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多鲤叼着手机，偷偷钻进沙发底下。


    艰难按下开关，多鲤努力对准手机，震惊发现屏幕竟然塞不下自己的脸，他调整了一下角度，离远了些，让自己的小脸完整出现在屏幕上。


    手机震了震，显示面部识别失败。


    多鲤呆了呆，开始笨拙地用爪子输密码，好在密码就是6个8，不需要太多技巧。


    手机解锁，点进微信，多鲤发现方澍已经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还发了个你好。


    小猫精管理局发的手册里写过，人类交换联系方式是建立信任的开始。


    多鲤尾巴在沙发底扫出小旋风，认真的按了几个键，回了一句。


    【多鲤：你好。】


    方澍像是一直在等他回复，很快对面就显示正在输入中，十几秒后，消息弹了出来。


    【树上一点点：这么晚回消息，是刚到家吗？】


    d，a，o，j，i，a，多鲤认真的按着字母。


    半分钟后，对面又弹出一句。


    【树上一点点：抱歉，是不方便回答吗？】


    多鲤用爪子打了下手机，耳朵抖了抖，删掉没打完的字，重新回复。


    b，u，s，h，i…


    【树上一点点：你家里也养了金渐层吗，你作业本落我包里了，刚刚我翻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有猫毛。】


    消息发的太快，手机在猫爪下震动，活像是抓不到的电子老鼠，多鲤行动笨拙，根本回不过来，气的喵喵叫，胡乱按了一通。


    【多鲤：%的＄？*-/￥】


    【多鲤：疯狂星期四v我50.jpg】


    【多鲤：跪地.jpg】


    【多鲤：磕头.jpg】


    【多鲤：大笑.jpg】


    ……


    这波操作成功震慑住了对面，方澍那边的正在输入中出现又消失，很久都没有弹出新消息。


    多鲤的回复终于发出去了。


    【多鲤：到家很久了，不是，嗯。】


    回复完，多鲤想了想，认真的补充了一句。


    【多鲤：我平时晚上回家要学习到很晚，没什么时间看手机，白天再聊吧。】


    说完没等方澍回复就关了手机，从沙发底下钻了出去。


    沙发底这些天没人打扫，积了一层浅浅的灰，多鲤在下面一阵捣鼓，全身都灰扑扑的，他自己没发现，气势汹汹跑去找方澍，一下子窜进方澍怀里，留下一团灰印子。


    刚洗过澡换好衣服在床头看书的方澍静了静，也不嫌弃，一把将多鲤捞进怀里，挠小猫肚子。


    “刚洗完澡就脏兮兮的往我怀里扑，是不是小坏蛋，是不是？”


    多鲤被挠的痒痒的，本来心虚的很，全被不服代替，喵喵大叫着方澍听不懂的话。


    “坏主人！好猫！”


    方澍只当多鲤精力旺盛没玩够，给他剪了个指甲，又抱去浴室洗澡，多鲤平时也爱干净，全程很配合，从烘干箱出来后还吃了点猫零食，很好哄的和方澍和解了。


    *


    第二天在学校见到方澍时，方澍正在给多鲤整理数学基础知识。


    看到多鲤时，他的目光眼神闪了闪，把手中的笔记递过来，随口问了一句。


    “你今天看起来很困的样子。”


    多鲤眨了眨困顿的眼睛，软软回应了一声。


    初变成人形的小猫精每天消耗的能量大大增加，身体难以负荷，就会出现疲惫、虚弱等不良反应，是小猫精变人过程中的正常现象，在适应几个月后，身体会自动调节，这样的情况也会逐渐消失。


    “多多喝水，好好休息。”多鲤小小声重复了几遍手册内容，脑袋晕成浆糊，趴倒在座位上睡了过去。


    他发质软，微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眉眼，是很乖巧的模样，眉头微皱，嘴巴也抿着，耳垂和脸颊都泛着淡淡的红，引得方澍频繁侧头看他。


    这一睡就是一整个早自习，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多鲤都没有一点反应，老师进来，看到他趴着，让方澍喊起来。


