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玉虽然没笑，但长鸢却看出他心情很好，眉梢都透着三分愉悦。


    她顿悟，若是她没来，闻玉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环境中，如何能不黑化，都是为了自保罢了。


    她给自己制定了三条计划。


    第一，不管是谁欺负闻玉，她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闻玉这边。


    第二，每天夸闻玉十次，让他重拾信心。


    第三，帮助闻玉修炼，使他成为无上境捉妖师，剔除邪恶。


    难怪以前看动画南宫问雅唱歌会净化怪物的心灵，长鸢瞬间觉得自己救世主的形象高大了起来。


    师祖在长鸢这里吃瘪，又拿闻玉没办法，气的拂袖离去，只能让柳城多加管教。


    柳城引他二人往里走，长鸢这才见识到里面的别有洞天。


    中央的圆形广场矗立一座巨大喷泉雕像，四周楼阁亭榭相接围成，琉璃飞瓦映出流转的彩光，最远处的一栋宏伟高楼依山而建，直顶云霄。


    “闻玉，门内弟子与妖灵初次结契后都需回到后山进去心镜考核。”


    “这是传音符，镜内若有异变可随时唤停守镜人。”


    长鸢屁颠屁颠从柳城手里接过符纸，有些新奇，古代版的对讲机！？


    “你的妖灵叫什么名字？”闻玉愣住，他不知道。


    “长鸢，小鸟的那个鸢。”长鸢主动回答，柳城眸色暗了一瞬，嘴里默念了一遍。


    他抬手，一个四方的铜盘边角处缀着雨铃，叮铃作响，散发出金黄色的光将长鸢从头到脚照了一遍。


    只是一只普通的桃花妖，罢了。


    柳城摆手让二人下去。


    “你回去准备，后日入镜。”


    ＊


    雨打新枝，春山点翠。


    闻玉的居所在东南角最里面的一个小房子。


    虽然偏远但好在空气清新，长鸢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舒展了不少。


    捉妖宗真会挑地方。


    闻玉站在门前并未推门进去，长鸢跟在他后面正四处张望，没看见他突然停下，直直撞上了他后背，顿时眼冒金星。


    鼻子酸的她眼泪都快流出来。“干什么！”


    闻玉表情淡淡，自顾自地开始说起来。


    “我修为不高，也没有傍身的银两灵石，若你反悔不想做我的妖灵，现在可以杀我毁契。”


    长鸢：？


    这人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果然反派什么的都不是好伺候的。


    捉妖师与妖灵结契后，作战时以心头精血为引供妖灵发挥出更大的力量，自古毁契只有捉妖师杀掉妖灵取回心头血。


    闻玉是第一个让妖怪杀掉自己的捉妖师。


    毕竟只有获得捉妖师本身的意愿，妖灵才能毁契，而他想杀她，只是随时的事情。


    他以为这样诱人的条件，会使长鸢有所松动。


    倘若换成其他妖怪也许会欣喜若狂，可偏偏是长鸢。


    依靠闻玉大腿存活的小喽啰。


    开什么玩笑！杀了他的话自己也不用活了，她要让闻玉杜绝这种危险的想法。


    长鸢想起从前她妈给她转发的那些育孩视频，一阵恶寒。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最珍贵的，怎可轻意放弃…”长鸢掐了把大腿，让泪花更真实一点，她眼眶微红，动情感化道。


    “想想你的父母…”


    “我没有父母。”


    “想想你若死了，就再也吃不到世间珍馐美味了。”


    “饭食只为填饱胃肠，并无贪恋之味。”


    “那你想想爱你的人，你若死了他们会有多伤心。”


    “闻玉生来六亲缘浅无人关爱。”


    ……


    长鸢想把他那张恼人的嘴缝上，简直就是冥顽不灵！


    她气急一把将他推得后退了几步，单手叉腰，透亮的眼瞳染上一丝愠怒。


    “你若死了，我就屠遍你这捉妖宗门，没人关心你，我就做最在乎你的人！你就算死也要被我吸干阳气而死！”


    长鸢的小嘴张合喋喋不休，桃色的烟罗软纱随风摆动，精致的脖颈与锁骨因激动而泛起阵阵微红。


    闻玉静静听他说完，觉得她说的似乎有那么一丝道理，“你若是食言，我便先一步杀了你。”


    长鸢这才放心下来。


    果然是小孩，就是好哄，随便吓唬两句就行了。


    闻玉带着妖灵回来的事不多时便传遍了宗门上下。


    得知消息的权淞愤恨捏碎了手里的杯子，他还记得那该死的妖灵傲慢至极大放厥词。


    不知对他使用了什么妖术，竟让他轻而易举放过了他们。


    如意八宝桌那头坐的男子却笑他太过沉不住气，降不住一个卑贱的闻玉，还让自己吃了亏。


    “孟庆元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脏活累活都叫我去做，你若真有办法杀了他，还用得着来找我？”


    权淞也不是傻的，只是两人有着相同想法，权淞才暂时愿意受他驱使。


    “你急什么？”孟庆元吹散热气，轻啜口茶，“后日贱种闻玉要进心镜考核，让他们两个有去无回，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你是说……”权淞知意，阴沉半天的脸才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多谢师兄，权淞明白。”


