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郁气
作品:《今天也在追杀太子》 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妩秋半掀眼眸看去,懒洋洋道:“你怎么来了?”
阿树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陌生公子吓了一跳,离开了床边,露出金丝楠木拔步床旁有些凌乱的矮榻。
主人突发奇想想知道他读些什么书,让他念出来,不知不觉睡意昏沉,他昨晚就睡在这里。
“嗯,怎么不说话?”姑娘歪歪扭扭地半靠在玉枕上,精神不济昏昏欲睡的样子足以显示出昨晚与新玩具玩的有多么尽兴。
容恪薄如烟尘的目光扫过矮榻,再到唇红齿白的少年……
落到衣衫不整却不知避讳的姑娘身上。
阿树莫名感到一种窒息感,明智地屏息静气,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本默默地退开一大段距离。
这……是主人的相公吗?
他年纪小,却因太早入世懂得许多。这样的眼神他曾在将妻子捉奸在床的丈夫身上见到过。
真可怕。
嘭!
阿树一哆嗦。
妩秋猛然清醒,难以置信地看着被男人一脚踢开撞向墙壁东倒西歪的矮榻。
“容恪,你发什么疯!”
可他的面容那么平和,温润如玉,如沐春风,让妩秋不禁怀疑亲眼所见的一切是否是她的幻觉。
“容恪,你是在挑衅我吗?”
白衣公子情绪极淡地看了她一眼,十分自然地打开了她的衣柜,各式各样翠围珠绕的嫁衣摆满了衣柜,没过多久他就挑出了一件。
拿着嫁衣,没有碍事矮榻的阻挡,他顺利在在拔步床边坐下,神情淡淡,一如往昔,不知一直如此,还是那些汹涌澎湃的情绪已经被强制地压在心底。
隐在暗处,蠢蠢欲动。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起来,练剑。”
惜字如金地吐出这几个字,他作势要给妩秋穿衣。
妩秋冷笑挥开他的手,掌心打在手背发出清脆的响:“滚。”
“主人,阿树给您做饭去了。”阿树溜了。
屋门打开又重新关上,一瞬间充足的光线照亮了男人隐在暗处的另外半张脸,清冷卓绝、面冠如玉,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目光轻缓柔和,像是在纵容不懂事的小姑娘。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他忽而笑起,似化开的冰雪在春日暖阳下闪闪发光:“主人,该练剑了。”
妩秋被这笑晃了一下眼,看在这张脸的份上饶过了他刚刚的放肆无礼。
“我不要这件。”
她扯过他挑选的嫁衣扔在地上。
“你再去挑,直到我满意为止。”
花团锦簇的嫁衣就这样被丢开,罪魁祸首笑盈盈地看向他。
她并未细看,不是故意的。
正因如此才更加恶劣,不在意、不稀罕,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容恪什么都没说,捡起嫁衣掸干净灰尘将其妥帖地收回,再按照她的意思挑选其他的嫁衣。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显而易见,她在折腾他,报复他的“挑衅”。
她总是能从这些幼稚的小事中获得快感,殊不知男人频频看向她的视线夹杂着莫名的意味。
密集的蛛丝静候猎物,再如何蹦哒也逃不过被俘获的命运。
整个衣柜的嫁衣被拿出来个遍,直到外头天光大亮,妩秋自觉无趣开了尊口:“就这件吧。”
她伸出双手大大方方等着男人帮她穿衣裳。
在徐老家中养病的时候都是容恪帮她穿的,被人伺候的感觉很不错。
时隔多日,男人也没有生疏,一丝不苟地帮她穿戴好,一声不吭握住她泛着凉意的足。
妩秋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容恪掀眸看来,并未觉得何处不妥:“怎么了?”
