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白天还好，有事情闹，能看见活人。可一到晚上，高月就心情郁闷，想着自己这场难以理解的经历。


    也许是对未来未知的恐惧，也许是始终不敢相信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古代，来到别人家里。还代替了别人，用了别人的身份。心里的疙瘩就越来越紧。


    福娃跟奶奶睡，她和杨诚书又被“关”在了同一个房间。


    无奈杨家房子小，就两个房间。被褥床单也没有多余的。她正愁着如何与他分床睡。


    “老杨，你真的是我的丈夫吗？”睡前一问，为一会儿说分床睡打下个铺垫。


    老杨忽然笑了，“阿月，你又在想什么呢？福娃叫你娘，叫我爹。那我不是你丈夫，我还能是谁？”


    高月：“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万一你不是呢？”


    老杨继续耐心讲解：“阿月，我是你丈夫杨诚书。你就安心吧。娘还不知道你忘记事情这事儿。你在她面前少说话。别让她瞎担心。”


    他嘀咕着明天一定要带阿月去看大夫才行。


    高月无话可说，睡到床的里侧，双手捏着被子，拒绝杨诚书伸过来的手。


    关键是老杨还特别理解她：“阿月，别怕。你不愿意我就不碰你。你好好睡。听话，明天我们去看大夫就好了。”


    高月想，大概过去，高月睡不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温柔的哄着她吧。


    睡不着时，她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不如将自己的真实经历与老杨摊牌，或许这样两个人各自做出选择，对两个人都公平。


    也没有考虑更多，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否成熟。但她认为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出来。不能耽误了杨诚书，也不能让大家都活得不明不白。


    “阿月，你怎么坐起来了。快睡吧，天色已经很晚了。”


    高月不为所动，叹息着，努力地让自己平静。


    “阿月……”


    “我有事儿想跟你说。很重要。”


    杨诚书伸手探到高月额头上，发现温度不高才放心。他下床点了灯，一脸担忧的又坐到床边。


    “怎么了这是？”


    可是他再伸手过去时，却被高月挡住了。


    “别这样，我不习惯。”


    杨诚书的目光微微闪着疑惑，却真的没有再做别的动作。只是看着高月下床，然后跟着她一起去了后院。


    他想问阿月，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他的阿月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到了夜里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老杨，有个事我想我必须要和你坦白。不过你要保证，你听了以后不能激动，不能愤怒，更不要……悲伤。”


    激动？愤怒？悲伤？


    杨诚书轻轻咬着这六个字，他宁愿相信阿月只是病了。


    “你说你读过书，我相信。所以，我相信你会理解我。也会理解我所说的一切。”


    月光下，晚风中。看她那么认真，杨诚书不自觉的端坐着。认真地，安静地听她的下文。


    高月说：“你有没有想过，我或许不是你原来的妻子，高月。”


    杨诚书目光闪动，却是不信。轻轻握着高月的手，安慰道：“阿月，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看大夫。我们……”


    “我没有病！”高月肯定回答，“杨诚书，难道你真的没有怀疑过吗？你妻子不会说话，可我会说话。你真的不觉得一个从来不会说话的人，突然能说话了这不奇怪吗？”


    “可是陈大夫曾经说过，或许在将来的某时某刻，在某件事情的刺激下，你突然能发出声音这是极有可能的。”


    杨诚书到现在仍觉得，是高月生病了。


    真是有苦说不清呀。


    高月一连三叹，又下定决心：“杨诚书，我的意思是。我的名字叫高月。但我不是你的妻子高月。我……我不是你这时代的人。我来自未来的世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睡着睡着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时代，到了你家里你的床上。实话跟你说我也很懵。很苦恼。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代替了高月，但我于心不忍。我不能因为平白无故的用你妻子高月的身份，占着你们家女主人的位置。”


    她偏头看杨诚书，他正满脸诧异的看着自己，茫然不知所措。


    她也挺难过的，怕话说重了伤他的心。毕竟这是人家的家，是人家的妻子丢了，是自己顶替了人家的妻子。


    “那个……老杨。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你的妻子。虽然我也叫高月。但我从来没有谈恋爱，更没有嫁过人，没生过孩子。我在我的时代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做的是财务啊还有审计方面的工作。每天早上九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作息规律，无不良嗜好。算是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人。”


    杨诚书激动的握住高月双肩，忧伤又难过。


    “阿月，不怕。一定能治好。一定能。你相信我。哪怕是把客栈卖了，我也要把你的病治好。”


