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不会输

作品:《师尊别狗叫了,我害怕

    燎着火舌的信纸边缘漏出细细密密的晶莹碎砂,在昏暗的院中折出莹蓝色微光,被风吹出丝缕幽暗的尾巴,还未落到地上就消散。


    “好啦。”


    冬梨拍掉手中的灰,神清气爽从地上站起来,看向一直安静坐在自己身旁的鹤无休。


    或许是因为奔波了一整天,他头上那缕耷拉着的毛有气无力垂在眼前,看不清在想什么。


    “唔……”


    有点蔫蔫的。


    冬梨沉吟,叉着腰弯下身仔细端详一会儿,果断伸出手飞快帮他整理杂乱的毛发,指头灵活穿梭在白绒绒间,麻溜把额前长毛拨到两侧,露出原本灵石一样璀璨的眼睛。


    嗯,不,不对。


    观察了一下,她又重新打乱,将毛发全部向上拨到脑袋上。


    也……不对……


    再来!


    鹤无休有些懵,四肢僵硬,一时不知该作何举动。


    他这徒儿虽好,但有时还是拿捏不准分寸。


    不过……她也是为了为师的英姿着想……吧?


    鹤无休无奈作罢,只好呆呆坐着不敢乱动,乖乖接受她的摆布。


    两分钟后。


    冬梨直起身,曲起食指抵在下巴欣赏起自己的杰作。


    一只耷拉着垂耳的白色软萌小狗,歪着头安安静静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自己。


    冬梨呼吸一滞。


    不好,是歪头杀!


    很乖,很萌,很无辜。


    她迅速捂住突然发狂的心脏,猛地退后几步。


    威力实在太大,要被可爱死了!


    ……


    鹤无休无语转身回房,四只短腿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冬梨再回头。


    诶?画风怎么突然变了?


    “等等!”冬梨两步并做一步追了上去。


    鹤无休跳上矮凳上,熟练揣手端坐好。


    冬梨顺势就想将他抱在怀里。


    “咳咳!”他严肃出声打断。


    冬梨伸出的手一僵,不明所以,又往前迈了一步。


    “咳咳咳!”他再咳嗽。


    冬梨僵在空气中的手有些无措挠上脑袋,这是……


    不让抱?


    脑子空白了一瞬,她终于回想起来一件被自己忘记了的重要事情。


    这是师尊,不是她可以随便亲亲抱抱的宠物啊喂!


    意识到这件事情,冬梨猛地往后弹出一大步,站得远远的。


    看着不像避嫌,像辟邪。


    鹤无休也被她蟑螂般敏捷的弹跳速度吓了一跳,诶我不是瘟神,是师尊!


    似乎也发觉气氛被自己搞得有些尴尬,鹤无休飞速换了个话题。


    “我想去再去看看许城主的那块玉佩。”


    这个话题转的也太生硬了!


    冬梨硬生生憋下快要从嘴里逃出来的吐槽欲,耐心回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鹤无休沉下心来,慢慢回忆自己脑海里有关这块玉佩的信息,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摇摇头:“只是隐约觉得,可能会和杀死我的人有关。”


    冬梨闻言,一下起劲了,顺手抄了把椅子做到他对面:“那我们明天就去找他!”


    她补充道:“师叔们都说你是被魔尊石枫所害,会不会是和魔族有关的信物?”


    话才刚从嘴边落下,冬梨就发现鹤无休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的神情很凝重,似乎对她说的话难以置信。


    见状不妙,冬梨有些迟疑开口:“是,是我说错了什么地方吗?”


    鹤无休久久不语,宛如坠入一段漫长的回忆,却仍未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就在冬梨准备重新组织语言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率先一步打破静寂的空隙。


    “书院,是这么宣告我的死讯的?”


    冬梨有些无措:“难道,另有其因?”


    鹤无休又开始沉默。


    冬梨心跳咯噔一顿,眼睛不由自主睁圆了。


    师尊的沉默为她虚无已久的精神世界送上了一场风暴,她脑海里瞬间涌出自己看过的小说里各种各样的剧情。


    无数漫画一样的分镜纸张哗啦啦从她脑袋里漫天飞舞。


    杂乱,疯狂,狗血。


    书院一定是为了掩埋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将师尊的死因重新编织美化了一遍?


    这么想着,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师尊,一个某江文学城里的高危职业。


    难道,是死于情杀?


