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问，语气平静。


    但在坐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生气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气。


    是这样的，有些时候，人气到极致反而不会大吵大闹。


    所有人都噤声。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在不明原因的人看来，秦越的语气和态度甚至有些无理取闹了。


    他自己的人不敢说什么，但来念这方，作为平起平坐的合作方，自然心生不满。


    来念旁边的一个人，是林氏的高管，从头至尾凭自己的实力坐上今天的位置，在林氏人人都敬让他三分，以往合作过的企业，也从没有过这么不尊重人的。


    他也是个暴脾气，管对方是什么秦少爷秦老爷的，立马就甩了脸色回怼。


    “你有没有礼……”


    还剩一个字没说完就被来念按住了。


    来念抬头望着他，定定地和他对视，心平气和地开口：“只是谈合作，有什么问题吗？”


    两个人在对峙。


    秦越的眼神充满攻击和防备，像个炸药包，一不小心就会自燃自爆。


    而来念依然那么平淡、冷静，对什么都看不入眼的模样，连目光都未尝波动一分。


    秦越像是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冷冰冰地说出你别闹了，然后转身就走。


    就像从前，他一个劲儿大吵大闹的时候，她就那么做的。


    只是以前，不管他闹什么，总归不出三两天，她就会来哄好他，现在没这可能了。


    秦越死死压抑住心底翻涌而出的感受，偏开了头。


    来念也垂下眼睫，看向桌面翻开的资料，一眨而过的眼底，似乎泛着轻微异样的红。


    秦越控制好自己，转而恢复平常，看着别处，公事公办的口吻：“不用谈了。”


    “解除合约吧，我们赔违约金。”


    所有人张大嘴巴。


    秦越说完就走，没给任何人开口询问的机会。


    如果早知道这项目和来念有关，不管多好的条件，他当初都不会答应林之堂。


    如今就算赔掉倾家荡产，他也只想离她远远的，越远越好。


    就像人第一次被蛇咬过，以后见到蛇就会退避三舍。


    他不想再跟她有任何联系。


    同公司的另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多言，都迅速地收拾了跟着出来。


    来念这边的两个高管也还懵着。


    会议室里忽然就只剩了他们三个。


    “什么情况？”暴脾气的高管咕哝道，手上签字笔摔在桌上，滚了很远。


    混迹职场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架子大到这种地步的，忍不住吐槽。


    “这什么人？想一出是一出？亏得有人还夸他不一样，除了帅点有什么不一样？这一行又不是靠脸吃饭！秦家公子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


    来念没接话，也低头收拾东西。


    沉默半响，无谓地展开嘴角笑了一下说：“走吧。”


    她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知道了秦越对她的抵触比想象更深。


    -


    出师不利。


    来念回到林氏集团总部大楼，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坐下没多久，林之堂就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进来。


    笑得幸灾乐祸。


    “听说不太顺利啊，开心吗来总？”


    来念看见他心烦得很，白了一眼：“去你的。”


    转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熟练地撬开瓶盖，对着瓶口仰头喝了一口。


    林之堂拖了个椅子随意坐下。


    “你怎么过河拆桥呢，是谁给你的vx！”


    又贼兮兮地凑近。


    “都是相亲相爱的好朋友的关系，让我八卦一下怎么了？”


    还敢提vx的事儿。


    来念想起来都有点后悔。


    莽撞了。


    不该用大名直接加。


    简直有点挑衅的意味了。


    哪怕她换个匿名呢，随便顶个小花小草的名字，或者装成擦边主播？


    是不是现在早就加上了？


    来念啧了一声，懊悔十足：“闭嘴。”


    林之堂假意安慰她：“哎呀，没关系的，追人这事儿我有经验，就要持之以恒，来来，我给你出出主意。”


    来念酒瓶子往桌上一搁，掀起眼皮冷淡地睨他，警惕道：“什么鬼主意。”


    ……


    来念算是林氏的大股东，两年前林氏融资，林之堂找到她，忽悠她投了两亿美元。


    他们俩是大学同学，那一届就他俩中国人，但他们关系非常不好。


    两个人每次见到对方就像见到仇人一样。来念以天才少女的身份十六岁就被邀请入学，而林之堂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天才这个词他只听说过用来形容自己的。


    因此，在校期间，两个人都卯足了劲儿压对方一头，不管是考试成绩、专业排名、竞赛活动，反正能争的地方都争得头破血流。


    专业第一第二常年被他俩霸占，一次来念当第一，一次林之堂当第一，没有哪个是占据明显优势的。


    正因如此，谁都不敢松懈，整个大学期间，一有时间就在图书馆埋头苦学，生怕被对方比下去，整个大学和研究生期间都过着生死不如的日子，深刻体会到了既生瑜何生亮的苦楚。


    后来毕业，来念回国，林之堂留美，两个人都很庆幸，终于摆脱了对方。


    过了几年，俩人在一个商业论坛上，再次狭路相逢。


    也许是混了几年社会的原因，这一次见面俩人不仅没有大动干戈，反而有点惺惺相惜，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偶尔还能就商业动态财经新闻聊两句。


