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有些烦躁。


    她不知道那人这样病态的行为，到底还要对她持续多久。


    其实她甚至比周聿礼还要感同身受，从小到大因为这个人，被暗地里过多的干涉，她连交朋友的权利都没有。


    可这个人没有对她任何实质性伤害的行为。可被孤立被排挤也是真的，同学们不愿意跟她多说话也是真的。


    没人知道苏意到底做错了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周聿礼换好衣服过来，见她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身子都弯了下去，凝视着她更显单薄的身影，周深似乎萦绕着不好情绪的气息。


    “怎么了？”周聿礼淡声问。


    见她没说话，周聿礼垂眸，他眉心很轻的短蹙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苏意好像听到了他过来了，但是脑子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过来了好久，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啊？你刚才是不是跟我说话了？”苏意说话的时候头还没抬起来，目光都是飘的，看着有些像在自言自语。


    “没事。”周聿礼轻笑，“不是说了去吃饭吗，走吧。”


    “哦。”


    说完，苏意转过头。


    猝不及防撞入一道视线之中，深邃，淡漠，却又带了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定格两秒。


    苏意忙起身，率先移开视线，周聿礼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涣散的心思也迅速收拢，连带着那股烦躁也被某种更为清晰的情绪笼罩。


    周聿礼也直起身，抬手捏了下后颈，清冽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干哑：“走吧。”


    -


    两人并肩而行，从体育馆出去，校园里比平日多了许多人。周聿礼走在外侧，偏过眼，目光中的女孩眉眼低垂，神色略显呆滞。


    他想起刚才她也是这副模样，微微蹙眉：“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嗯？”苏意摇头，低头看着脚尖，“没有心情不好。”


    她不知道怎么说，还有些不能说出口。


    “人太多了我也有些烦。”周聿礼颇认真的思考，最后得出结论，声音懒散戏谑：“感觉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他表情很淡的说着看起来很像笑话的话，莫名觉得很好笑。


    苏意微愣，唇角微微扬起弧度。


    周聿礼哂笑一声：“你不觉得吗，因为人太多了，空气似乎真的有些稀薄了呢。”


    “确实有点。”苏意附和他。


    “去食堂还是外面？”周聿礼挑眉，懒洋洋地说：“先去食堂外面看一眼，人要是不多，咱们就在食堂吃。”


    说完又补充一句：“外面人肯定很多。”


    苏意点头，“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啊？”周聿礼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懒洋洋道：“你也不怕我给你卖了。”


    苏意抬眸，朝他眨眨眼：“那你记得卖个好价钱，我可值钱了，不能卖亏了。”


    周聿礼摸了下鼻尖，轻咳一声，“那当然要卖个好价钱，我要好好想想卖多少钱。”


    “成交价记得告诉我啊，亏了我可不依你。”


    苏意弯了弯眼眸，也放松了不少。


    周聿礼哼笑一声，又扯了一些别的话题。


    他俩边走边聊天，苏意最后心情很明显的好了很多。


    食堂今天没多少人，他俩拿拿着餐盘一起去打的菜。


    他俩口味很像，吃的都很清淡，也有可能是经常吃杨秀琴做的菜缘故。


    苏意和他话都不多，再加上吃饭的时候都有食不言的规矩，无言的吃完午饭。


    周聿礼提议去校园里走两圈消消食。


    出了食堂，风从枝头林梢扫过，吹落几片秋叶。


    苏意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了下，“周聿礼。”


    “嗯？”少年声音淡淡，“怎么了？”


    “谢谢你。”


    周聿礼微微侧头，余光朝她瞥了一眼：“哦，不客气。”


    苏意倏然没了声，周聿礼又把头转了过去，目光平直落在地面，忽然幽幽的开口：“你心里好像有事在瞒着。”


    “嗯？”苏意怔住，停下了脚步看他。


    周聿礼回头看过去，“感觉对你来说是不好的事情，可你不想说。”


    苏意蓦地微微瞪大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眸似乎看透她的内心，让她一瞬间慌了神。


    整个紧张起来。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僵硬。


    不等她回答，周聿礼愣了两秒，淡声道：“我没想探听，只是你情绪的很不好。”


    苏意提起的心更加收紧，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并拢，留下了很深的月牙儿，却又渐渐渐松开。


