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作品:《细作日常》 隔日休沐,李琤不用上早朝,便早早起身在后花园练武。旭日初升莺啼燕鸣,春风拂面之际,太子已不知道在后花园待多久了。
李福随身伺候在旁边,看着前面练得满头大汗的男人,心里啧啧称奇。怪道昨晚殿下与娘娘独处没多久便神色奇怪地出来了,回到前殿饮下医官开的药方之后依旧燥热得睡不着。半夜三更起来到湢室冲凉水澡,原来是饮了那血红酒的缘故。
皇后娘娘一番苦心,奉仪在芷兰居又千盼万盼,李福实在想不明白,分明殿下心里是有娘娘的,为何不肯借此机会与奉仪再做回恩爱夫妻?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辜负帝后的一番美意。却要半夜起来洗凉水澡灭火。
他虽是没命根子的阉人,却也清楚,灭火最好的方式不就是女人吗?殿下如此推脱,莫非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琤手中的佩剑扫在风中飒飒作响,男人身姿挺拔身手矫健,墨色便装更勾勒出他伟岸的身躯。丝毫没注意到旁边太监眼神愈发的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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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正好,梁含章只觉刺眼,捂着昏沉疼痛的脑袋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孙刘二位嬷嬷早恭候在外,听到动静忙近身掀开帷帐,笑问:“娘娘起身了?”
梁含章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不由揉揉眼睛再次睁开,看到陌生的二位嬷嬷忍不住道:“你们是?”
孙嬷嬷看着床榻上睡得小脸通红的女人,脖颈上还有可疑的红痕,笑意愈深,解释:
“老奴二人是殿下拨来伺候娘娘的,往后就在芷兰居伺候娘娘了,还望娘娘多多关照”。
梁含章方仔细瞧二位嬷嬷,看着与宋嬷嬷差不多年纪,长得和蔼可亲,脸上都挂着慈祥的笑容,不由奇怪:“为何我在东宫从未见过二位嬷嬷?”
刘嬷嬷为她支好靠枕,耐心解释:“老奴二人是殿下被封为储君时皇后娘娘送来伺候殿下饮食起居的,不料殿下性子固执不喜人伺候,老奴二人便一直在东宫偏院住着。直到昨晚李贵亲自前来通知我二人,道殿下让我们往后专心伺候娘娘起居”。
梁含章大骇,居然是皇后娘娘的人!还说请她多多关照,她一个小小东宫奉仪,怎敢关照皇后娘娘的人!该是她们关照自己还差不多。
于是讪笑道:“嬷嬷们身份尊贵,以后该是章娘仰求嬷嬷们的关照了”。
“娘娘这是什么话?”孙嬷嬷不赞同,双手一叉声音雄壮有力:“老奴们虽是皇后的人,但自打拨到太子府就潜心伺候殿下了。如今殿下命我等二人悉心伺候娘娘,我等是奴,娘娘是主,自然该娘娘关照奴婢”。
“娘娘可是要起身了?”刘嬷嬷赞同点点头,旋即问道。
磨蹭这么久,她身上的瞌睡虫早跑光了。于是颔首:“起吧”。
“老奴照顾娘娘洗漱”。二位嬷嬷年纪大经验丰富,照顾起人来确实比冬至等人稳重不少,且她们又是真心实意把梁含章当主子,被太子拨到小小奉仪处伺候,面上却没有丝毫怨怼。
正梳洗着,冬至跑进来禀告:“娘娘,春分夏至二位姐姐正在殿外跪着,来给娘娘谢恩”。
梁含章不着痕迹看了一眼二位嬷嬷,旋即轻声道:“叫她们先等着,待会儿我再出去看看”。
“是”,冬至小跑着出去了。
刘嬷嬷看着冬至一溜烟跑了的身影,不由皱眉:“这小丫头未免太没规矩了些”,动作毛毛躁躁的。
又忍不住对梁含章道:“要老奴说,娘娘直接打发她们回去就是了,何必亲自出去见一趟呢?免得折损自己身份”。
她虽住在偏院,可对春分夏至二人犯下的罪过一清二楚。这样不知好歹的丫鬟留着何用,不若趁早打发了。
