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厄咒
作品:《离时月烛》 少昼去扶起楼心月,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楼心月因为疼痛面色苍白,额头冒出不少虚汗,在她的搀扶下勉强坐起,她尽力打坐,运转妖力来止痛。
她的后背也被汗水浸湿,看上去痛苦万分。
好半天之后,她体内躁动的妖力才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她喘着粗气,气若游丝地开口说道:“扶我去躺下。”
此处是越家分府的书房,屋内没有床榻,少昼便扶她到躺椅上躺下,再次问她:“发生了什么?”
躺下后,楼心月才觉得好受一些,“有些像走火入魔,妖力紊乱了。”
妖走火入魔也不算太罕见,所幸不是大事,对楼心月来说应该不难解决,少昼放下心来。
“之前我也走火入魔过,那滋味确实不好受。”她连连赞同。
这还是楼心月头一回妖力紊乱,因为她平常基础打得扎实,心思又坚定,理应不该走火入魔的。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越向烛的声音传来:“是我。”
少昼喊了一声,让他自己进来,越向烛打开门,看见楼心月躺在躺椅上,脸色很差的样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躺椅边上,问发生了什么,楼心月简单解释了一番。
看见越向烛这幅担心的样子,少昼说:“阿楼就交给你照顾咯,我出去放放风。”于是,她便偷笑着溜了出去。
“怎么突然妖力紊乱了?”
“也许这些日子经历了太多,心思稍微有点烦杂吧。”楼心月现在已经好一些了,至少说话没有那么费力。
“只是不知道妖需要补什么,你想吃些什么吗?我让庖屋去做。”
“不必了。”她摇了摇头,如今确实是没什么胃口,作为花妖也不需要顿顿都吃饭。
越向烛见她这副样子,只好就此作罢。
“阿楼,不管有什么样的事,你还有我,有多夜她们。”他安慰道。
“嗯,我知道。”
她恢复后,再次打坐尝试运转妖力,然而这一回不仅是紊乱,甚至在丹田与经脉之间有着极强的阻力,丝毫无法运转。
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了妖力的流通,楼心月多次尝试未果。
少昼从外边儿放风回来,问她好点没。
阿楼只能摇摇头,正好也入了夜,她便作罢,许是今日心急了些,说不准明天就会好了。
可第二天,她依旧无法运转妖力,十分古怪。
便是当真走火入魔,也不会有这样的症状,偏偏这会儿多夜不在,否则以她的见多识广,定然是能够找出楼心月妖力无法运转的具体原因。
少昼、越向烛和楼心月在书房内翻着少昼带来的古籍,试图找出原因。
终于,让越向烛在一本旧籍上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楼心月的症状并不是走火入魔,更像是中了某种毒。
提到毒,少昼便想起了多夜好友中有一个妖,在妖界可称解毒的圣手。
“只是,你怎么会中毒呢?”少昼疑惑地问她。
她仔细回忆这段时间遇到的人、妖和事情,实在也想不起来究竟谁有机会给她下毒。
她索性先不去想,“你所说的解毒圣手在何处?”
它既能解毒,想必也能看出这毒的来头,届时凶犯自然可以水落石出。
少昼仔细回想一番,将那妖的居所告知给她,又说道:“不过,我可能不能同你一起去了。”
“为何?”
“我和那妖曾经大吵一架,发誓不再来往。”
少昼不愿意说出为什么争执,想是有苦衷,楼心月也不好多问。
“好,那我自己去。”
越向烛顿时有了意见,反驳道:“那怎么行?”
“你如今中了毒,无法使用妖力,若是路上遇到敌人岂不是危险了。”他接着说道,“我同你一起去。”
“可烬阳这边你走得开吗?”
