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吻

作品:《今天也在追杀太子

    水中不能设阵并不意味着躲进水里就能万事大吉。


    最常见的就是在水面上布阵逼出对方。


    皓月当空,天上繁星点点如梦似幻。


    轰隆轰隆——


    须臾之间,半空响起雷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墨河之上涌动,随即上方聚起一团一团形似乌云的烟雾。


    啪!啪!


    千万束红光宛若雷电劈向墨河,激起千层浪,引得平静的水面波涛汹涌。


    游鱼四散,纷纷上浮,还未挣脱激荡的波流又被卷进惊涛巨浪之中,随后翻起肚子,再无声息。


    红光源源不断,攻势愈发猛烈,照此架势,不管是什么活物都撑不过一刻钟。


    黑衣女人轻蔑一笑,追索阵覆盖整个墨河,一旦有东西浮出水面她这处会立即知晓,如此一来,堪称天罗地网。


    她只需耐心等待猎物现身。


    水下。


    暗流汹涌,昏迷不醒的姑娘似一片浮萍,随波逐流,流离不定。容恪成了她的根,将人抱紧裹进臂弯,如影随形,几乎成了一个共同体。


    高热未见消退又泡在了水里,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住,何况她本就命悬一线。


    再者,没有意识,不会憋气,她能不能撑到离开墨河还是未知数。


    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尽心尽力照顾了许久,却平白有人碍事使得几经波折不见起色,饶是容恪一贯会掩饰情绪,也不免生出几分戾气。


    水下暗流模糊了白衣公子的眉眼,圣洁的月光照进河底一片暗淡,勉强能让他看见妩秋的脸,昔日的明媚张扬到如今的毫无生气。


    是麻烦。


    是累赘。


    毫无价值。


    可是,修长如玉的指尖捏住妩秋的下巴。


    容恪低头吻上她唇上的月光……


    *


    一刻钟已过,女人没有了耐心,见逼不出藏身墨河的两人,眼底冷芒划过。


    如幽魂般的身影上一秒出现在半空,下一秒又回到了河岸,八卦噬魂阵只差最后一步就要布成,女人的身影落在河岸的一块巨石上。


    阵起!


    她却环顾四周,姿态戒备。


    阵法是启动了,被开启的却不是她布下的阵法。


    层层罡风裹挟着肃杀之气攻向她,意识到这是什么,女人警惕的神情转为欣喜若狂的觊觎之色。


    是她梦寐以求的八杀阵!


    旁人会恐惧会想法设法逃离,但对于她这样追究极致的阵法的人来说,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是天赐良机!


    她要做的不是破解阵法,而是洞悉观察它的脉络,化为己用。


    想要的大杀阵就在眼前,她顿时懒得在意两人,不过,等她从八杀阵出来,她不介意多会会他们。


    尤其是那位玉山派容恪。


    她断定,他手里还有她想要的东西。


    黑影来去如疾风骤雨,叫人捕捉不了,眼前只剩残影。


    女人兴致勃勃地在八杀阵中搏杀,太过投入,反而忘记了防御来自阵外的危险。


    百米外的河面凹下一块,浑身湿透的男人抱着唇瓣嫣红的姑娘破水而出,一步一步走向岸边。


    寂静的夜里,他的脸色比月光还白,神情比月色还冷,平静又漠然地注视着深陷阵法中的黑影……


    而后,从四面八方刮来的罡风陡然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蛊虫,目标明确又执着地爬满女人全身上下,泛着惊恐的眼珠也未能幸免,蛊虫成群结队钻了进去,鲜血四溅,没过多久,欣喜的眼眸只留下两个空洞的窟窿。


    她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出口,一声尖叫也无,无声无息直挺挺地倒下。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在她的尸身倒地之前,浑身的蛊虫填饱了肚子,一点肉渣都没剩下。


    斐凌的第五代弟子就这样陨落了。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容恪的脸更白了,透露着一种病态,形似鬼魅。


    他让妩秋倚靠着石头坐下,刚刚安置好他便咳嗽不止半跪于地,调息运功见效甚微,口中溢满血腥味,他终是撑不住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


    意料之中的反噬。


    容恪轻描淡写地用指腹擦去血迹。


    接下来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将无法使用内力。


    他坐于妩秋身边,看着不远处乌压压一大片黑影逐渐靠近。


    成千上万的影卫出现在容恪身边,虔诚恭敬地匍匐在地:“卑职自作主张,望公子恕罪。”


    没有公子的命令不能现身人前。


    只是暗室的蛊虫接连萎靡不振,他实在担心公子出事才自作主张赶来相助,如今看来是多次一举。


    也对,天下之中难寻公子对手。


    该担心的是那些不幸惹到公子的人。


    千越磕头请罪。


    容恪让其自去领罚,随即吩咐千越寻来一辆马车。


    上万影卫散去,留下千越一人随行伺候。


    影卫均是万里挑一的精锐,千越是其中的佼佼者,在此地找来一辆舒适安稳的马车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在离开此地前,千越要先给自家公子疗伤。


    容恪素来能忍,因此当千越的内力渡到男人身上时,他才发觉自家公子的伤势有多重。


    他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依照公子的状况本不该使用内力,现下的伤势却像频繁压榨自身遭到的反噬。


    谁能逼得公子如此?