    她张了张嘴，喉间涩然。


    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来问的，任何一个人可能她都会能说出口。


    可偏偏就是周聿礼。


    她根本没有一点能说出口的理由。


    苏意再次骤然收紧指骨，手背的关节微微泛白，她摇摇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没事，只是这几天身体有点不舒服。”


    这几天？


    身体有点不舒服。


    他瞬间就想到了什么，转头一想那几天情绪确实会不好。


    也是很情有可原的。


    周聿礼有些不自然转过头，“那你，注意休息。”


    苏意嗯了一声，心里应该松了口气，却觉得像被一根细线，密密麻麻缠绕勒紧的心脏，一缩一缩的疼着。


    明明知道是因为那个情绪波动导致的。


    周聿礼心里却说不上来的奇怪，但也没有再怀疑了。


    下午周聿礼还有一场比赛，苏意和他散完步准备回去。


    在体育馆门口，人还挺多，但也不拥挤，有的往外出，有的往里进。


    “下次再见了。”人群中一道玩味的男声响起。


    周聿礼抬头，只看到一个侧影，带着耳机，似乎是在和别人通话。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苏意，在听到那道声音后，状态更加不对了。


    -


    周五这天因为篮球赛，是可以早退的，至于为什么球赛选择在周五，也没有借用周六周日的时间。


    是因为有的学生学习压力太大，平时又没有时间能放松休息，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时间放松一下。


    苏意觉得一中的管理教学方式上，在某些地方还挺人性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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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赛结束后，十一中排名第一，三中第二，一中第三。


    苏意跟周聿礼告别，她准备回去复习一下，周一有测验，她对一中考试的重点还不太清楚。


    周聿礼一顿，“等下，我跟你一起回去。”


    “哦，好。”苏意：“那我先去班里拿下书包。”


    “我去和他们睡一下，等会跟你一块过去吧。”


    “很快。”


    说完，周聿礼就跑去一中的队伍里，一群人闹哄成一团，将他举起来。宽大的灰色卫衣下，隐约勾勒出那若隐若现的劲瘦的腰身。


    周聿礼被放下来后，又和一个跟他高一点点的男生说了几句话才过来。


    “抱歉，他们闹了一会儿。”周聿礼脸上还带着爽朗的笑意，“走吧。”


    “你待会回去还练琴吗？”


    “刷题。”苏意抿唇：“周一要周测，我心里挺没底的。”


    她和一班的差距还有些大，期中考试是因为那是统一的，但周测是一班老师自己出的试卷。


    原来的进度还没有完全跟上，但她也庆幸她自己在转来以前提前预习过，最近她缩短了练琴时间，熬夜加早起才勉勉强强的赶上一半多的进程了。


    她以前在十一中一直稳定在前三，转过来没什么感觉，但当她听完课和考试完之后，也深刻认识到你在努力的同时，别人也在加倍努力。


    苏意现在已经没有那天刚转学时的自信了。


    周聿礼语调轻松的安慰她：“你基础扎实，只是缺了点时间，现在两周一次测验，也别太紧绷了。”


    他轻拍了一下她的发尾，“还有两天的时间，尽力就好。”


    苏意嗯了一声，问他：“你们打完球就直接散了吗？”


    “差不多吧。”周聿礼转动了下脖颈，“这不是要考试了，我也要回去刷刷题。”


    一听他也要刷题，苏意在心里哀嚎。


    连第一名都要打完球回家刷题啊！


    她以前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学习完就记在脑子里，不用刷题巩固的人。


    现在觉得自己和周聿礼接触的这段时间，发现他也和所有的高中生都差不多，会打架，会开玩笑，会在考试前刷题。


    似乎不像传言那般是高不可攀的神。


    “我只是个普通人。”周聿礼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低笑一声：“我倒也想成为神，毕竟神的能力太吸引人了。”


    “单就学神这个称谓也挺不轻松的。”


    他只是有点聪明但也要付出努力。


    苏意心口重重的跳了一下，有些说不出的酸涩。


    周聿礼垂眸，语气多了些无奈，“有时候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其实也挺难的。”


    “我以前也会请老师学习，也会在竞赛前疯狂刷题，可能比其他人获得的学习机会更好些，所以我回报的结果也看着比其他人好一点。”


    “也不是。”苏意轻呼口气，攥着手心：“可同样的机会给了别人不一定有你好。”


    她思索了半天，从她干巴的语文墨水里翻找，最终得出一句结论。


    “你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周聿礼喉结滚动，轻笑一声。


    那我从今天起就是一个不一般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