“近日已经稳定许多了,只剩一些残局,二哥也正在处理。”
此事不宜多等,她和越向烛简单备了行囊便出发去那位解毒圣手的居所。
据少昼所说,解毒圣手乃是一棵树妖,活了近万年,堪称妖界活化石,鲜少有木妖能活那么长时间的。
虽说妖族大都寿元恒久,但因为兽族的打压,几千年前还有个祏丘坑杀过无数草木之妖,祏丘之后又有元夕,所以草木之妖才渐渐式微。
无人知晓树妖的原身是什么树,就连多夜都未曾得知。
不过,少昼说它性情和善,惯于助妖,只要去了,大抵都能得到它的帮助。
巧合的是,树妖正好与楼心月她们所在的越家分府之地距离不远,赶了几日路,便抵达了树妖所在的大山脚下。
这几日,楼心月身上的毒并未发作,除了不能使用妖力,一切如常。
树妖位于深山之中,也许是因为同性相吸,多夜的朋友们皆是些欢喜避世而存的妖。
少昼说,走进山深处,见到一棵叶呈现羽状、十分高大的树便是它了。
她和越向烛见到那棵树时,才知道“高大”二字的含义,此树光是露出来的根系便已经占地数百米,树冠更是遮天蔽日,当真是长生近万年之树。
楼心月其实也听说过它,只是它向来低调,倒是不知其具体。
出于对前辈的尊重,楼心月俯首道:“前辈,晚辈有事相求,还望前辈现身一见。”
说完后,她和越向烛静静地等待着树妖的反应。
不知是不是树妖没听见,半晌没有反应,于是楼心月又喊了几回,才终于听见树妖的回应。
“嗯?”树妖慢吞吞地说着,“有客来了啊,惭愧惭愧,我年纪大了,常常听不清。”
说着,这棵参天大树中走出一个身形,是个老妪模样,她蹒跚地走着,俨然是个普通老人。
楼心月却对眼前的老人生出敬畏之意,只因为这位看似寻常平庸的树妖,她身上的妖力之深甚至是楼心月都看不透的。
树妖走近她和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越向烛:“好眼熟啊,是烬阳越家人?”
“正是。”越向烛抱拳答道。
“烬阳如今到多少辈了?你倒是和我两千多年前的认识的一个越家人长得很像。”树妖忽而皱眉,像是在仔细回想什么似的,“两千年还是三千多年来着……”
树妖想不起来,便放弃了,转而问那花妖,“你所求何事?”
楼心月答道:“晚辈近日修炼遇到阻力,无法使用妖力,想是中毒了,还请前辈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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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妖慢悠悠地绕着楼心月走了一圈,时不时叹一声气,又或是“啧啧”两声,楼心月以为她不愿意替自己解毒,便又说道:
“前辈若能帮我解开这毒,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
谁知树妖从她背后慢慢走到正面,忽然说道:“傻孩子,你这可不是中毒了。”
“不是毒?”楼心月意外地说。
“不过,也与毒无异了。”树妖摇摇头,“这是一种咒,我已多年不曾见这咒了。想不到它竟还留存于世。”
不仅是楼心月自己,连她身边的越向烛都倍感意外。
她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咒?”
“厄咒,流传并不广,是一种需要长时间侵入的咒,作用便是使妖的妖力尽失。你如今还能感受到妖力是因你的妖力浑厚,需要更久的时间来侵蚀,但不出多日,你的妖力便会渐渐衰退了。”
树妖将厄咒之术相关的事娓娓道来,“此咒不能靠别人解除,还需靠你自己。”
“前辈还请再细说,具体要如何解?”楼心月弯下腰,深深地对树妖行礼。
树妖长叹道:“厄咒是因你心中有执念才能生效,厄系于你的执念上,若是执念除去,厄咒自然也就解除了。”
可执念是支撑她死了那么多次,还坚持要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她怎么可能会放弃执念?
她面露难色,“当真没有其它法子了吗?”
若是不抛下执念,她没有妖力,过些天的妖王选举自然也无法胜出,没有力量怎么给同她一样受到歧视的草木之妖争取地位?又怎么实现妖人并存的理想。
但若是抛下执念,这些事便通通化为过眼烟云。
其实每个人、每个妖活在世上都有执念,也许给她下厄咒的凶犯正是了解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地用了这种几乎无解的咒。
“何必苦求执着呢?妖活一世,即使千年万年,总归要放下的。”树妖的话音悠长,劝道。
楼心月不知道树妖活了快要一万年是否还有苦求之事,自己活到她那个年纪,又是否还会执着下去,至少眼下她是无论如何放不下妖族的。
“既然前辈无法解决此咒,晚辈只好另寻生路。”
树妖拦住了准备离去的楼心月,问道:
“你的执念是什么?”
“前辈既也是草木之妖,自然明白的。”
树妖了悟,居然笑了笑,“看来你我对于执念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我所说的执念,并非是你的理想,而是困住你多年的一个妖或者人。”
她才刚说完,楼心月便感受到身侧传来的炽热的视线,来自某个姓越的人。
楼心月转头,安抚似的望了越向烛一眼,又对树妖前辈说:“这世上从无能困住我的妖或者人。”
“有,”树妖淡定地说道,“一定有。你且想想。”
说罢,树妖转身回了树中,留下楼心月和越向烛在原地面面相觑。
面对越向烛探寻般的视线,楼心月说道:
“我真不知道,我发誓。”
她模样诚恳,越向烛将信将疑,“那她为何这样说?”
“确实没有啊。”她怎么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究竟是谁“困住”了她的灵魂,又是谁知道有这么一个困住她的人,才给她下了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