    方澍轻轻拍了拍多鲤的肩膀，试图把他叫起来，被打扰的多鲤喉咙里发出很细微的呜咽声，半睁开的眼睛没有聚焦，挣扎几秒后才爬了起来，手臂横在一起坐的板正。


    但精力实在不济，在方澍的注视下，多鲤的肩一点点矮下去，头也一点一点的，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一样。


    察觉到不对劲，他试探性握住多鲤的手，烫的惊人。


    举手示意后，方澍和老师小声解释了情况，拍醒多鲤搭着他向医务室走去，多鲤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好，小小声说了声谢谢，两人缓慢向医务室走去。


    到了医务室，值班医生测温枪往多鲤头上一滴，37.9℃，确定是发烧后就准备药水打算给多鲤扎一针。


    听到要打针，多鲤的表情瞬间变了，本来眼角就烧的泛红，现在更是蒙上一层水汽。


    出生不久他就被方澍带回家养着，金尊玉贵珍之爱之，除了模糊记忆里打的疫苗，就没再打过针。


    作为刚变成人的小猫，他独立经验不足，身边又有信任的人，根本控制不住本性，手不自觉就拉住了方澍。


    方澍一向不习惯和人靠的那么近，多鲤手伸过来够他，下意识想躲，但没躲掉，被抓住后，他意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反感，可能是因为多鲤娇气的样子有点像自家猫，也可能是多鲤很有分寸的只拿住了他的衣袖。


    现在或许是问出答案的好时候，多鲤泛红的脸颊和迷茫的眼神暗示他。


    三分钟后，两个人一起坐在了医务室椅子上。


    多鲤手背扎着针，手里还握着加温器，另一只手抓着方澍的衣角不放，坚决不放手。


    方澍什么都没带，看着烧得迷糊的多鲤，用手轻轻拍在肩膀安抚。


    “你跟着我回家过吗？”


    多鲤思考不过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方澍心一紧，语气也沉了几分。


    “为什么要跟着我？”


    敏感的多鲤察觉到方澍语气的变化，委屈地瘪了瘪嘴，语气控诉：“因为我是你家的。”


    清清白白十八年连别人小手都没拉过的方澍：？


    “你，是你家的，我，是我家的。”


    多鲤脑子不清醒都急了，拍了方澍一下，张牙舞爪。


    “你，是我家的，我，是你家的。”


    “你怎么证明？”方澍眯起眼，逼问起多鲤来。


    “我知道…”多鲤慢吞吞地说，“你每天早上六点一刻出门，晚上回家会洗手换衣服，还会做好吃的饭，最最喜欢的人是小猫咪点点。”


    点点！听到前面都毫无反应的方澍心里一惊，下意识贬低小猫在他心中的地位。


    “谁说我最喜欢的人是点点了，他就是一只小猫，我就是养着打发时间的。”


    多鲤感觉天都要塌了。


    所以铲屎官对他的宠爱都是装出来的吗，其实他根本不喜欢自己，只是把自己当个小玩意消遣一下，他就是铲屎官养在家里的小配角，铲屎官真正爱的另有其人/猫。


    这股难受劲压制过了身体上的难受，多鲤感觉鼻子一酸，耳朵和尾巴都要不受控制了。


    隐藏在手腕上的手环也轻微震动起来，提醒着他不能失控，仅剩的清醒让他努力克制住自己。


    十分钟后，一对年轻的异性来到了医务室，告知方澍她们要带走多鲤。


    明明刚刚还怀疑多鲤对他说了谎，但看到陌生人时，方澍下意识将多鲤挡在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


    少年声音冷淡，警惕满满。


    “我们是他家亲戚，他爸妈出远门，拖我们照顾他，这孩子身体不好，一有点小事就生病，所以我们接到老师电话就过来了。”


    回话的女性烫着时尚的波浪卷，全身上下无不精致，整一个精英女强人，旁边的男人一个劲的点头，笑容热情，再回头看已经松开他袖子的多鲤，见他点头，方澍这才迟疑地让开身子。


    “那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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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教室了。”他低声对多鲤说。