    嗬——


    她倒吸一口凉气,并为自己大胆的想法感到了害怕。


    坏了,自己可能要见证一场惊天动地、生死相错、凄厉绝美的爱情故事了。


    她捂住嘴,抵住椅子往后退了退。


    嘎啦——


    椅子划拉过粗粝的地面,发出凄厉的反抗声。


    鹤无休闻声回神,见冬梨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额头上瞬间挂上一排黑线。


    这逆徒,指定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


    冬梨从堆积成山的漫画纸堆里探出鸡窝头,小心翼翼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唉,鹤无休叹了口气,缓缓将自己当年的死因耐心讲述给她。


    “当年,我与魔尊石枫在琉璃谷交手,双双负伤,他不恋战,很快就走了。”


    “我没有赢他,他也没能杀死我。”


    胜败无常。


    没关系,因为书院很快就会找到我。


    下一次,我会赢。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鹤无休浑身是血躺在半人高的杂草堆里,双目散漫与璀璨星河相对。


    他浑身骨头尽断,痛楚顺着呼吸渗进毛孔,蔓延到身上每一根血管,他能感到血液缓慢流动摩擦血管壁时带来的疼痛。


    他无法再做出任何动作,此刻呼吸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无尽的星空变得朦胧,开始旋转,旋转,旋转,变成一道道闪着光的线圈,走向无际。


    恍惚间,鹤无休觉得,自己的生命好像也要随着这些神秘未知的轨迹流逝进虚无里。


    不过……


    没关系,这只是短暂的一瞬,我会好起来的。


    这种情况,他经历过无数次,早就不会因此感到害怕。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下来。


    他调整呼吸,然后思考,思考,思考。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复盘起自己与魔尊交手的每一个招式,不厌其烦为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与策略纠错,思考自己的缺点,思考魔尊的优点。


    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次出招的动作。


    他期待着,一直期待着,直到意识快要模糊。


    身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下一次,他绝对不会输。


    一道瘦如枯骨的人影站到鹤无休面前,背对星河,面容模糊。


    手起刀落。


    我不会输。


    血从他残破的左胸残忍飞溅开。


    我不会输。


    冷光寒战,刀刀致命。


    我不会输。


    血液浸透身下的泥土。


    我不会输。


    身体支离破碎。


    我不会输。


    瘦弱人影从草堆中站起来,转身离去,腰间闪过一道弦月。


    我不会输。


    两个黑衣人上前,将尸块分装好,离开。


    我……


    再度睁开眼,他流浪街头,寄生狗畜。


    “但我,没有输。”他道。


    一个人不可能对另一个没有见过面的陌生长辈生出其他情感。


    在这之前,冬梨是这样想的。


    就好比,她不会对自己还未出生就离世的爷爷有太多感情,因为那只是一个遥远的亲人。


    她是自己的爷爷,但也仅此而已。


    鹤无休是自己素未谋面就过世的师长,但也仅此而已。


    他甚至,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有一天他又回来了呢?


    冬梨心里犹如台风过境。


    师尊到死也没看清杀害自己的凶手是谁。


    目前已知的线索,就是那块弦月玉佩。


    她将自己快要坠到胃里的心脏提溜回来,伸手温柔摸了摸他的脑袋。


    冬梨语气陈恳,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对鹤无休说:“师尊,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凶手。”


    似乎怕他不相信,又补充:“我说到做到。”


    鹤无休一愣,最终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嗯。”


    冬梨也跟着他笑了起来,露出可爱的虎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亲切。


    为了缓和刚刚沉重的氛围,冬梨决定烧水帮他洗澡。


    “反正这水只对人类有副作用,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洗心革面,明日提剑斩恩仇!”


    冬梨哼哼两声,就把他抱进冒着暖洋洋水雾的木盆里。


    鹤无休腿才刚沾到水,整条狗就立刻扑腾起来:“等等!这,这不合规矩!”


    冬梨把他按回去,顺手舀了一瓢水淋到他脏兮兮的毛发上:“哎呀,听话听话,你现在不又是人,有什么可害羞的。”


    “再说了,徒儿帮师尊沐浴,有何不妥?”


    “这可太不妥了!!!”鹤无休羞愤大喊。


    街巷中传出阵阵凄厉的狗叫声。


    ……


    一个竹篮。


    冬梨铺上一条鹅黄色软垫,又用衣服叠了一个小枕头放好,轻轻抚平褶皱。


    “床铺好啦。”


    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将洗得干干净净的毛茸小狗从凳子上抱进竹篮里,还贴心帮它盖上同色系鹅黄小被子。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压根没注意到鹤无休脸色不妙。


    他躺在蓬松柔软的摇篮里,枕头上传来女孩子幽微的香气,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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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得不知该做何反应。


    这,有失偏颇……


    鹤无休安安静静翻了个身,将脑子调换了个位置。


    可是,这是徒儿精心为自己准备的床榻,现在情况特殊,就不要穷讲究了。


    嗯……下次再让她帮忙换个适宜的枕头吧。


    “睡吧。”


