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的内情，我等也实在不知。”羊妖答复道。


    楼心月用刀敲了敲地面，警告道：“元夕的去向你们不知情，一百多年前的事你们也不知道，呵。”她冷笑几声，刀背敲打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响，令它们感到脊背发凉。


    饶是之前一直保持镇静的羊妖，此刻也不禁出了不少冷汗，它看了看身旁的虎妖和云白，微微蹙眉，像是在询问它们的意见。


    虎妖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云白则是继续沉默着。


    直到楼心月说：“我给你们三个数的时间考虑。三，二，一……”


    她催促的声音才落，羊妖就紧接着说道：“实在不是瞒您，只是那灼华确实死得蹊跷，妖王大人先前也不曾和我等提过什么刺杀的事，那样重要的事，想必妖王大人至多也只会和有极大人商议，我等身份低微，确实是……”


    它利落地说了一番话，楼心月算是懂了，它们是不可能跟自己说这件事的真相了。


    她不满地啧了一声，心想算了，便又提到越向烛丢失的玉佩一事，“这两日可有捡到烬阳之人的玉佩？”


    “有。”


    羊妖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楼心月有些意外，她又追问道：“在哪里？”


    “似是有人擅闯囚牢，落下这玉佩，自然是由狱卒交与妖王大人了。”


    “她带走了？”


    “不在妖王大人府邸之内呢。”


    果然落到元夕手里了，偏生这元夕出行还将其带在身上，不知道去东南方做什么了。


    “尊驾可是满意了？”羊妖有几分谄媚地笑笑，希望眼前这个大妖能尽快离开西延山。


    可谁知，下一秒那柄有断天之虹能力的刀就紧贴在它脆弱的脖子边上，楼心月只消稍微往左边挪动两分，羊妖定然是要血溅当场了。


    “其实我呢，不大喜欢杀生，若是你们一开始就这个态度，也不至如此了。”楼心月轻飘飘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放过你们可以，希望你们从此能学会夹紧尾巴做妖，明白什么妖能惹，什么妖不能。”


    楼心月的声音带有些许磁性，听上去有几分魅惑动人，她的话语声仍在西延山元夕洞府门前回荡，而那道紫衣身影却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


    西延山外，树屋所在的那片树林中，多夜神情焦急地等着楼心月。


    见到楼心月归来，她先问道：“可有什么线索了？”


    楼心月知道她问的是关于自己上一世的死因，只好摇摇头，正准备说元夕不在西延山一事，多夜却急忙打断了她。


    “阿楼，我在树屋内储藏的古卷中查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多夜拉着楼心月往树屋里面走。


    这片树林中不止一间树屋，都是多夜设下结界保护的，她带着楼心月进了一间里面藏着无数古卷古籍的树屋内。这棵树里面几乎全部都空了，几丈的树内部被多夜摆满了古卷古籍。


    据楼心月所知，多夜每一个居所内都摆了不少书卷，难以想象多夜究竟知道多少事情。


    树屋内有一个矮桌，多夜没事的时候就会在这张矮桌前，坐在地上看会古卷。桌上也摆了几卷书，想必是多夜才看的。


    她从桌上取出一张兽皮卷，看上去十分陈旧，少说也有千年左右的历史了，大约是什么厉害妖兽死后被扒皮做的兽皮卷，才能经久不坏。


    多夜将这张兽皮卷在楼心月面前摊开，上面不知是用什么墨汁画了密密麻麻的图案和古文字，楼心月能闻到兽皮卷上除了妖兽的气味，还有一股鱼腥气，她猜测这兴许是某种鱼的墨汁。


    但楼心月没有学习过古文，这些莫名其妙的图案也不知道其含义。


    多夜耐心地解释道：“这是一张记载了古神血脉的古卷。”


    古神血脉这个字眼让楼心月不禁意外地挑起眉头，这几个字在妖族中可不常听说。


    甚至，大多数妖都是不知道什么叫古神血脉的。但楼心月略有所闻，大致知道那是什么。


    传说，上古时代，世界仍然是一片混沌时，便诞生了七位神祇，如今称作古神。


    七位古神各有所长，拥有无尽的寿元，古神开辟鸿蒙，世间有了天、地、江河等等，也渐渐有了生命，树木花草、鱼虫走兽，以及人。


    但创世至今已然记不清多少万载的时光，关于七位古神的记载已经寥寥无几，只有极少数的妖和人才知道古神，但其中大多并不相信所谓的古神的存在。


    “古神血脉？”她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多夜郑重地点头。


    楼心月知道古神血脉是因为雾心。


    雾心是一头拥有古神血脉的鹿，神鹿。


    她生而便拥有十分强大的力量，但她不愿意拿这些力量去与妖争斗，她珍惜同族的情谊。


    “这上面记载的古神血脉的信息不算多，更多的是讲了妖族中一个妖的事迹，一个拥有古神血脉的妖的事迹。”