和穿衣服一样,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帮她穿鞋袜。
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妩秋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面前的男人说过的话——
“你这样做,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妩秋无拘无束惯来了,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被碰一下脚就是吃亏。
但是通过这句话可以反映出说话的人是这种俗世规则的忠实贯彻者。
而现在,他变了。
“没什么。”妩秋任由男人套上鞋袜,跳下拔步床,走到铜镜面前端详自己的模样。
“唔,我要漂亮的发髻。”
等一切如她的意收拾妥当,时间已经来到正午,阿树迫不得已、硬着头皮端上香喷喷的饭菜诱人的菜肴摆满了整张桌子。
祁沿也来了,看见容恪少见地来到万景园愣了一下,而后落座于妩秋左侧。
容恪坐在了另一侧。
阿树看看祁沿又看看容恪,最后选择坐在祁沿身边。
三男一女,唯有中间的姑娘一门心思扑在饭菜上。
满桌的荤菜都是她的最爱,她做到了雨露均沾,直到吃饱了还硬生生塞下了两个蜜汁鸡腿。
一左一右同时递来一盏君山银针,她习惯性接过左侧的那盏一饮而尽。
容恪敛眸,收回手。
他不喜油大荤腥的吃食,因此用了几筷便作罢,后又吃了几口茶便彻底停止。
秋日萧瑟,万景园却依旧移步换景、美不胜收。海棠树徒留光秃秃的枝丫,但在其周围金黄馥郁的金桂长满了枝头,更有各个品种的名贵菊花相继绽放……
外头难得一见的景色,落在容恪眼里不过尔尔,似司空见惯难以提起兴趣,又似心思被别处牵扯而意兴阑珊。
妩秋拔出长剑,她悟性很高,几天下来,长剑使得有模有样,但她并不满意,性子很急,想要“一步登天”。
偶尔还会满怀恶意地揣测男人——是不是藏私了。
今天的他有些不同,这是妩秋如往日般与容恪对招之后有的想法。
容恪现下没有内力,为了学到真东西,妩秋练剑时也不会用内力。
她学的快,几天之后容恪亲自提了把剑与她对打,分寸拿捏的很好,既不会打击她的自信,又不会让她得意忘形。
但妩秋并不喜欢这样不温不火、你来我往的教导方式,她喜欢刺激,可偏偏无论她如何“刁钻”、“恶意”,都没有激起男人的丝毫火气,她使多少劲他便回多少力,无趣的很。
今日不一样。
他的剑势凌厉肃杀,透着股淡淡的戾气。
长剑划破气流铮铮作响,两把剑因急剧摩擦滋生的火花激起了妩秋的好胜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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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眼眸亮起,迎难而上寸步不让,她步步相逼,男人步步后退。
好几次她都以为能够突破男人的防守将剑尖指向他的心脏,却每次都差一点,惹得她抓耳挠腮、进攻愈发猛烈。
看似是她处于上风,实则步伐凌乱处处是破绽。
看似他在“苦苦支撑”,实则游刃有余、无懈可击。
挣!又一声剑身相撞的刺耳声音响起。
一息之间,胜败已定。
妩秋的长剑在男人压倒性的剑术下被打飞,在半空高高扬起,后又极速落地。她的手腕被震得发麻。
输的太难看。
她当然知道短短几日就想比过男人是天方夜谭,但她从未想过两人之间是天差地别,更遑论容恪如今等同于半个废人,耐力、灵活远不及她……
而且她断定,他尚未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自觉自己的自尊被按在地上摩擦,她不服气,吸过长剑直指容恪:“再来。”
容恪已然收回剑:“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妩秋气得够呛:“一不一样得比过才知道。等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她这副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样子一看就是要耍赖了。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白衣公子唇角淡笑,意有所指:“你说话漏风了。”
“你!”
妩秋二话不说提着剑冲过去。
铮!一般无二的结局。
不,更丢脸了,一招都没走过。
妩秋咽不下这口气,指尖微动。
白衣公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巧开口:“你若想使诈的话,那在下直接认输好了。”
他不动声色地拿捏住了姑娘的心理,细白的指尖停滞,妩秋脸不红心不跳:“呵,打败你还用使诈?”
“你等着吧,要不了多久,我会光明正大地用剑术打败你。”
“好,我等着。”
“那你可得好好教我。”
“当然,”容恪面容温润,言辞更是温和,内容却透露出让人心惊的自信,“妩秋,你会当上武林盟主的,我保证。”
嚣张到极点的妩秋莫名信服他。
“好呀,我也等着。”
天色渐暗,妩秋照例就着齿痕咬破了男人的小臂,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他的小臂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就好像拴住牛羊的绳索,系在狸奴颈间的红绳……
而容恪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从不阻止,甚至纵容,他从来没有好好料理过伤口,任由这个丑陋的伤疤日渐加深,直至如今药石无医。
一直未曾愈合的伤口处皮肤很薄,轻轻一咬,血液汩汩流出。
或许是习惯了,妩秋已经不会恶心到呕吐,在某一瞬间某一刻,她短暂地沉迷于血液的味道。
只是太过短暂,根本无从发觉。
她甚至没有发现,她吮吸血液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柔软的唇蹭过小臂,姑娘乖巧又专注地待在身边,心无旁骛地吸食血液。
容恪垂眸看着,一种奇异的感觉爬上心头,微痒发热,不适、完满,想要推开,更想抱紧……
他突然觉得那股横亘心中已久的郁气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