梁含章的心思正巧在春分夏至二人身上。秋分不堪为用,冬至太小,二位嬷嬷又是皇后的人。
往后她若是有什么行动,孤身一人处处受制于人,想必万事难如登天。
春分夏至虽有些狂妄但本心不坏,此番又是她救了二人,往后虽说不上对她感恩戴德事事听命于她,但总比孙刘和秋分几人容易拿捏。
来日再用心栽培,说不定能助她一臂之力。
因笑道:“嬷嬷这是什么话?我也是奴仆出身,说起来比春分夏至的身份还低上不少,又何来折损身份一说呢?”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掷地有声:“且她们二人昨晚被杖责三十大板,也不知伤情如何,我出去看看也能心安”。
刘嬷嬷摇头:“娘娘还是太仁善了”。眼下东宫只她一位女主子倒没什么,日后殿下荣登大宝后宫总会进其他主子,娘娘这般柔善的性子可是要吃亏的。
孙嬷嬷却没有这样的顾虑,她用手肘碰了碰刘嬷嬷,示意她噤声。明眼人看来都知道殿下待娘娘不一般,否则也不会特地让她们二人来伺候娘娘。
娘娘性子柔顺不假,但若是往后东宫只有奉仪一位主子呢?虽然这话说起来匪夷所思,却也不是不可能。殿下寡情少欲,于女色上更是不上心。
而当今圣上后宫也只有皇后一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殿下是圣上长子,说不定也遗传了万岁爷的性格。
若是来日奉仪诞下麟儿,那真是贵不可言了,只怕帝后不说,殿下也要请旨为奉仪升位份。
所以,娘娘是命格大贵之人,她们这些个下人还操什么心呢?
梁含章梳洗完毕,本想亲自出去,在刘嬷嬷劝说之下,还是让人进来了。
三十大板于女子来说都是极重的刑罚,更何况下奴才们看人下菜,知道二人惹恼了殿下,手里的板子没一下是虚的。
春分夏至疼得脸色煞白,费力挪动步子进门请安,额头叩地:“奴婢谢娘娘大恩”。
看她们的表情显然昨晚被打完后并未得到用药。她们触了殿下霉头,若不主动寻药医治,其他人怎敢暗地里帮。
且春分二人平日便言谈举止狂诞,目中无人,人缘也不好。这么一来,更没人帮她们了。
梁含章吩咐冬至:“你去找医官为二人医治下吧”。伤得这般重也不知何时才能好。
“娘娘”,刘嬷嬷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东宫的医官素来只为主子医治,何来医治下人的说法?依老奴看,让冬至去抓一贴药给她们治伤已是极大的恩典了”。
春分夏至此刻才知道之前二人极尽贬低的人现在居然是最关心她们的那个,不由得泪流满面,哽咽着劝道:
“娘娘,奴婢们卑贱之躯,实在担当不起娘娘大恩”。不能因为她们二人而让娘娘坏了规矩。
孙嬷嬷很少出面干涉梁含章决定,闻言却点了点头。这二人是殿下出面要罚的,若是恩典太过不利于殿下树威。
梁含章见二位嬷嬷都反对,也意识到此举不妥当。笑道:“那就依嬷嬷所言,多谢嬷嬷们提点”,对冬至吩咐:“你去抓一贴药给她们治伤吧”。
冬至和春分三人行礼,准备出门。
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发现居然没有秋分,那丫头素来是个掐尖好强的性子,平日就喜欢在她面前献殷勤,摆摆大丫鬟的架子。没想到今日过去这么久,连秋分的面都见不到。
冬至小心翼翼看她一眼,旋即低声回道:“娘娘,秋分姐姐被殿下打发到庄子上了”。
什么?!梁含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秋分不是太子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么,怎突然就打发到庄子上了?且昨天秋分的表现也算得体,到底是因何触怒了殿下?
难道说,倒是自己误会她了?
刘嬷嬷冷嗤一声,“秋分那小狐狸,老奴早看出她是个不安分的,打发了也好,省得败殿下性子”。
竟是……这样的吗?梁含章内心再一次惊叹。总觉得将秋分贬出去的这个决定有些太过草率了。
用完早膳,出门一趟的孙嬷嬷神神秘秘凑过来道:“娘娘,今日殿下休沐,眼下正在后花园练武,娘娘不若让人端些羹汤亲自去瞧瞧?”
