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一开始杨诚书给高月的感觉，是那种带点傻，又有点慢反应的男人。所以总觉得他有点胆小懦弱又窝囊。


    可他一开口就是三百两。乍一听，这不就是所谓的狮子大开口吗？


    直到杨诚盈带着两个老婆极力的讨好、说尽软话、威胁，所有的招齐刷刷的全用上了。可杨诚书依旧没有松口。他双手背于身后，挺直背，昂头，丝毫没有情缘可讲。


    直到这时，高月才心中亮堂。原来他开口的这三百两，不是真的想要三百两。他想要的，是让杨诚盈受到王法、和人道的双重惩罚。


    看吧，人家其实不傻。可聪明了！


    临走时，高月没忘记把带来的菜刀带回家。


    老太太已经把地上收拾干净。那张椅子是没法修了，老太太看着连连叹气，很是心疼。


    “娘亲，爹爹。”


    福娃已经吃完了包子，看到爹娘回来，她就迎出门去。杨诚书这一次把大门落了栓才进的屋。


    人前脚刚进门，门外就传来杨诚盈的喊话，还使劲的拍门。意思是让杨诚盈开门，兄弟俩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别什么事都往衙门告。


    杨诚盈让母亲把孩子带进房间去。他和高月就坐在堂屋。也不说话，更不理杨诚盈。


    门外杨诚盈越喊越没有耐性，开始怒骂、嘲讽。但大概仍是没有得到回应，他一口一个砍死你，加上哆哆的声音，高月才惊呼他竟然带了刀。


    “太危险了。老人和小孩在家太危险。”


    “别怕！别怕！”杨诚书安抚高月。


    高月觉得不太对劲，问道：“你有想过你大哥会效仿你提刀上门？所以你也有对策。是吗？”


    杨诚书似乎不想承认。不，他是有些诧异，高月竟然变聪明了吗？


    当然，高月变聪明，与他是否有对策无关。他的确想到过大哥也会提着刀上门来央求他，不，是威胁他。搞不好，他真的会下手。


    这种危险的事情，他不能往家里带。所以，他的对策是任由大哥大吵大闹，最好是让街坊邻居都知道。到时衙门里还需要街坊邻居帮忙作证。


    这些，高月又懂了。


    “以不变应万变。挺好！”


    杨诚书偏头看她，而后微笑。


    不想杨诚盈砍大门没效果后，转战围墙。自个儿搭了个梯子，但围墙顶上都是当初他砌围墙时特意埋放的削得锋利的竹块。这竹子防水防风化似的，七八年过去了不腐不朽。


    “杨诚书，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做那缺德事儿。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家，让你们孤老弱小一帮子人无处安身。”


    “杨老二，我要烧了你的客栈，烧得连灰都不剩。我让你沦为乞丐……”


    “二啊，咱们有事好商量。你给大哥开个门。要不你上大哥家里来。中午我让你嫂子煮肉，煮好吃的。你带弟妹福娃，还有娘一块儿过来。咱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了。”


    “杨老二，你怎会这般铁石心肠呢？”


    铁石心肠？


    这个词触动了高月。按说她虽然不太了解过去的杨诚书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肯定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若是常人，杨诚盈都快骂到中午了，至少他这个被骂的也该骂回去几句更狠的话。


    可他一句话未答过。一直握着他的阿月的手，坐着一动不动。望着前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杨家的事，高月决定不要插手太深。她还是要寻找机会离开才是正事。


    中午，隔壁飘来肉香。杨诚盈终于收工。


    世界也终于安静。高月听到杨诚书沉重的叹息。她没有兄弟姐妹，是个独生子女。所以，她并没有体会过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所以吧，好似也不是特别能与杨诚书感同身受。


    “阿月，我们也去做饭吧！”


    这是杨诚书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面对高月，他的脸始终是展开的。或许是不希望他的愁容让高月担心。


    不干活还好，这一干活高月就露馅了。在现代用的都是天燃气电磁炉。生火这个技能对她来说有点挑战了。


    “我来吧！你去把白菜洗了。今天做浇饭吃。”