    楼心月的心脏突突地跳着，她下意识说道：“雾心？”


    “不是。”多夜摇摇头，“此妖你我都认识。”


    “谁？”


    “元夕之父，祏丘。”


    楼心月的眼睛陡然变大，瞳孔不可置信般抖了抖，这一瞬间她想过许多可能性，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元夕和她的父亲祏丘。


    祏丘曾经也是妖王，是熊妖，妖力可轻易断山，恐怖至极。


    楼心月很久很久，非常久之前见过祏丘，那时她的妖力丝毫入不了祏丘的眼，在他眼中，那时的楼心月和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因为她是花妖，所以遭到祏丘一派的兽妖针对。那时是楼心月活的第二世，那会儿她叫清镜。


    她因妖力微弱被兽妖们关起来，丢到了西延山外，一个大坑里面，那个大坑很深，而且土壤含有剧毒，寸草不生。大坑底部的空气难以流通出去，受到剧毒土壤的影响，空气中都含有微毒。


    即使她是不需要进食，只靠朝露和阳光也能活下去的花妖，那时也受尽了折磨。


    坑里除了她还有别的草妖、树妖之类的，甚至还有一些人类。


    那些人并不是烬阳山庄的捉妖师，一副凡人之躯，在坑内自然撑不了几天，很快就死去了。不记得是哪一日了，清镜身边的草妖树妖们饿得两眼发直，盯着人尸便开始咽口水。


    好像是谁先起了头，紧接着，它们便蜂拥而上，将那些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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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啃噬干净。清镜很想哭，但是很多天没有吸食一点露水了，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她终于没有忍住，同它们一样，吃了人尸。


    但即使如此，那些草木之妖也没有支撑下去，因为人尸上早已沾染了坑底的剧毒，没多久，那些妖也死光了。包括清镜，也就是曾经的楼心月。


    她不过是万千受兽妖折磨的草木妖之一，而这一切都拜同一个妖所赐，熊妖祏丘。


    第三世起死回生之后，她满腔怒火，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去找祏丘复仇，哪怕拼尽她这一次生命，也要让祏丘至少断一条胳膊。


    可她很快就发现，她这一次死亡时间竟有近千年之久，更重要的是，祏丘竟然已经死了。


    她再多的恨竟都没有半点能发泄的地方了。


    “他拥有古神血脉？”楼心月再次确认道。


    “不错。”多夜神情复杂，她虽不曾被祏丘虐杀过，但对于他的印象也很差。大抵是因为雾心恨祏丘，自己又受了雾心的影响吧。


    “此事是妖族秘辛，所幸我向来喜欢收集这些旧籍，又认识古文，否则也不会发现这件事。”多夜解释道。


    “这确实是件令我难以置信的事，不过，我更在意的是，元夕是不是也拥有古神血脉？”


    “是的。”多夜指了指卷上一个怪异的图案，又指了指旁边的文字，“这里说，‘熊妖祏丘，死时血脉尽数传承于其后代元夕，后妖力与血脉枯竭而死’，怪不得元夕才出生时，祏丘就死了。这也就能解释，元夕的年龄远远小于你我，却能与前世的你不相上下。”


    这样一说，楼心月便想起来了。


    元夕比自己小了几千岁，比多夜也小了近一千岁，妖力却天生就很强。


    当时她还以为，是祏丘这一脉都是天赋异禀的奇才，现在看来，是祏丘将自己的妖力传承给了元夕。


    “这些都还是次要的事。”说着，多夜又从矮桌上取了一本有六七寸厚的旧籍，这本书比起兽皮卷还要更陈旧许多，里面的纸张都岌岌可危，几乎要散架了。


    “这些年我常常修补这些旧籍，避免它们损坏，但年头长了，再怎么修补都效果甚微。”


    她快速翻阅着旧籍，终于在临近末尾处停下，拿给楼心月看。


    这本旧籍里面全是妖族的古文字，甚至比楼心月第一世那会儿还要古早。


    那张兽皮卷年头新，但编撰者显然认识古文字，又加上此事涉及妖族秘辛，便刻意用古文字写下内容。


    但这本旧籍不同，显然是编撰于那个还在使用古文字的时代。


    多夜知晓楼心月不识得其中内容，便耐心地解释道：“此处记载了七位古神血脉的事，据上面所说，七位神祇的血脉流传下来，分别都有不同的效果和作用。雾心的特殊能力，你我都知晓。元夕和祏丘的我们却不知道，但我最在意的事是，你的血脉。”


    这本旧籍上并没有详细记载七位古神血脉分别是什么，特殊的能力又是什么。饶是这样，也已经是妖族内屈指可数的记录着古神血脉的书了。


    多夜说完之后，合上了那本奇厚的书，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楼心月。


    “你是在想，我亦是古神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