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从房里出来，心事重重，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书房，窗户上倒映着阿蘅低头看书的侧影，烛光跳动，影影绰绰。


    他回屋，倒上一杯热茶，攥在手里直至变凉，目光恍惚，突然回过神来，迅速找出笔墨纸砚，提笔写信，趁夜色托人送出去。


    次日一早，龙蘅推开门，看到小院焕然一新，族人在商黎的带领下已完成早训，正在院里擦剑，每个人都神采奕奕，朝气蓬勃，她露出满意的笑容。


    用完早膳，答应带颜汐出门游城，她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回屋换一身衣裙，凌渊猜测要一个时辰后才能出门。


    果不其然，当颜汐踏出房门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院里的人等得百无聊赖，在小院里徘徊，一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她，悄然松一口气，他们终于能肯出门了。


    颜汐对他们的眼神很受用，不禁沾沾自喜，心想，他们一定是惊讶于自己的美貌，不枉费她花一番心思打扮自己，还特意换上最喜欢的衣裙，用团扇遮住脸，嘴角上扬。


    凌渊无语望天，提醒她:“颜大小姐，可以出发了吗？”如果不是阿蘅执意等她，他们早就各自散去。


    颜汐颔首:“嗯。”优雅从容。


    龙蘅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眼神示意另一边沉浸在自己美貌中的姑娘，“保护好她。”保护大小姐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他了。


    凌渊还来不及拒绝，耳边传来，“你俩玩，我们要勘察朔州城。”虽全程陪同，但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好。”颜汐明白她答应自己游城已实属不易，自己就勉强和凌渊呆一会儿，谁让她是世上最美丽善良的仙女。


    看到脸如菜色的凌渊，突然玩心大起，故意靠近他:“凌少主，走吧。”调皮地眨眨眼睛，她今天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盯得凌渊浑身发毛，“嗯。”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


    他们的出现吸引不少人的目光，看清他们身上的族纹，窃窃私语，“她就是龙族新上任的族长？”


    “这般年纪，应该是她。”


    “瞧着手无缚鸡之力，当真能做龙族的家主？”


    质疑声四起，龙族冷冷地扫视一圈，吓退不少人，谁敢妄议族长，小心他们刀下无情。


    剑光一闪而过，他们纷纷散去。


    颜汐一股脑儿窜进首饰店里，他们只好跟着进店，店家微眯着双眼，来人气度不凡，是一位大客户，再看到他身后的姑娘时，急忙扔下手中的算盘，从颜汐身边擦肩而过，脸上堆满笑容，“龙族长，今日想买什么？”丝毫不敢怠慢。


    “问她便好。”她没有什么想买的首饰。


    “小的去给您沏壶茶，您上座。”邀请他们去屏风后的茶室小坐片刻。


    身边的伙计低声说:“掌柜的，你怎知她是传闻中的龙族长？”


    “你看不见门外的侍卫吗？”他见过龙川几面，能让他甘心守在门外的，除了龙族家主，还能有谁？


    伙计汗颜，光顾着擦首饰，没注意进来这么多人。


    “你先照顾那位小姐，我去沏茶。”准备拿出平日舍不得喝的茶叶。


    他笑嘻嘻地放在桌上，亲自沏茶，“小店粗陋，龙族长暂且委屈一下。”不知道她看不看得起自己的好茶叶。


    只见龙蘅喝了一口，微微点头“嗯，不用陪我，去忙吧。”


