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声响起时，毛茸茸的耳朵先于意识竖了起来。


    为了多鲤睡眠质量着想，方澍特意换成幼猫呼噜声当闹铃，从前根本吵不醒猫主子。偏生上学后，像是觉醒了什么天赋，只要一听到闹钟的声音，即使是自己的呼噜声，多鲤也会从睡梦中醒来。


    连夜连线管理局，引导猫甩来诊断书：恭喜患上学生专属《上学综合症》。上面郑重其事说明，多鲤会被吵醒，说明他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学生了。


    当学生真辛苦！


    几秒后，闹钟被方澍关闭，他轻手轻脚起身，进了卫生间洗漱，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后，方澍整理好去了客厅，把多鲤准备了早饭后出了门。


    防盗门锁舌扣合的轻响落入多鲤耳尖，他听着玄关处渐弱的脚步声，直到脚步混入楼下的车流，多鲤的胡须终于停止颤动，迅速爬了起来准备出门。


    他毛手毛脚冲去刷牙，急切但认真的数满180秒，随后跑到客厅吃了方澍出门前留的饭，准备向学校跑去。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客厅桌子上，一本作业簿正瘫开放在上面，作业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多鲤不确定地凑上去，观察了半天，发现是昨天晚上他陪方澍一起做的作业。


    不交作业的铲屎官肯定会被老师叫出去罚站吧，想到自己被老师叫出去当小猫门神的日常，多鲤忧心忡忡，决定将方澍的作业本拿上。


    他要去拯救自己的铲屎官。


    有了目标的多鲤更有干劲了，出门向学校跑去，十分钟后，他从教室的后门溜了进去，猫猫祟祟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坐定后，多鲤左右看了一圈，大家都在忙着赶作业，还有的围在一起聊天，没有人注意他，看起来是一个偷渡的好时机。


    他拿起自己的水杯，装作去接水，贴着讲台边缘往另一侧学委座位蹭。


    靠近门口的地方站着几个男生，其中一个正倚靠着门框说着什么，看到多鲤不同寻常的行动路径，愣了一下，随后像是自己脑补了什么，喊住了多鲤。


    “多鲤同学，等一下！”


    已经走到学委座位旁边的多鲤僵硬着身子转过头望着人，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声音也带着颤，小声回应：“有什么事嘛，沈奕同学。”


    沈奕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挡着你路了，你是要去接水吧。”


    多鲤看了一眼手里的空水杯，头上下起了小乌云，抿着嘴巴点了点头。


    “那我们不挡道了，你走正门就行。”沈奕推着几个男生走到座位上，给多鲤让出位置。


    多鲤攥紧校服下摆往外挪，满脑子都是作业，心里乱成一锅粥，得再想办法人不知猫不觉地靠近学委座位，替方澍交作业。


    不好好看路的下场就是撞到人。


    砰的一声闷响，额头撞上温热胸膛，薄荷混着猫粮的气息扑面而来，多鲤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地，他下意识地用空着的一只手捂住了脑袋，只能感觉到身上一瞬间轻了一点。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


    两个人同时低下头，看着地上梅干菜一样皱巴巴的作业本，陷入了沉默。


    疼痛来的太突然，多鲤忘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大了，所以一直把作业本捂着按在身上防止掉下去，用手揉脑袋的同时，作业本也光荣地坠落在地，还刚好被作业本的主人，也是撞到多鲤的罪魁祸首方澍看到了。


    “这是…”方澍捡起地上的本子，抬头不确定地询问多鲤，“我的作业本吗？”


    多鲤大脑宕机，结结巴巴地回答：“是吧。”


    “作业本该在家的。”方澍漫不经心地翻了两下，手指摩挲过边角的折痕，目光像扫描仪似的扫过多鲤发顶。


    “我在路上捡到的，你书包没拉好，作业本从书包里掉出来了，我在后面喊你你没听到，就帮你捡起来了。”


    “那请问一下多鲤同学，我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多鲤舔了舔嘴巴，嘴唇蠕动了几下，他每天睡的比铲屎官早，起的比铲屎官晚，进客厅除了自己的猫饭也看不到，怎么可能知道方澍早上吃了什么。


    “猫饭…”微弱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逐渐变得肯定。


    “什么？”方澍严肃的表情一时没绷住，语调都上扬了几分。


    这次多鲤回复他的语气变得坚定了很多：“你吃的猫饭，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


    我看你是谎话连篇，满口胡言，方澍咽下到嘴边的质疑，原本因多鲤喜欢猫而积攒的一点微薄好感也消失殆尽。


    为什么多鲤会拿到他的作业本？他是怎么进他家的？有没有看到他家里的猫？一连串念头在方澍脑海中闪过，最后统统化为一个礼貌的微笑。


    “那谢谢多鲤同学了，要不是你，我今天就没有作业交了。”


