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黄玉之礼

作品:《萤萤原上草

    流萤指尖轻轻划过画中人的脸颊,仿佛能透过柔软纸张,感受到那肌肤的细腻与温凉。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自己。


    画中的她眼底有光,连眼尾都是得意上扬的,一点不输星辰璀璨。


    难道在闻寻眼中,她便是这个样子的吗?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流萤还是越看越觉得喜欢,连带画这幅画的人,一想到都没那么讨厌了。


    可他为什么要画自己呢?


    还偷偷藏起来,就不能大大方方的送?怎么,难道他还觉得给自己画像是屈尊降贵了吗?


    流萤不禁蹙眉,心想要不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报酬或赏赐,跟江绮玉有关的那种。


    可若是这样,单单一幅画就想把自己打发了?可笑,她又不是傻子,当然是得要真金白银了!


    旋即一扔,再没了方才的喜欢。白着眼,骂闻寻小气。


    直到次日清早,小福子给她送来了真正的赏赐,流萤才重新把那幅画捡回来,象征性掸掸灰尘,叫宝珠拿去收好。


    小福子送来的是一块黄玉,正是当初流萤留宿在紫宸殿时,叫她一眼相中、最适合雕刻流萤清河的那块儿黄玉。


    通体无暇,触手生温。比金子更让她喜欢。


    只是,放着那么多宝贝不送,偏挑中自己一早就看上这块儿的,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


    流萤不信。


    但又是送画像、又是送玉的,她确信闻寻一定有所求。


    比如催促她赶紧对江绮玉腹中胎儿下手。胎落,则她晋位,这是二人已经达成的共识。


    这么一想,流萤便又觉得掌心黄玉变得烫手起来。


    江绮玉固然讨厌,但她腹中之子再怎么说也是无辜,一个尚未和自己有任何瓜葛的小肉球而已,怎好就这么毁他来人世走一遭的权利?


    流萤有些犹豫。


    “果然还是这块黄玉牌更称您心意。”


    流萤手中玉牌攥得越紧,小福子眉宇间距就越舒展。


    “奴才原只以为翠绿碧玉才通透养眼,接过檀盒时还想着要怎么多夸上两句才能显出皇上的情谊,未料您见了竟这般喜欢,皇上当真懂您心思。奴才这下回去也好回话了。”


    小福子这话说得不算假,送来这一路他确实很是忐忑。


    今早闻寻下了早朝,便直奔紫宸殿偏殿,自己进去翻翻找找半天,像是不见了什么东西,吓得一溜宫女大气都不敢喘。


    未了翻了好几个博古架才终于找到他想要的,出门第一句就是冲门口低头打颤的几个宫女警告,若他们再敢乱动屋里摆件的位置,就都别在这儿干了!


    而后又仔细看了好些遍,才递给小福子,叫他好生给送到银汉宫去。


    其实跟了闻寻三年,除了年节时偶有给宝华楼那位送些小玩意儿,小福子还真没见过闻寻再给别的主子送过东西。尤其是像今日这般风风火火才挑出一样礼物的样子,更是他想都不敢想过。


    于是又凑到流萤身边,讨巧似的替闻寻说了句好话,“才人您不知,这块儿玉牌可是皇上翻箱倒柜找了半晌才找到的。像是已经苦苦想了一晚上要送您什么,只等下了朝就直奔紫宸殿呢。”


    小福子挤眉弄眼,表情狡黠得很,仿佛要将闻寻羞赧未能说出口的爱意统统表现出来才算够。


    宝珠最懂他的夸张,听了直比流萤还高兴,也跟着雀跃起来,“皇上也太厉害了吧!主子平日就喜欢黄色多些,衣裳首饰什么的,都是尽杏黄、鹅黄来捡。这块儿黄玉简直是送到主子心里去了呢!”


    说完还扯了扯流萤的袖子,一脸喜色问道,“主子,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去谢谢皇上呀?”