    多鲤没有回答，只小幅度点点头。


    走出医务室，方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多鲤，他被两个站着的人挡住，只能看到一点凌乱的发丝。


    多鲤好像有很多秘密，他想。


    *


    守到针打完，站在多鲤面前的男人火急火燎把他带走，踏上车的下一秒，多鲤径直变回了猫身，恹恹地躺在车后座，没有什么精神。


    车子平稳驶向小猫精管理局，多鲤在车载香薰浓郁的舒缓剂气息中逐渐清醒，坐在他旁边的男人拿着羽毛笔，鼻尖垂落的流苏摇摇晃晃，努力逗着多鲤。


    “是谁惹我们优秀毕业生小多鲤生气了，来扑流苏好不好…”


    多鲤敷衍地咬了一口流苏，爪子都没有动一下，韩九宸挠了挠头，看出来多鲤不想搭理他，这才收回了手，说起正事。


    “你这次形态紊乱很严重，差点被不知情的人发现身份，很容易引起社会恐慌，会长说不仅要写检讨，这几天还不能变成人，只能以兽形调养。”


    这次事情有多严重，韩九宸不说多鲤也清楚，他默默缩成一团，一句话不说。


    车子很快驶进人迹罕至的郊区，一番检查后，多鲤三人走进一栋白色建筑，里面到处都是小猫在乱窜，有毛线团在地上滚动，一直滚到多鲤脚边才停下。


    猫群中，一个穿着针织毛衣，眼神温和的女人笔直站着，看到多鲤，摆了摆手。


    多鲤乖乖的走到女子面前，手指搅动着衣角。


    “多鲤，你知道你做错什么了吗？”


    “知道。”多鲤在会长面前低着头，“我不应该在形态还不稳定的时候就长时间以人形出现，还因为情绪激动差点暴露耳朵尾巴，连累大家。”


    越说越愧疚，多鲤眼眶湿润，他一直都是很乖的小猫，只做过这一件任性的事，心里也很不好受。


    看到多鲤态度诚恳，会长也不想多批评，她拿起多鲤的手，给他用湿巾擦去手上拔针残留的一点血迹，贴上随身带的猫咪创可贴，轻轻拍了拍多鲤脑袋，


    “在家好好呆着，这些天不用去学校了，我会帮你请假，记住当初给你讲的小狸花的故事，这种事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多鲤狠狠地点了点头。


    *


    小猫精管理局成立已久，国家早就用特殊手段将小猫精都聚集在管理局范围内，即使有少数漏网之猫，也会在觉醒后被秘密带到管理局接受教育。


    多鲤就是其中一员。


    但和其他选择留在管理局的小猫精不同，多鲤对主人有很深的感情，不愿意离开主人留在管理局，所以在方澍上学期间，他通过培训回到了方澍身边，成为了第一只有主的小猫精。


    由于情况特殊，管理局额外给多鲤灌输了很多知识，例如如果多鲤在方澍面前暴露身份就会把方澍带回管理局关起来，多鲤也会被带回管理局不允许再回到方澍身边等…


    多鲤努力学习，想要和方澍一辈子在一起，但方澍好像不这么想。


    但他还是舍不得方澍。


    被送回家里后，多鲤一个人跑到猫窝里，缩成一团，他现在不想去床上睡觉，因为太浓的味道会让他想到方澍，他也不想去门口迎接方澍，因为方澍做了让他很伤心的事情。


    但他不想让方澍伤心，所以他特定自己找个小角落疗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打开，多鲤听到方澍轻微的“咦”了一声，换了鞋就在客厅里到处喊。


    “点点？”


    “点点？”


    …………


    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他的声音越来越急切，多鲤冷漠地甩了甩尾巴，活该。


    但嗓子不受控制地喵了一声。


    脚步声很快靠近，惊魂未定的方澍一把将多鲤从猫窝里捞进了怀里，轻轻碰了碰多鲤的额头。


    多鲤尾巴一甩，冷漠地抵住他的胸膛。


    可恶的铲屎官，再说一次，爱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