    不管多鲤怎么做到的，他都要想办法提前规避一切风险。


    小猫脑海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听到感谢就高兴的不得了，自觉完成了艰巨任务，美滋滋的回了一句不用谢，一蹦一跳回座位去了。


    身后，方澍盯着多鲤看了很久。


    *


    上课铃声很快响起，班主任拿着课本进来，目光犀利地刺向多鲤。


    “多鲤同学，你的作业呢。”


    本来在打瞌睡的多鲤一个激灵，无形的飞机耳扑棱几下，无辜的抬头看向老师。


    “报告老师，我不会写。”


    作为一只小猫精，在刚变成人的时候，多鲤是想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为猫生赢家反过来养自家两脚兽的，奈何天赋是硬伤，看到一群数学符号，多鲤只能想到一群蝌蚪在自己眼前游来游去，没有做题的欲望，只有进食的欲望。


    在学习数学的12天里，他兢兢业业吃完了这个月的小猫精补贴，随后就将数学打入了冷宫。


    数学这种东西，还是交给无所不能的铲屎官吧。


    “不会写就学，人怎么可以轻易放弃，从最简单的做起，没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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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是学不会的。”


    人不可以轻易放弃，猫应该可以吧，多鲤思绪天马行空，把班主任的话当成催眠曲，闭上眼睛就眯过去了。


    “老师，我可以坐到多鲤同学旁边去，监督他学习。”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我不觉得麻烦…应该…”


    再睁眼，引入多鲤眼中的是一截半挽起袖子的手臂，他意识还没清醒，迷迷糊糊凑过去用脸颊蹭了一下，向铲屎官撒娇。


    等等，这触感，好像不太对，多鲤猛一抬头，对上了方澍视线，眼睛都瞪圆了。


    “方澍，你怎么坐我旁边了。”他看了一眼走廊对面空荡荡的课桌，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方澍，满脸震惊。


    “老师担心你跟不上基础，让我当你同桌帮助你。”方澍顺手捞起滚到课桌边缘的笔，放回多鲤桌上，轻轻敲了敲多鲤的课桌。


    “那么我们开始吧。”方澍打开书，翻到集合部分，用笔在空白的草稿本上画了个空集符号?，“看到这个你会想到什么？”


    多鲤盯着草稿本上的图案，思考了好一会，认真的回答：“毛线球。”


    毛线球三个字像是开关，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家里的毛线球，那是多鲤最喜欢的玩具，基本上每天饭后方澍都会陪多鲤玩上一刻钟，家里的角落里到处都是。


    他肯定看到过我的猫，方澍心里多了几分肯定。


    方澍天性冷淡，只对小猫有多余的爱心。高中三年和班上同学关系都一般，平时就只和同在流浪猫保护协会的顾时屿能多聊上几句，这会却遇到一个处处是疑点的多鲤，踩在方澍的雷点上蹦跶的欢快。


    如果是单纯跟踪自己无所谓，反正多鲤细胳膊细腿的也没什么威胁，但是涉及到自家猫了，方澍就不得不重视，在他看来，自家猫天真弱小，随便什么人就能骗走，随便什么东西就能伤害，他恨不得每天带在身边，才能稍微缓解心里的不安。


    面前的多鲤还没察觉方澍心里疯涨的阴暗情绪，忽略了方澍言行举止中的试探，笑的一派天真。


    “都下课了，我们不学了行吗，你想吃糖吗？”白净的手在方澍面前摊开，一颗草莓糖在掌中央。


    点点也喜欢吃草莓，方澍漫不经心地想，礼貌拒绝了多鲤的示好。


    他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劲，根本不适合虚与委蛇地指导多鲤学习。


    多鲤被拒绝了也没沮丧，美滋滋地拆开外包装塞进自己嘴里，这糖用料好，一颗不便宜，他自己也没剩几颗了，都是含在嘴里很珍惜的吃的，要不是对方是方澍，他才不会舍得给出去。


    现在方澍拒绝了糖，多鲤就感觉自己赚了，多吃了一颗糖，心里美滋滋的。


    其实和方澍当同学也很好，只要我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察觉身份，还可以和方澍做好朋友，让他放弃给猫绝育的念头。


    感谢班主任！感谢数学！感谢小猫神！


    多鲤偷偷握爪，用下辈子的草莓糖虔诚的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