    小福子闻言也是满眼期待看向流萤,心想若是能把流萤一并带回去,皇上一定更觉得自己能干。因为临走时,闻寻那意犹未尽、有话还不好明说的踟蹰样子,他可是真真记在脑海里了。


    遂也跟着附和提醒,“今日下了朝没什么紧要奏折要批,皇上这会儿已移至安仪殿休息了。”


    他记得上次流萤留宿紫宸殿被太后责罚的事儿,所以特意强调。


    但流萤只淡淡扫过二人,语气平静,“昨日心系三皇子病情,寒风里走得急,现在正头疼,想必皇上昨日也没休息好,我今日便不过去打扰了,劳你先帮我代为谢恩吧。”


    忽然被浇一头冷水,小福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方才不是还对玉牌爱不释手吗?怎么两三句话的功夫就变得像看破布一样?且还丝毫不在意见不见皇上一面,要知道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于是匆匆与宝珠对视,示意她再劝劝流萤。但宝珠显然是更在意流萤的身子,闻言当即一拍脑门,说自己粗心,明知主子头疼还叫主子出门是什么道理。


    小福子见状也不好再劝,只得咂咂嘴怅然离开。但到了皇上面前,又将嘴角提得很高,只说流萤刚看见玉牌时的欢喜。


    “就只是很喜欢玉牌?”


    闻寻声音冷冷飘至小福子头顶,在这三九寒冬里顷刻便能结出冰碴。


    他不自觉咽下口水,使劲儿回想流萤说过的每一个字,确实再无其他,只好硬着头皮编造了回话,


    “贺才人本是想跟奴才一道过来的,但担心您昨日因着三皇子的事儿休息欠佳,不敢冒然打扰,便说过两日再来谢恩。”


    小福子只当闻寻是不见流萤亲自来谢恩不高兴了,哪里知道他另有所指呢。


    “哼,谁要她来?”闻寻兀自冷哼着,话里带刺,“……就当喂狗!”


    小福子死死低着头不敢细听,直到闻寻挥手叫他下去才如释重负。


    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诉自己,下次见了流萤,一定好说歹说叫她多哄着点皇上,就像凝婕妤那样处处让皇上顺心、安心,才能长盛不衰。莫再像今日这般,放着好机会不要。他可是决定好就押在流萤身上的了,万别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才是。


    而那头流萤拒绝了闻寻,却也没等到贺九仪。


    他竟又被沈承明安排去文禧宫守着了,什么时候三皇子活蹦乱跳了,才许他回太医署上值。


    其实这对流萤来说是好事,她不正想让贺九仪多留意三皇子的病情吗?只是这成日守着不出宫,就算真有信息也传不出来呀。


    过了几日依旧如此,流萤有些着急,但这种时候也不好直接跟三皇子抢太医用,那样意图可就太明显了。于是便准备铤而走险,亲去文禧宫探望探望,看看能否有机会跟贺九仪单独说上两句话。


    不料这一去,竟又有意外收获。


    三皇子在沈承明和何文济的轮番照料下,已经不咳了,每天日头最盛时由姚梦芹领着在文禧宫中简单走动走动,也不见再犯。


    其实就算是大好了。


    是以其他宫的一些嫔妃们也敢来看望一二,不至于身上擦了什么香粉又引得三皇子复发。


    但都不得向若蝶待见。


    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群假惺惺、怕事后被说不关心皇嗣的家伙,来了也是碍眼,全都不到片刻就给打发了出去。


    流萤进来的时候,正巧就赶上孔映欢被“请”出去。


    二人对视,孔映欢明显心虚有闪躲,像是即便“捉奸”一事过去了许久,她看见流萤还能想起当晚的心有余悸。


    流萤也是不客气,挑眉驻足,等她给自己行礼,才人位低,但也高过宝林。


    听说江绮玉被“禁足”在绮丽阁静心养胎后,孔映欢次日便去探望了,结果被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通,茶具噼里啪啦摔碎的声音更是整个仁康宫都听得见。像是将险些小产一事,全都算到了她的头上。


    那之后,孔映欢就消匿了许久,唯有去贤妃宫里晨省时露露面。


    是以流萤完全没想到她还有心来这儿凑热闹,而且瞧着面色也比前些日子红润许多,难不成是找到了新靠山、又开始活络了?


