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白瓷

作品:《养大的老婆死遁后

    滚落山崖,班尤年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要散了架。


    山崖很短,只是从山路旁削下来,陡峭、险峻。他二人一路压着枯木和细枝,碾过滚滚碎石,终于在撞上一棵腰身粗细大小的树干上后只住了下坠的趋势。


    班尤年被温故死死绞在怀里,他攥着温故腰间两侧的衣领,死死没有松手,过了好久,这才从那充满杨树味的怀抱中抬起头。


    月上枝头,林间窸窸窣窣只剩虫鸣鸟啼,班尤年等了一会,试图把他的手挣脱开,却发现没有推开他。


    温故的手力道很大,隔着袄子还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烙在班尤年的背上。班尤年又把手缩在他二人的怀中推了推,没能推动。这个姿势实在难受,班尤年终于抬起头,小声喊了一句:“小大人?”


    没有回应,连后背的力道都没有改变。


    班尤年只好老老实实继续躺着。


    就这样,班尤年看着那被温故尚且消薄的肩遮住的视线中,月亮从一角慢慢升到了温故的头顶上,班尤年悄悄缩了一下脚,觉得自己的腿有点麻。


    “小大人?”


    班尤年又轻声喊了一句,却没有摇晃他。


    班尤年就这样想着,又顺着这个姿势躺着不动了。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班尤年恍惚地一敲脑袋,险些在他的怀里睡着了。班尤年想,怀了,弄脏温故的衣裳了,虽然自那次后他经常洗自己的这身棉袄,虽然它看起来灰扑扑的,但是已经挤不出多少泥浆了。


    就是幸好,自己是晚上遇到的温大人,不然一大早自己的袄子还没有干,小大人抱着多冷呀。


    这样睡着也会生病,班尤年决定壮着胆子干个大的!


    于是他向下耸了耸,准备钻出去。


    肩膀缩下来了!班尤年眼睛一亮,等下只要脑袋,脑袋也钻出来……


    “咔吱——”


    一声突兀而又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班尤年立刻停下,吓得头发都快要炸直了!


    班尤年耐着性子,和那声音等着。


    又等了许久,班尤年心想听错了?于是,他缩了一下脖子……


    “咔————”


    他又升了回去……


    “吱————”


    班尤年快哭了。


    听说树林里有大灰熊,还有大狼,而那灰熊王,更是能一舌头舔掉他们这些小孩的半个脑袋……


    班尤年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凉了。


    干脆装死,等它走!


    班尤年下定决心,一脑袋捂在温故的怀里,心里默念:救命救命救命……


    谁知,伴随着那一声声祈祷声,就听那踩踏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班尤年快哭了。


    可是小大人还没有醒。


    但是再等下去,大灰熊就要把温故吃掉了!


    想到这,班尤年眼睛陡然睁大。


    清晰可闻的脚步声愈加接近,班尤年年在心里搓了无数下自己跳动的心脏,终于,他下定决心一般猛然趁那物不注意,一脖子把自己从温故怀中拔了出来,然后站起身子拖着温故的脚就跑……


    而后脚下一滑,班尤年一屁股砸在了地上,而正在长身量的温故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好重!


    班尤年龇牙感受着碎掉的屁股,却不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要快点站起来跑,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巨大毛绒的人形身影缓缓站起,遮天蔽月,张开堪比巨熊的双掌,扑向了班尤年。


    。


    “咳咳……”剧烈的咳嗽止不住地从胸腔中涌出,温故觉得自己整个肺部都要咳出来了。


    只是还没等他清醒,睁开眼看清眼前混沌的场景,就觉得自己被扶了起来,然后嘴里被强制性地灌进了什么东西。


    几个月的行伍生涯让他虽然还不至于警敏,却还是下意识地在不能思考的时候闭紧牙关。


    “他不张嘴,灌不进去。”


    耳边模模糊糊传来班尤年带着尾调的声音,温故心想,他怎么在这,我这是在哪,喝不进去什么……


    就在他思考间,温故不知道的是,他的嘴唇,也慢慢松动了一个口子。


    “快快快!”


    旁边传来陌生的男人声音,还没等温故把嘴巴闭上,质问他是谁,就觉得一股黏腻的汁液灌进了嘴里。


    然后……


    “呕——”


    汁液滑进舌头上的时候,刺激苦涩的味道立刻铺天盖地地冲上温故地天灵盖,然后他当即一个翻身吐得昏天黑地,也终于把脑子里的混沌给吐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就看到正对面,那捏着树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班尤年。


    原来是他。


    温故心想,身上紧绷的力道也卸了下来,只是,还没等他吐完了坐回去,就顺着视线,在一众疑惑的树木中怼上了一张灰熊的大脸。


    那灰熊的眼眶中空空洞洞,眼眶深处,还透出两道明亮的圆光。


    温故:……


    “小心!”他还没等灰熊靠近,立刻一手抓住班尤年的肩膀,一脚飞蹬,同时用空闲的手随手抽出脚下一杆木枝,闪身逃窜出一个安全距离的同时,那截木枝笔直地对上了灰熊的咽喉!