    高月……不会把一个好端端的一家之主给逼疯吧？


    “老杨，你冷静。我们说好的不激动。”


    她只能先安抚杨诚书，“我知道……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你失去爱人你心里不好受。可你也得接受现实。”


    “不可能。你说的不是真的。阿月，我们去治病。我们去治病。”


    高月被他抱在怀里，耳边是他一句又一句别怕，我们去治病……


    她想，杨诚书算是个好丈夫。给足了妻子温柔和安全感。


    “杨诚书，我跟你说实话，我也接受不了来到你的时代。我没办法适应你们的生活，也接受不了身边有一个丈夫和一个孩子。在我的时代，我叫高月，二十五岁。我靠自己工作养活自己。我就是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


    “对了，我没有你妻子的记忆。一点儿都没有。我对这个时代、这个环境完完全全的陌生。我也会恐惧，会憋屈。如果不是真的憋不住了。我可能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你。至少不会这么快。”


    “还有，我之所以选择今天晚上告诉你。另一个原因是因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真相。因为你是直接当事人。你得知道真相，然后做出选择。我不能占了高月的身份，还要隐瞒你真相。那样就太自私了。”


    “我极度埋怨命运对你我的不公。但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和我都得面对现实，更要向前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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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走。你有家庭，有老母亲和孩子。而我在这里一无所有。我们彼此都有失去，所以我想，我可以理解你的痛苦，也更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苦恼。”


    终于把这件事情完整的说出来，高月如释重负。


    说出来了，就不亏不欠。


    杨诚书放开她时，她听到他落寞的叹息。


    然后他转过身，白日挺直的背已然弯了许多。


    让他直面失去妻子这件事，好比是抽掉了他一半的魂儿。任是再坚强，也会失力而趴下。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他们都在痛苦，也在消化。


    高月想问问他，至少听他说说他的想法。但是一个字也蹦不出口。


    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半夜，月光显得有些凄凉。杨诚书在这凄凉的月光下，依旧沉默。他只是起身，无言。然后走出了院门。


    “老杨，你……去哪儿？”


    没有得到杨诚书的回应，高月也不喊了。又是无尽的安静，直到天亮。


    杨诚书自昨晚出门后没有回来过。天亮时高月起床，在家里找不到人影。闻着隔壁飘来的食物香，她把自己带回现实。


    得活着。活着就得一日三餐。


    也许是没爱的孩子早当家。简单做饭难不到她。她煮了粥，粥里放了些白菜。又发现灶台上的陶罐里有一颗鸡蛋，于是灵机一动，有了个想法。


    她把鸡蛋打在碗里，用筷子搅拌后，又把滚烫的粥倒进碗里。这样鸡蛋熟了，而且更有营养。


    刚准备喊一老一小来吃饭，她想到了老太太。于是从有鸡蛋的那个碗里舀了一勺鸡蛋花儿到另一个碗里。然后把两碗有鸡蛋的端到桌上，这才叫一老一小吃早饭。


    老太太虽然视力不好，但鼻子灵。闻到了鸡蛋的味道。


    福娃扶着奶奶坐下，把奶奶面前那碗粥拌了又拌，还一边吹吹。老太太让她坐着吃粥去，她也很听话的坐过去。


    高月端着自己的粥出来，另一只手端着只有碗底那么一点量的豆瓣酱。


    福娃开心的坐下，端起自己面前的粥，一边吹吹，一边吃。老太太则是看向高月的碗，只有青菜和白粥混在一起，不见半点蛋花儿。


    她沉默地收回目光，端着碗，把碗里的鸡蛋一点一点拨到福娃的碗里。


    “孩儿她娘，以后不用给我吃这些。我这身老骨头大半截都埋土里了。娃儿还小，给娃儿吃。”


    高月没有阻拦。这是长辈对孙辈的爱。怪只怪家里穷，连个鸡蛋都得抠着吃。


    隔壁没有来闹。


    杨诚书也没有回来。


    老太太问起高月，老二怎么没吃早餐。高月撒谎，说一大早他起床就去了店里。


    老太太犹犹豫豫后问道：“老二，他真的把老大告到衙门里了吗？”


    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问。高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老太太也可怜，她不忍心期骗，但也不忍心说真话。


    “别担心。我承受得住。你说真话。”


    高月：“我昨天问了老二，他说他确实去了衙门。”


    老太太的眼神瞬间黯淡。


    高月：“娘，您是担心老大？还是担心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