    她对孔映欢还真是丁点儿好印象没有。足足宵小之徒一个。


    “里头向昭容正哄三皇子午睡,说是不见客了,贺姐姐不若跟妹妹一道回去吧。”


    孔映欢假意相劝,言辞里的讥讽毫不遮掩,既像是冲流萤,又像是冲向若蝶。听得流萤不免嗤笑出声。


    看样子她还真是找到新靠山了。


    就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早晚也得栽她身上。


    “见不见的,也不是你说了算,走你的便是。”流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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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正殿门口,没有一点退却的意思,挑衅睨着孔映欢,像是偏要看她彻底离了文禧宫才算完。


    气得孔映欢抿唇挤眼,不甘欲还口,但未等说什么,一旁专门要“请”她出去的迎春便先催促上她了。“孔宝林,您这边请吧,三皇子近来的确总是睡不实,万别吵到他了。”


    迎春跟她的主子姚梦芹很像,都长了一张软弱好欺的脸。即使是得了正主命令清人,也眉头皱皱、唯唯诺诺,一句重话不敢说。连请带求,才算是托着孔映欢胳膊一并扭了出去。


    而流萤笃定向若蝶不会将她赶出去的原因,则是三皇子病发当日,她曾亲力亲为帮着换过两次擦脸水。就冲这个,向若蝶面上也得记她个好,不能即刻翻脸不认人。


    也果然如她料想的一样,这头刚通传是她求见,下一刻妙荷便请她进屋了。嘴角还挂着客气的笑,“贺才人有心了,娘娘请您先到偏殿坐坐,等三皇子睡稳了再过来找您说说话。”


    流萤微笑点头,转身从宝珠手上接过一个布老虎,递给妙荷。


    “上次见姚美人一直攥着个小老虎,想是三皇子喜欢的。但瞧着扯得有些旧了,便回去跟宝珠一起做了一个。不过我针法不行,跟宫里绣娘做的比不了,只当一份心意。多一个也不算多。”


    妙荷有些愣神,很快又恢复如常,旋即脸上笑容更深,仿佛能装下满满的感谢。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就您是真心在意咱们小皇子的,奴婢这就拿进去,先替小主子谢谢您了。”


    流萤勾勾唇没接话,任由妙荷领着往偏殿走。


    也不知是她虚情的善意起作用了,还是真就天也帮她。流萤一脚刚跨过门槛,就看见贺九仪和另一个太医打扮的人竟也在偏殿里面。


    二人各占几案一角,低头正写着什么。


    “大人在给三皇子开方子吗?”


    流萤大大方方问着屋里两人,并未特指与贺九仪问话,但回应她依旧是贺九仪,另一个太医战战兢兢站在他的身后,更像是他的助手,“臣正在整理三皇子每日的脉象,以及用药用量。”


    妙荷似乎是怕流萤会以为他们轻怠她,故意安排她跟太医挤在一处,便接着贺九仪的话解释道。


    “这二位是沈大人特派来照看三皇子的贺医正和周医正,临时在偏殿写写方子什么的,才人若觉得不便,奴婢领您去虞婕妤处坐坐也好,虞婕妤此刻也陪着三皇子呢,容奴婢等会儿回去通禀一声就行。”


    流萤连忙摆手,兀自坐到了最靠门的圈椅上,“不必,正好我这几日夜里总睡不踏实,等他们忙完了也给我瞧瞧,省得我再走一趟太医署了。”


    妙荷见此也不再劝,留下流萤主仆二人便回向若蝶身边去了。


    待她走后,贺九仪依旧低头与周世甫写写记记,约莫又写了两页纸后,贺九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一抬头对周世甫道,“方才给姚美人配的药里加龙齿了吗?我怎么记得昨日就用完了呢?”


    周世甫闻言也是大惊失色,哎呀拍手,忙道,“我这就回太医署取来,你也快去跟煎药的小宫女说一声,先别送了。”


    贺九仪连连应下,二人给流萤匆匆行了一礼,便互相推着往外走,脸上俱是担忧。


    三皇子早产,姚梦芹自然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大遭,加之孕期一直过得提心吊胆,生产后便更是气短易惊。这次为着三皇子,姚梦芹也是没抗住复发了心胆气虚之症,是以沈承明特意嘱咐他们二人要带着姚梦芹一并照顾。


    但是后妃和皇嗣之间还是有很大主次顺序的。


    周世甫的医术不如贺九仪,自然是要被派给负责姚梦芹的。饶是这样,他也很珍惜这次机会,不敢有一点闪失。以至于贺九仪才提一句,他便丢了魂似的,也不仔细回想回想,就认定自己错了。


    流萤当然不相信贺九仪会犯少放药材这样低级的错误,即便只是监督,也绝对不会。便一直默不作声看他做戏。


    终于等到最后一口茶咽肚,贺九仪轻手轻脚绕了回来。他果然是为了支开周世甫。


    只见贺九仪越走近眸光越凛然,最后正色对流萤说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三皇子的病症的确不单单是虚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