    但是公子不说,他也无从得知。


    纵使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千越抿了抿唇,潜心为容恪疗伤。


    有内力浑厚的千越不计代价地输送内力给他,容恪的伤势有明显好转,虽然依旧不能运转内力,但至少表面看来已无大碍。


    至多半月便可恢复如常。


    影卫知晓自家公子不喜与人触碰的毛病,正要主动抱起妩秋。


    没想到自家公子绕过了他,先一步抱起了女人。


    千越有些讶异,这才把视线落在妩秋身上,却也不敢细看,同时收敛了所有神情。


    即使匆匆一眼,他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位极其貌美的姑娘。


    他很难不多想,不只因为自家公子的态度,还因为不小心看见了那姑娘嫣红得有些不正常的唇。


    自家公子抱着姑娘进了马车,千越自然承担起马夫的角色。


    他一直有偷偷留意车内的动静,极少数的时候,姑娘会难受地发出一声嘤咛,太小声了,声音又太沙哑,千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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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分辨出她说了什么。


    但他听见自家公子的声音。


    轻缓的,温和的,无奈的……是千越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调。


    “别动。”


    “乖一点……”


    千越觉得自己幻听了。


    *


    昏睡的妩秋并没有丧失对外界的全部知觉,模模糊糊地知道她经历了许多糟糕的事。


    有东西钻进了她的身体弄得她好疼……


    她好像被扔进了水里,濒临窒息,之后汲取到气息,她大口大口地索取,好受了一点,却依然冷得她瑟瑟发抖……


    而后,她的身体上下颠簸,脑袋不由得左摇右晃,幸好没有撞倒坚硬的东西,额头抵着一处硬邦邦的又带着柔软的东西,很可靠很安心……


    但有个可恶的人挪开了她的脑袋,再蹭过去碰到的就变成了掌心。


    她的一只手又被抓住了,十指相扣,怎么甩也甩不掉。


    真讨厌。


    混沌的思绪越发清晰,某一刻,静躺在床榻的姑娘睁开了眼睛。


    她……还活着?


    与预想的出入太大,妩秋懵了一会儿,终于确认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失去意识前的一幕在脑海中浮现。


    当时她其实不知道容恪靠近棺椁要做什么,只是知道容恪做任何事都有目的,而鬼脸人前去阻止的举动更加说明了问题——容恪拿到了他极其在意的东西。


    妩秋自觉自己已然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那时她的想法是——就算杀不了鬼脸人,也要给他添点堵。


    当然还有一层考虑,她知道容恪远远没有面上看上去那样温良好性,而是睚眦必较,以牙还牙的做派。


    她必死无疑,索性救下他,他日鬼脸人或许会死于他手。


    没想到她还活着,既然如此,手刃鬼脸人一事她自然要亲自动手。


    可惜,还是没有摘下他的鬼脸面具。


    不仅如此,还遭了难,浑身的小口子已经落痂痊愈,取而代之的是背后隐隐作痛的伤痕,妩秋不免气苦。


    容恪端着一碗药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张气鼓鼓的侧脸。


    听到声响,气鼓鼓的侧脸转而面对他。


    时隔半月,在夏日阳光普照的清晨,容恪对上了深黑明亮的眼眸,重新看到耀眼明媚的光辉。


    一个念头突兀地划过。


    漂亮的眼睛。


    漂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他,任由他靠近,坐在床边。


    妩秋盯着男人手里那碗黑乎乎的散发着难闻味道的药,皱了皱鼻子,还未开口,头顶传来温和的嗓音,来自洞悉了她的抗拒的容恪。


    “不想留疤的话,一滴都不能剩。”


    换作以前妩秋或许要顶嘴几句再考虑要不要听话,但现在在她眼里容恪既然能把危在旦夕的她救活不异于神医在世,她一向爱护自己,怎么会和自己过不去。


    当然,也有她没有力气开口说话的原因。


    接过药碗咕噜咕噜大口咽下,很难喝,妩秋喝得太急被呛得咳了几声。


    容恪看着见底的碗,薄唇微勾,大掌抚上瘦弱的背脊轻拍,一如这些时日每一次喂药后。


    可对于妩秋来说,这简直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