    店家连连点头，退出茶室，去帮颜汐挑选首饰。


    凌渊询问:“你不买吗？”往日见惯她舞刀弄枪，甚少见她花心思打扮自己，少了这般年纪的顽皮活泼。


    “龙渊还有好几箱首饰没打开。”天宫每隔一段时间会送来一箱各族进贡的珠宝。


    族内商队回渊时也会带上一箱时新首饰衣裙，还有一些零零总总的氏族，为了和龙族交好，同样送她不少好东西，她只有一个脑袋，戴不过来。


    凌渊随意瞟了一眼，才发现她今日的打扮能买下这间铺子，是他眼拙。


    龙族虽不善言辞，但对她用心良苦，自她降生起，所有好东西先紧着她，渐渐形成习惯，从小不用为外物担心。


    整间店铺瞬间安静下来，二楼的小姐察觉不对劲，掀开珠帘，走下楼来，“朱老板，今日就我和宇文小姐两人来吗？”店里一向生意红火，人群熙攘，不该如此安静。


    颜汐回头一看，一位身穿红色织锦襦裙的女子款款而来，目光被她头上的凤钗吸引，镶嵌着一圈宝钻，泛出微光，丹凤眼微微上挑，眼如秋水，明眸善睐。


    还未走近，颜汐便闻到她身上的幽香，浓烈却不刺鼻，似乎在掩盖什么气息。


    朱老板拱手作揖:“蛟小姐，今日店里来了贵客，不方便接待其他人。”若不是她抢先一步来小店，否则连她也只有待在门外的份。


    蛟族和龙族，他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何况那位还是天宫的公主，得罪不起。


    贵客？自己都没有这个待遇，在朔州城，谁能比蛟氏尊贵，对着颜汐上下打量一番，眼神轻蔑，黄毛丫头一个。


    身后的宇文慈小声提醒她:“是龙族。”


    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门外把守的侍卫，皆穿着龙族纹样的锦袍，难道是祖父亲迎的龙族长来此地游玩？


    重新打量一番颜汐，莫非她是龙蘅？


    朱老板摆摆手，示意她屏风后的贵客。


    蛟昭昭移步走到屏风后，终于窥见庐山真面目，竟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和一位少年。


    前几日，龙族新上任的族长，不仅让祖父颜面尽失，连哥哥在她手里也吃尽苦头。


    目光牢牢锁定龙蘅，龙耀都只有对祖父点头哈腰的份，她凭什么这么做，目无尊长，倨傲无礼。


    一股阴暗的视线紧紧缠着她，龙蘅抬眸:“蛟小姐，有事？”淡淡地瞥了一眼。


    蛟昭昭没有理会，反而是宇文慈低头行礼问安:“龙族长。”


    相比之下，宇文慈一身月白色襦裙，头上只簪着几朵绒花，清新淡雅，端庄大方。


    宇文慈悄悄扯她的袖子，提醒她，“表姐，快行礼。”蛟昭昭不为所动，昂着头站在一边，眼里只有对她的不满。


    宇文慈不知所措，父亲说，蛟族和龙族关系越闹越僵，再加上他们配合蛟族拖延供货时间，引来龙族不满，如今新族长上位，故意放出消息龙族重新择选供应兵器的氏族，无疑是在警告他们小心行事。


    次日一早，城门守卫传回龙族长遣返族人回龙渊的消息，府中警铃大作，深知这一次必须作出选择，千叮咛万嘱咐，这段时间不能招惹龙族，尤其是龙蘅。


    颜汐不满蛟昭昭的态度，叉着腰问，“喂，你是哑巴吗？龙族长在问你话。”怎么和蛟胜一样，蛮横无理。


    “关你什么事。”蛟昭昭伸手推搡她，凌渊眼疾手快，一把拉过来护在身后。


    门外的族人听到动静，纷纷赶过来，挡在他们中间。


    朱老板惶恐不安，躲在案桌下，只敢露出一双眼睛观察战况。


    “你们想以多欺少吗？”蛟族见状不妙，冲进店里保护大小姐。


    其中有一人偷偷溜回府。


    龙蘅喝完茶，从容起身，“颜小姐，选好了吗？”没有把她的无礼放在心上。


    颜汐:“你不教训她吗？”不仅无礼，还动手推她，不给她几分颜色瞧瞧，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蛟族拔出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家教不严，留给蛟氏自己管教。”她出手，拉低她的档次，再次提醒她，“选好了吗？”


    颜汐瘪嘴，“好吧。”折回去，爱不释手地拿起来看了又看，“都喜欢。”嘴角上扬。


    朱老板露出头，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蛟昭昭怒喊，“你说谁没有家教！”


    龙蘅眉头微蹙，揉揉自己的耳朵，直接略过她，“梵天，付钱。”


    梵天拿出满满一袋灵石，买下颜汐喜欢的所有首饰，朱老板大喜过望，急忙叫伙计过来帮忙包首饰，尽量多赚一些，到时候店毁了，还能及时盘下其他铺子。


    “龙族长，会不会太多了？”颜汐红着脸说，完全忘了刚才的委屈。


    “买回去慢慢试。”她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颜汐自己拿不动，叫凌渊帮忙，他转头去找梵天帮忙，奈何他们转过身去，装作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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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他求救的目光。