    浇饭是什么高月没问，灰溜溜洗菜去了。她觉得自己白吃白喝人家的，心思还没放在这儿，怪不好意思的。若说哪天真跑了，这一家孤儿老母的，怎么办？


    论做饭，杨诚书真是一把好手。米饭在锅里咕咚咕咚的打着滚。他把配好的菜铺在上面，酱油是高月所见的唯一一种她认识的调料。


    后来他还放了些什么，闻起来有药材的味道。高月也没问，又看他在锅的半边位置撒些了辣椒粉。这个信息告诉高月，这家里有两个人能吃辣，两个人不吃辣。


    不一会儿锅里就往外冒热气，有肉香。不浓郁，毕竟那块肉不足拳头大。


    这顿饭不豪华，不丰盛。但好吃。也不知道杨诚书是怎么做出来的，白菜肉沫也能做出人间美味。


    午饭后的院子是安静的。老太太提了一嘴，老大要睡午觉。


    杨诚盈要回客栈看看，今日不营业。早上似乎忘了把那块牌子挂出去。


    反正他是这么说的。高月没有跟着去。他让高月好好看着孩子。还交待她若是隔壁又闹，千万别理睬。等他回来处理。


    屋子里就剩下老青幼三代。老太太还是不太敢相信，问高月怎么突然就会说话了。高月把昨晚在街上碰到杨诚盈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说当时自己一着急，就蹦出音儿了。


    “若非老天爷可怜了！”


    “不是。”福娃音小而力坚的否定。“奶奶，娘亲说是天菩萨把声音还回来了。”


    老太太呵呵一笑，抚着福娃的头点头应是。


    高月愣神的想，若是老太太知道自个儿的两个亲生儿子即将对簿公堂，她会怎么想？


    默声叹息后，她收起了这份同情与可怜。一想这个时候自己若想走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说行动就行，她起身走向后院，决定从昨天的那个后门溜出去。


    “娘亲，你去后院吗？”


    福娃追上来，小小的手握住了娘亲的两根手指。


    逃跑路上的绊脚石诞生了。


    两人在后院的屋檐下玩石子儿。高月时不时地看一下那扇关上的院门。


    福娃笑着说，“娘亲，我也想出去玩儿。可爹爹说，他不在家，我和娘亲不能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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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呀？”


    “因为怕娘亲不会说话。爹爹怕娘亲走丢。”


    这个答案有点咯人。但不会说话确实走到哪里问个路都得比划半天，对方还不一定看得懂。


    看来，高月……以前那个高月确实被丈夫保护着。还别说，这个家虽然破破烂烂，穷得叮当响。但总算是和善的，温暖的。


    她有意逗福娃，“福宝子，那现在你的娘亲会说话了。可以带你出去玩吗？”


    福娃愣着神想了想，摇头：“还是不去吧。爹爹不放心。”


    高月觉得有趣：“难不成以前娘亲走丢过吗？”


    “娘亲怎么不记得了呢？”福娃昂着认真的小脸说着，“那次娘亲差点被坏人抓走。爹爹可担心了。”


    高月……唉，难怪！也难为了杨诚书。真真是要照顾一家老残幼，又要经营客栈。今日听了他这些年经历，确实令人佩服。若她是男的，指定要跟他拜把子。


    她又一想，问道：“乖宝子，如果那次娘亲真的被坏人抓走了，你没娘了。你怎么办？”


    福娃小脸一皱，眼泪就眼着来了。


    “娘亲不要走，福娃要娘亲。爹爹，爹爹会保护好娘亲。”


    福娃紧紧抱着高月，哭得眼泪一把把的掉。


    高月没生过孩子，接触最多的是会计刘姐的女儿。前两年上幼儿园，刘姐忙的时候加班，放学都是她帮忙去幼儿园接人。接了人吃个香肠汉堡，喝个奶茶可乐。那就是小孩子最快乐和最幸福的时刻。


    安慰了福娃，又问了一些以前这母女俩相处得怎么样。从福娃的描述中，高月是个温柔的人。只是因为不会说话，和孩子之间的交流并不多。也可能是因为她自身的原因，大概率她也因为自卑而不善于沟通。


    抱着小小的软软的孩子，高月一边责怪老天爷的不公。也在为自己的将来而担忧。


    杨诚书果然去干了那件事。


    他回来后脸色很不好。问了高月隔壁有没有再来闹。得了没来过的答案他才放心。左右没见到福娃，高月指了指房间，说刚把福娃哄睡。又说孩子小，得睡个午觉。


    杨诚书往后院走，停在门口回头看，对高月说道：“阿月，自你会说话后，感觉你整个人精神了很多。”


    高月：“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后院有棵皂角树。杨诚书拉着高月坐到树荫下的桌子旁。


    直到这一刻，高月才发现，杨诚书需要一个倾听者。


    他问她：“我这么做，对吗？”


    高月不知怎么回答。不过光凭今天听到的这些关于他们兄弟之间的过往，她觉得杨诚书这么做一点都不过分。可是，母亲尚在，他的担忧是无法对母亲解释这一做法。


    人世间关乎亲情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而高月，她最缺乏的就是亲情。在她的现代的世界里，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她跟着父亲，不到一年父亲就娶了后妈。留给她的亲情就不多了。


    “老杨，我支持你。你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替你保护好福娃，替你照顾好母亲。”


    她想好了，等老杨把家务事料理清楚了，她再施行离开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