不下令让各地政府以一比五的比例收购恶钱,来遏止恶钱泛滥的趋势。然而当时许多老百姓都因官府的收购比例太低,选择把恶钱私藏起来,等待禁令松弛以后再重新投入使用。最后朝廷被迫把收购比例提高为一比二,也没能回收到太多的民间私铸币。后来到了如今连京城的市面上流通的钱也是以恶钱为主,社会的通货膨胀率随之屡创新高。”郑卢观解释道。


    “哟,萧侍卫,你怎么也成这个样子了?”


    郑卢观向后喊了一句,沈观辞顺着目光望去正是萧长衡,他身上的衣服上都是血污,显得整个身形消瘦,面上也是毫无血色,他的呼吸有些很难急促,颤抖抬手拭去唇角的血珠,然而寒冷已使他失去了部分知觉。


    ……


    沈观辞守着萧长衡,将苦褐色的汤药一点点喂进萧长衡的嘴里,郑卢观道:“萧侍卫这是?”


    沈观辞面无表情道:“演武场上受的伤,公公不必与皇后汇报。”


    郑卢观笑着退下去,沈观辞用帕子拭净他脸上的血污,嗓音低沉,嘶哑干涩至极:“往后切莫再鲁莽行事,这里不是北国,我也不是这里的主子,你先好好养病。”


    萧长衡虚弱地点点头。


    是日京中兖国公诞辰,其夫人琅琊夫人杜香州乃是北国宗室之女,特意请魏帝批示让沈观辞一同参宴。兖国公秦咎伯乃是秦川生父,秦川乃兖国公第二子,秦氏长公子秦璟姨娘出身,并不如秦川受兖国公重视,但二人关系仍然极好,只可惜秦氏长公子是位病秧子,索性居于家中并未出仕。


    杜香州是北国前皇室杜氏的后代,所以她对北国皇室沈氏向来痛疾,可陛下诏令,沈观辞也不得不去,萧长衡卧病在床,沈观辞便是只身赴宴。


    她换了身绀青色的衣裳,单薄的衣裳勾勒出瘦骨山峰的身体,因为宫里若有若无的苛待,以及沈观辞自己身体的旧疾,这些日子瘦了一大圈,却是衬得整个人越发清冽,妩媚精致,多多少少还是有女人家的灵巧。


    郑卢观得了魏帝吩咐,给沈观辞铐上镣铐,双手双足都铐上了,而且让太子和楚王看守,一同前往兖国公府。


    “质子殿下别介怀,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咱家也做不了主不是?倒是质子要收敛脾性谨言慎行才是,杜夫人可是名望威重,又是秦将军生母,质子切莫与他人争执,人在屋檐下走,不得不低头,不过几句辛酸话,质子别往心里去。”


    郑卢观顺势从胸襟里掏出东西,是个粉包,“质子见机行事,将这药下在太子饭食里。”沈观辞接过那药包,表情冷淡:“毒药?”


    郑卢观低声道:“怎么可能,若是让太子殿下丢了性命,最有嫌疑的不就是楚王殿下么?这药自有用处,届时会有人接应质子,你只需将太子交给那人即可。”沈观辞捏紧纸包,向外走去,宫中的肮脏在段她见识多了,这种药她一闻便知是迷迭香,身后想做的也不难猜,虽不至于让谢玄衣丢了太子之位,却也能让他名誉扫地,而且还能让谢玄衣与秦府生出嫌隙。


    沈观辞站在宫门外,玉冠墨发,衣袂随风而鼓动,镣铐被藏在衣裳底下,不少路过的宫女交头称赞,羞红了脸,却也有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她,“一介质子而已。”


    她整个人打扮素雅,却又秾艳得比残阳更甚三分,谢玄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谢春山则是向沈观辞打招呼:“质子殿下,快上车来。”


    沈观辞钻入暖馨的香车,坐得离谢春山近,却离谢玄衣极远,看着谢玄衣戏谑的表情,沈观辞默默藏住冻伤的手指,她安静地待在马车角落,看着马车上的香炉,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身上的气质同谢玄衣很像,却比谢玄衣更加清新寡淡。


    谢玄衣身上的阴郁底气有如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谢玄衣一身鎏金蟒袍,劲瘦又不失力量感的腰上只系着一根白玉革带,上面缀有三颗红宝石,由玉带板组成的蹀躞带扣着腰,冠覆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