听到嬷嬷提及太子,梁含章沉寂在脑海中关于昨晚的记忆接踵而来。
她虽不善饮酒,但那血红酒度数不深,她当时觉得脑子发晕,但远远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依稀记得自己喝酒喝得浑身燥热,非但不顾殿下劝说,居然鬼使神差亲了他!
她没注意太子的脸色,但想必是极难看的吧?毕竟被女人强吻,这怎么说都是不光彩的事。
后来他抱着她上床榻,沉重的身躯压上来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计谋得逞了,没想到衣服都脱了殿下居然半道离开了!
她就这么没有魅力吗?分明能清楚感受到男人的情动,那么灼热……
经此一事,梁含章都没脸再见到太子了,一见到他总忍不住想起昨晚那尴尬的场景。她……她会露馅的吧?
孙嬷嬷却是不由分说,直接先斩后奏让人准备好羹汤,生拉硬拽一般把奉仪拽出门了。
皇后娘娘盼孙子盼了多年,她身为奴仆得为主人加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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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琤此次习武时间比往日长了不少,不知是否借此来转移注意力。李福看着不远处的主子,脚都站麻了。
小径突然传来脚步声,李福循声往后望去,与梁含章含羞带怯的目光对视上,顿时喜不自胜。殿下想躲,看他这下子还能躲到什么地方去。
微风不燥,吹来独属于女人身上的馨香,李琤神情恍惚,刀剑差点没握稳往自己手背戳去。
“殿下!”梁含章本不欲打扰,看到男人方才如此危险那一刻下意识喊出声。李琤循声转头,果然看到让他今日心神不宁的始作俑者。
他舞了个花刀将剑竖放在身后,径自走过来当做没事人一般,接过李福端过来的茶水,眼神望着前方,似是不经意问:“你怎么来了?”
女人声音低低的,又娇又媚,双手正小心搭在身前,神情紧张攥着帕子,“妾……想来看看殿下”。
李琤手握茶盏,斜乜她此刻胆小如鼠的表现,心中冷嗤,也不知道昨晚上是谁胆大包天,居然……他将杯盏重重放在茶托上,不欲多想。
男人将手中的剑递给一旁侍从,正欲从托盘上取下帕子擦汗,却被女人眼疾手快按住他手,笑道:“殿下,妾身来帮你吧”。
说着不等他反应,梁含章已经取过自己的帕子走到他身前踮起脚尖,洁白如玉的小手正横在他脸上,一丝不苟擦拭着,眼神中满是认真。
她身上的馨香陡然变得浓烈,李琤呼吸急促,下意识攥紧拳头,耳尖泛红身体僵硬,到底没挣扎开。
孙嬷嬷看着面前郎才女貌一双壁人,心中感叹奉仪娘娘还真是上道。
李福注意力却放在站在女人身后的太子身上,啧啧,殿下此刻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脸又红了。
李琤觉得这时间颇为漫长,实在有些难耐。最后夺过她手里的帕子轻声道:“孤自己来吧”。他收回方才说她胆小如鼠的话。
梁含章自然也看到男人神色的不自然,觉得颇有意思,起了逗弄的心思,不由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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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他胳膊道:“殿下,妾身命人熬了些羹汤,殿下习武辛苦,不若喝上一些解解乏累”。
男人身躯顿时一僵,眼神怔愣,连拭汗的动作都忘记了。片刻后方若无其事回:“也好,孤先回去沐浴,之后再尝尝”。
他抬眼示意李福把装羹汤的食盒接过。没想到女人再次抢先一步,“臣妾跟殿下一同回去吧,也好等殿下用完把食盒一起带回去”。
李琤:……
堂堂东宫奉仪,还在乎一个小小食盒?换而言之,她真想要食盒不能派个丫鬟留下,这等小事至于让她这个主子亲力亲为?
她就是想跟他同行。清楚意识到这一点,李琤内心复杂。经过昨晚一事后,她行事好像越加肆无忌惮了,仗着他不会有什么实质性惩罚,便愈发我行我素。
她到底……还记得昨晚上的事吗?如若不记得,为何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昨晚强吻他那女人的影子。如若记得,那她现在的举动是在……
李琤昨晚没休息好,此刻顿感觉神情恍惚。
罢了,随她去吧。
一行人回到晚风阁,李琤先行进湢室沐浴,似乎刻意给二人创造独处空间,丫鬟太监们皆候在外面不曾进来。
梁含章将手中的食盒小心放在书案上,听着里间传来淅沥的水声,越发感觉百无聊赖。所幸书案还放着些书籍策论。
翻看那一瞬间手指曾有片刻犹豫。这显然是殿下偶尔处理公务的书案,国之机要就这么堂而皇之摆放在书案上。究竟是太子疏忽,还是有意试探?