    颜汐催促他，“凌渊，快过来帮忙。”磨磨蹭蹭地干什么，说好的保护她，自己喜欢的首饰当然也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


    众人自动忽视蛟昭昭，她脸色阴沉，“你们有没有听到我说话？”竟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凌渊故作惊讶，“谁在说话？”环顾四周，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一只叽叽喳喳的雀鸟，簪上凤钗，还真以为自己能变凤凰了？嘁。”鄙夷不屑。


    “你……”


    还没等她话说完，颜汐跟着讥讽道，“挂再多香囊也掩盖不了你身上的腥气。”捏住鼻子，嫌弃地说，“难闻死了。”


    蛟昭昭的脸色五彩纷呈，气红了眼睛，扬言要杀了她们，被蛟朔及时拦下。


    “父亲。”蛟昭昭满脸错愕。


    蛟朔拱手行礼:“龙族长，小女莽撞，还望你海涵，不要同她计较。”谦和有礼。


    龙蘅在名册上见过他，蛟城主的第三子，蛟朔，性格温和，闲云野鹤，好诗文，因蛟胜两兄妹是蛟城主最喜欢的孙辈，而活跃在世人眼中。


    “父亲，我没错。”蛟昭昭拉扯他，不许他向龙蘅低头道歉。


    “闭嘴。”没有龙蘅的允许，他始终低着头，态度诚恳。


    蛟朔似乎和蛟氏不一样，她微微抬手，“三公子，不必客气。”


    蛟朔站直身子，退到一边，“今日为表歉意，龙族长有看得上的东西，都由我来付钱。”身后的侍卫捧着灵石，争着为颜汐付钱。


    龙蘅拒绝:“不必，颜小姐的账由龙族来平，先行一步，告辞。”不想与蛟氏的人过多纠缠。


    商黎一行人跟上她，只有凌渊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慢了一步。


    “父亲，您是长辈，为何要向她低头道歉？”是她挑衅在找，可他们也骂回来了，谁也不欠谁。


    蛟朔不答反问:“你刚才自报家门了？”


    蛟昭昭摇头，反应过来，面色一凛，“她初来朔州，如何知道我们姓甚名谁？”


    “我们在提防龙族长，她同样在提防我们。”一眼认出他的身份，想必背后做足了功课，“为父说过多少次，不要招惹她。”戳戳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第一次见面就给自己惹事。


    蛟昭昭嘟囔一句，“一个小孩子而已。”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仗着人多吗？朔州都是蛟氏的人，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蛟朔神情凝重:“为父刚收到消息，龙族长如今的修为已经能和魔族太子打成平手。”


    宇文慈心里一惊，打成平手？那可是修为仅次于魔王的人。


    蛟昭昭讷讷说:“不会吧。”


    蛟朔警告她，“少给我惹事。”龙族长不是龙耀，没那么好说话。


    蛟昭昭败兴而归。


    龙蘅招手，龙川上前，知道她想问什么，主动开口说，“蛟朔性格软弱，是蛟城主众多子女中最看不上的一个儿子，如果不是蛟胜两兄妹尽得蛟城主真传，恐怕蛟氏早已查无此人。”


    和梵天搜集到的消息相差无几，他是蛟氏第一个向自己行礼的人，抱着怀疑的心态，对他喜欢不起来，“不要对他掉以轻心，蛟氏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龙川:“是。”


    凌渊把东西送回颜汐房间后，直奔书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陪女孩子逛街比练一天的剑还要累，“下次，我不想陪她玩了。”


    龙蘅从他身上跨过，充耳不闻。


    梵天画出地形图，龙川标记白天看到的朔州兵防，龙蘅吩咐，“抄送一份给明州。”


    族人禀报:“族长，宇文氏邀您参加寿宴。”


    宇文氏？龙蘅打开一看，是宇文氏的上一任家主，宇文怀。


    龙川补充:“从宇文怀这一代开始和蛟氏缔结姻亲。”


    梵天:“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摆着是一场鸿门宴，“族长如果不想去，我立马替你去回绝他。”


    “去。”那一天汇聚朔州权贵，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要试探各世家的态度，方便她下手。


    梵天:“我担心他们对您不利。”


    “正好借机除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