    冬梨眼睛亮亮地望着睡在摇篮里的软萌小狗,暖黄的烛光下,小狗乖乖躺在不知温馨的小床里,根本不闹。


    洗干净的小狗身上带着一股特殊的香臭味。


    实在是,太——乖——了——


    冬梨脸上萌出两个大大的爱心,两只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看着小狗的睡颜。


    她耳下垂着的两颗红豆耳环又开始愉快荡起秋千,丝毫没有这是自己师尊的觉悟,反而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软软的绒毛触感,让冬梨感到久违的幸福。


    好满足~


    冬梨恋恋不舍收手,躺回床上,觉得今夜自己这个比自己命还硬的床板意外舒适。


    她翻了个身,朝睡在自己床边的摇篮轻声道:“晚安。”


    随即,蜡烛被吹灭,屋子陷入一片漆黑。


    ——晚安。


    鹤无休睁开眼睛,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冬梨的声音。


    这两个字像一片落在耳畔的细雪,纯净,温柔,毫无顾忌,不掺任何杂质,只是为了降落而存在,却偏偏只有自己听见了她短暂停留的声音。


    然后雪融化,慢慢渗入他的血液,流进心脏,留下一道沁润的痕迹。


    真是个好徒儿。


    鹤无休这样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躺在一旁的冬梨将被子拉到下巴,疲惫一天的脑子快要沉进软绵绵的枕头时,突然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等等!


    她一把揪住拿到灵光,摊开一看,只见五个大字——明天吃什么?


    此乃人生大事!


    冬梨脑袋飞速运转。


    一思考,就起劲了,就发狠了,就红了眼。


    明天要几点去排队?


    几点排队能最快领到热乎的吃食?


    要带多大的饭盆去?


    ……


    夜晚,月光将屋子的轮廓勾勒出个模糊轮廓,冬梨眼珠随着席卷风暴的脑子来回转动,眼神粗粗略过窗外。


    这一看,人瞬间愣住了。


    缺了一角砖瓦的院墙上,冷不丁多出颗人头,在凉飕飕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惊悚。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一股凉意从她后背蔓延到胳膊,浑身炸起鸡皮疙瘩。


    “谁?”她朝窗外大喊,猛地掀开被子,一把揪住刚闭上眼的鹤无休,堪堪踩着布鞋就冲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


    鹤无休一惊,一双泛着清澈水光的圆眼四处张望。


    冬梨一边跑一边换了个姿势将他抱在怀里:“院墙外有人!”


    鹤无休闻声朝她说的地方看去,奈何视角有限,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但也就瞬间,他立刻铺开神识搜查,火速捕捉到院墙那人的动静。


    “那人已经跳墙逃跑了,西边!”


    “得令!”


    冬梨立刻调转方向,迅速跑回去,一脚踢开院门,径直朝西侧追击。


    狭窄的道路尽头,只见一道瘦弱的身影似闪电般转身就逃进另一条幽暗的小巷中。


    冬梨眉头紧蹙,一刻也不敢怠慢拔腿就追,好在她有些许修仙基础,底子再差也比寻常人天赋高些,顷刻间就追到那人身后。


    她毫不犹豫伸手抓住那道身影:“哪里逃?!”


    冬梨死死揪住他衣服后领向下一拉,向后用力将他扯到自己身侧,一脚将他扫到地上,死死踩住他的胸口。


    “你是谁?”她居高临下,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一双眼睛深深凹进脸庞底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她脚下,一排排凸出的肋骨像被风刮破的窗纸起起伏伏,残破又急促地呼吸着。


    这种接触让她内心泛起一股奇诡且不祥的预感。


    西盐城常住人口不多,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冬梨从未见过这个人。


    “他要死了!”鹤无休从她怀里跳出来,立刻扑到那人身上。


    几乎是出声的同时,冬梨脚下的男人瞬间以一种吊诡的姿势疯狂扭曲起来。


    脖颈、四肢、指头……甚至连肋骨都发出咯咯的断裂声,他身上所有的肌肉和骨头像拧毛巾一样同时扭动,朝不可能出现的方向一一掰去。


    黑血汩汩从他口鼻和耳朵肿流出来,迅速染脏面容,身下的地面瞬间汇聚成惨烈的血滩,随着他扭曲的身体被擦成惊悚飞溅的杂乱图案。


    “这是……”


    冬梨瞬间扯开踩在他身上的脚,不由自主站远了些。


    她太熟悉了,城里所有中毒的人,死状都和眼前这个男人一模一样。


    “他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