    怎么让一个弟子不小心死在心镜，是他最擅长的事了，至于那个妖灵，权淞奸邪一笑，再张狂又如何到时落入他手，在他□□还做不做得到嘴硬！


    被人记恨的小妖长鸢今日睡得早，闻玉房内只有一张床，却被她赶去睡小榻。


    美曰其名他的妖灵今日为保护他灵力大耗，不把床让给她睡就是忘恩负义。


    闻玉本也无意同她争，便由她去了。


    夜上三更时，闻玉却辗转反侧睡不着，他鲜少因为旁事失眠。


    今日被权淞等人围住时，他心底正盘算该如何让那几人死的悄无声息，而不被柳城发现。


    然后就发现了房檐上的长鸢，不懂得隐藏气息的小妖，焦急的抓耳挠腮，罕见挑起闻玉的兴趣。


    他又不打算杀权淞他们了。


    闻玉想看看这只小妖想做什么。


    有趣，旁人说他没有妖灵，她便主动请缨为他赶走了权淞他们。


    闻玉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被人保护的感觉，新奇得他能听见自己血脉跳动的声音。


    他故作模样自伤，溢出唇边一抹鲜血，垂下的睫毛像蝉翼投下一片阴影。


    她居然主动与他结契，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他手。


    闻玉想，她定是有所企图。


    但他暂时还不知她想要的是什么。


    门外试探她时，他早已做好准备，只要这小妖漏出一丝破绽，便一剑刺穿她心口，令她魂飞魄散。


    可长鸢只是问了他一连串奇怪的问题，嫣红的嘴里吐出真挚誓言，闻玉不爱吃糖，这般甜腻的话也腻耳。


    他翻身下榻，长鸢许是真累了，睡的四仰八叉，嘴里还时不时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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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闻玉俯身凑近，长鸢温热的呼吸喷洒到他脸上，痒痒的。


    墨发扫过她面庞，长鸢咕哝着翻了个身，整个人像要钻进闻玉怀里。


    月光照进她床前，她脖颈处青色血管细弱跳动，闻玉盯着那处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他捡起被她踢到地上的薄被，重新盖回。


    誓言什么的，说完就随风飘走了，不是么。


    闻玉一夜没睡，虽听同门弟子曾说过心镜中的关卡只是一些寻常的修炼，并不费时费力，可他还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旁人总角之年就已通过的考试，他拖到至今。


    闻玉不曾在乎过这些公与不公的事，况且宗门上下对他向来如此。


    今日他换了身绣着暗纹的玄底劲装，霜色束袖缠上道红绸绑带，颈间项圈在太阳下反射银色冷光，面若冠玉。


    长鸢推开门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心情大好。


    果然人活着就应该多看点美丽的东西，有助于延年益寿。


    长鸢见他在吃饭，清粥小菜，绿得她脸要变色。


    寡淡无味，色香味样样不占，真不知道闻玉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她磨着闻玉带她下山，闻玉像没听见般，坐的腰背挺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别吃了，我带你下山去吃好的！”


    “又像昨日迷惑权淞那般去骗酒楼老板？”闻玉放下碗筷，轻笑一声。


    长鸢涨红了脸，忍不住开口反驳，“才不是，我有银子呀。”


    她没告诉闻玉，这也是她骗来的。不过那又怎样，她又没杀人放火，只是略施小计，有技能不用那是傻子。


    闻玉受不了她的吵闹，简直要将他的耳朵磨出茧子。


    他觉得比妖邪鬼怪更可怕的是长鸢的嘴，就像上辈子没说过话，这辈子没完没了的说。


    他最烦聒噪。所以才会答应长鸢。


    见他松口，长鸢欢喜的同时还没忘记她的每天都要夸闻玉计划。


    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


    “闻玉你还记得我吗，当年我们一起去卢浮宫偷画，警报响了你往那一站就是艺术品，只有我现在还在牢里。”


    “若是去捉拿那些不听话的小妖，还没等你出招，他们必定被你绝美容颜迷倒在你的金缕靴之下了！”


    “神颜闻玉！把我帅到流泪，从此世界不再缺水！”


    闻玉步履平地，突然差点摔了个趔趄。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去了。”


    “哎！别别，我不说了还不行。”看来夸夸计划对闻玉并不受用，长鸢道心破碎pass掉这项。


    没关系，孙子兵法说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面对闻玉，她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她就不信救赎个闻玉能比登天还难。


    长鸢背了个空包袱，和闻玉一同下山。


    在她往包里装第十五罐玫瑰花露时拦停了她，“心镜里是小考试，你要在里面过年？”


    路上的行人见长鸢背了个比她人还要大的包袱，都惊讶侧目。


    长鸢往嘴里塞了两块冰雪冷元子，含糊不清道，“那里又没锅，肯定是啃一些噎人干粮。你的妖灵若是吃不好，妖气不足，使得你没通过考试就罪过了。”


    “你闻闻，好香，还有桂花的味道。”


    长鸢眯起眼睛，狡黠笑出声，又付钱买了一包银丝酥。


    闻玉不语，不想再与她争辩，抬腿离去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