    有个和自己思想水平在同一高度的人聊起来就是畅快啊……


    许多时候也会和对方意见相左，然后激烈争论，最后不欢而散！


    下一次，又由林之堂或来念摈弃前嫌，主动开启话题。


    关系就这么延续了下来，久而久之，竟然觉得对方有些知心好友的意味。


    这件事，是林之堂先开始的，是他喝多了给来念发了一晚上语音说他爱而不得的那些姑娘，并且十分忧心自己的终生大事，生怕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来念友好地建议了他早做防备，趁着有点力气开个临终关怀公司，不仅造福全天下的独居老人，将来也能给自己养老送终。


    第二天林之堂清醒后，十分后悔自己跟来念这个没有心的女人说了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很长一段时间都因为羞耻不想搭理来念，并且之后恩将仇报，数次试图套出来念的感情史，均未遂。


    之后林之堂被他爸以断绝父子关系威胁回家继承家业，看到他家那一破摊子，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家业可继承，还没他在外打工赚得多！


    跟来念吐槽后，来念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力劝他回家，以振兴家业为目标，缔造A股奇迹，成为A市万人敬仰的林家大少！


    林之堂当时又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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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真就被她洗脑了，等他清醒过来，人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


    振兴家业，没钱可不行。


    当时林家确实也拿不出什么有竞争力创造力的产品来，整个公司最值钱的只有他自己，实在不好找投资。


    林之堂想了想，自己认识的最有钱的人，就是来念了，立马就去跟来念卖惨，卖完惨又吹自己三年一个小目标，五年一个大目标，分分钟成为房地产领域佼佼者，成功拿到两个亿。


    但同时，来念也提出条件，她要参与公司运营，需要决策权和管理权。


    林之堂当时的确感觉有点奇怪，据他所知，来念并不懂地产开发这一块儿的内容，以前没接触过，她也不是那种不懂装懂硬要显摆的人。


    按她的个性，应该更喜欢坐着等分钱才对。


    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后来林之堂就发现他想多了，来念说要参与经营，实际连公司几口人都没来数过，林之堂实在忙不过来求她帮忙也被她以忙着在加州晒太阳没空拒绝，她真是在梦里参与去了。


    直到半年前，林之堂拿到城南一块地，出了建设方案，跟来念讨论的时候聊起，来念突然非常上心，之后每周都要找他了解下项目情况，所有的资料也全都要去看，还提出了很多建议。


    远隔重洋也不嫌累，简直一反常态。


    林之堂压下心底的好奇，静静等着。


    过不多久，来念突然说她来负责这个项目，过俩月回国，还说这项目他自己做不下来，让他把信息技术这块儿包出去，又给他发了个国内外所有头部信息技术产业相关公司的详细介绍、市场调查、风格特点、优劣势分析的报告，完美得不能再完美，林之堂认认真真地研读一番下来，发现几乎每个评估项中都是秦云新智占第一，就差直接告诉他去找秦家了！


    林之堂灵感一动，来念跟秦家有什么关系？


    这么主动递橄榄枝？


    她来念不是一向我行我素？


    这么上赶着讨好可不像她风格啊。


    到底有什么阴谋？


    图财？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图色？感觉更不像。


    想当初，来念初入校园，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时，追求者就前仆后继，后来更不必提，那么多年，追她的人形形色色，高知优雅的、成熟稳重的、深沉内敛的、温柔多情的，阳光活跃的，什么类型都有，但她一个都没看进眼里。


    甚至，对待此事有种超越年纪的冷漠。


    当时学校里有个追了她好几年的人，眼瞅着都要毕业，来念依然油盐不进，穷途末路竟然用跳楼威胁她跟他在一起，老师同学都劝来念假装答应先把人安抚下来，来念当时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吐出一句：他跳他的，关我什么事？


    从始至终看都没去看一眼。


    这件事过后，追求者一下减少了大半，他们终于知道来念不是什么纯洁小白花，而是冷酷自私的黑心莲。


    林之堂也是从这件事起，认清了来念的本质：看上去美艳不可方物，实际没心没肺害人不浅。


    后来的相处更是加深了这一点认知，因此就算他非常急着找女朋友，也从来没对来念动过任何想法。


    这样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


    胆敢招惹，骨头都不剩。


    但没想到，这一回，来念还真是图的色。


    他没想过，别人招惹她骨头不剩，但她去招惹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