有屏风阻隔,外面的丫鬟太监们看不见这里,且她曾有跟太子借书的先例。踌躇片刻,怀着忐忑的心情,梁含章的手最终还是伸向书案上的东西。
多是些经史典籍兼之治国良策,从已经泛黄的书页就知道男人经常翻看。上面密密麻麻标记着笔记,笔势遒劲有力,可见书写之人的风骨。
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梁含章只觉一颗心被人狠狠攥在手心喘不过气,似乎自己一举一动都落入幕后之人的窥视之中。
极度紧张之下人已经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淌下。
正准备把书籍归于原处时,书册间夹着的一封信顺着她动作掉到地上,梁含章定睛一看,发现是右领军大将军赵文写给太子的书信。
她手心冒汗,深知此举若是殿下刻意安排,若被殿下发现,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不能再等了,前些日子去陶然居,那簪娘对她说阿兄身上的蛊毒又发作了,整个人疼痛难忍,已被折磨得人鬼难分。
若她得不到有利的情报,阿兄真的会死的。
梁含章环顾四周,周围一片寂静,早晨的阳光顺着万寿窗棂爬进来,空气中浮动着尘埃,似无数小精灵在空中飘荡翻滚。
她下定决心,小心翻开书信,上面是驸马赵文对太子的汇报。因前些日子太子怀疑朝中有许多勾结梁朝的逆党,可新朝初立本就人心浮动,若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连根拔起。
国之要者在兵防,李琤担心军营中有与逆党勾结的反贼,特地让赵文悉心观察,若有不对立即上报。
赵文在信中陈述右威卫大将军朱文孝似有不臣之心,末尾还细细列举怀疑的原因。
梁含章小脸逐渐煞白——右威卫大将军就是琰光的人。窗外声声清脆鸟鸣入耳,微风拂动,翠竹在书案留下一道道朦胧的影子。
一切都美轮美奂,清幽雅静。梁含章却顾不上欣赏,她怀着紧张的心情把信件重新夹回书册,又仔细把东西放回原位,方从椅子上起身往窗边走去。
她望着院子里婆娑的竹子出神,不知自己窥探到的这一惊天秘密该不该如实禀告。不论公道私心,她都不希望琰光赢。可是,他挟制了阿兄,自己只能听命与人。
梁含章内心万分纠结,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思绪飘忽。她该怎么办,如实告知吗?若是如实告知会不会暴露自己?今日的一切会不会只是殿下设的一个局?
心绪杂乱之际,对外界的感知便不如寻常敏锐。直到男人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方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
李琤身着白色里衣,头发还是湿漉漉搭在肩上,甫一靠近,梁含章便能感觉到他身上潮湿的水汽。
“你在干什么?”他身上的里衣松松垮垮,衣带没系好,隐约可见里面小麦色的肌肉,神态轻松,全然没了平日储君的端方肃整。
几乎是一瞬间,梁含章回想起,昨晚她的手还从他这方衣领探进去肆意触碰,男人肌肉硬邦邦的,滚烫的温度几乎将她灼烧殆尽。
脸不可抑制烧起来,她低头不敢看他,努力使自己声音听起来与寻常无异:“……没……没什么。”
又觉自己这话有些干巴,她补充道:“殿下这院子的景致布置得真好,这儿一丛花那儿一竿竹,既不失明艳秀丽,又不失清雅逸致”。
她脑子笨,不会引经据典,说的话也如嚼树皮。单从日常言谈举止可以看出来,她与太子、长公主这等天潢贵胄不是一类人。
怎么可能一样呢?一个高如皓月,一个低如尘埃。
李琤挑眉轻笑:“你这张嘴倒是会说”,旋即注意到她泛红的耳尖以及躲闪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衣着不雅,女人怕是害羞了。
自昨晚到今日一连被她戏弄多次,此刻看到对方脸上的局促,李琤觉得终于扳回一城。
不由逗弄道:“孤的头发未干,不若奉仪为孤绞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