    与此同时,视线平稳的温故,看到“灰熊”头下,居然长着人身?


    再然后——


    “啊啊……”


    “啊……啊……”


    温故手中木枝哆嗦着掉在了地上,浑身被拆解般的痛苦此时才迟钝地扑潮水般席卷而来,让温故当即吃痛地抱在地上哀嚎不已。


    而班尤年则不妨被温故一按,那树叶上的液体不偏不倚全糊在了他的口腔里,苦得班尤年当即尖叫了起来。


    温故的悲惨叫声猝不及防被班尤年盖住,他忍着满头渗出的虚汗,抽出空看向吐个不停的班尤年,心想:原来不是个傻子。


    只是还没等他缓过来,旁边身影动了动。


    于是温故猛一回头,就看到那灰熊脑袋下,抽出一张……比班尤年还要潦草的脑袋。


    温故转头,看向苦得一脸发红,但是收拾得还算有模有样的班尤年。


    再得意回头,看向头发沾成一团,就漏出两个眼睛,甚至摘了头颅还看不清是人的“灰熊”。


    温故难得沉默了。


    但是那“熊”盯着自己,一动不动。


    不像是盯着猎物,倒像是和他看谁先忍不住。


    温故败下阵来。


    他张了张嘴:“你是……”


    “他叫大山,你睡了好久,他找到的我们。”班尤年吐尽嘴里苦涩,这才给他解释。


    大山像是比班尤年还不听话,等班尤年说完,就拽着头颅,去了一旁地上找些什么。


    睡了好久……


    温故看向眼睛汪汪的班尤年,忍着全身疼痛和还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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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眩晕的脑袋,再一次败下阵来。


    “大山?”


    “嗯嗯。”


    温故看向那几乎和山林混为一谈的大山,实在起不了怀疑之心。


    “对了,可有人追过来?”温故想起了之前摔下来的时候,隐隐听到有脚步声。


    班尤年歪歪脑袋,没懂。


    温故斟酌了一下,告诉他:“先前有敌国的奸细靠近,就是我……打晕的那个。他如果知道我们这边的各种布置,回去之后说给他们的将军听,他们会来很轻松的打我们。所以我刚刚听到有别人靠近,怕我和你打不过,就带你先逃走了。”


    班尤年听着他的话,低下头去,温故看着他目露艰难,似乎在想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他也等着。终于,他见班尤年抬起头,满脸困惑:“那要是城里的人呢?”


    温故当即哑言!


    是啊,他当时太紧张,奸细死士往往单人执行任务。而他离开那么久,有人来寻还是这么光明正大,也是正常。


    但是他还是咳了一下,装作不在意拍了一下班尤年的脑袋,把他探究的眼神拍到地上道:“那不是更好。”


    班尤年左思右想,也不清楚好在哪里。却听温故点向大山问:“山里怎么会有野人?”


    班尤年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


    就见大山拿起石头举过头顶,再猛地砸向地上拾捡的果实。


    班尤年难得知道,他用自己的方式试图解释清楚:“之前来过几次北戎人,好多人逃到了山里。”然后他又想了想,补充道:“有些女人在那些人走后生了孩子,说一个人养不活,就带着进山了,再出来就没有孩子了。”


    温故懂了。


    看着大山,突然觉得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在这一夜顺着那嗜血的种子生根发芽。


    但同时,他发现,班尤年也不是很笨。


    像班尤年这样穿着的孩子,他知道,也都是活了今天没明天的,他看着班尤年,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班尤年,以后你跟着我吧。”


    班尤年看向他。


    温故挠了挠头,补充:“到我府里我收留你了,就像你那些朋友跟着那些大人一样,活不多,饭有的是。”


    班尤年听闻,也不知道再想什么,他默默偏垂了一下脑袋,温故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若是山间细雨,似乎也能盈盈颤于睫间。


    温故突然想到那些御史府上的小厮,有些还是原来第一次见他练武的关里的小孩。一开始温故还好奇,难怪这么久不见其中一些人,后来才知道他们去了这些人府上做工。


    这些人在府上有活之后变了许多,许是吃得好了,人更漂亮了,穿着薄纱和画本上的狐狸仙一样。


    温故看到时候,只觉得原来岭儿关的人可以这么漂亮。他当年在皇宫里见过一尊白瓷烤制的美人像,白瓷像飘逸洁净,细润如玉。然后他想着,若是班尤年养好了,不似骨瘦嶙峋,也吃得和那小厮一样好,会不会和那白瓷像一样遗世独立。


    温故当时想着要让班尤年也试试去御史府里做工。


    只是后来那好没规律的小厮一屁股坐在了温故腿上,抱他主子就算了,还抱他!霎时让温故断了这个念头。


    现在想想,他府里也缺个奴仆。


    谁知,看着班尤年想着白瓷像的温故,就见班尤年抬起头,眼神定定道:“不要。”


    “我要回去照顾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