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作品:《十方骸

    宁瓷面红耳赤地回了自己的寝殿,直到她坐在圆桌边,猛灌了两三盏凉茶,方才将心头的燥热堪堪压了下去。


    她不是害臊的,而是心底猛地窜起一股子不喜的愠怒,憋闷的。


    什么嘛!


    老祖宗跟多年前一样,还是那么爱乱点鸳鸯谱儿。


    就跟当初,老祖宗不管不顾燕玄的心意,擅自做主,将太子妃位给了妹妹雨烟。这会儿,她竟然说我看上了那个乱臣贼子严律?!


    怎么可能嘛?!


    前世,正是因为嫁给严律,方才让他得逞了谋权篡位的机会,火烧了紫禁城。


    今生今世,我是说什么都不会与他成亲的!


    ……


    忽而,她的余光一闪,却见正殿的最前头,大踏步地走进来一人,神色匆匆的,正是四皇子燕湛。


    瞧他那副模样,应该是有什么紧急之事,要告诉老祖宗。


    看到燕湛,宁瓷不由得想起了这段时间,一直萦绕在自己脑海里的金雕飞镖。


    以及,伴随着第一次见到金雕飞镖时,她爹娘的反应。


    原先,她并不知晓金雕飞镖是跟金人有关,现在知道了这一层的意思,再加上太后本就是金人出身,宁瓷不得不防了几分。


    比如,这段时间,太后每次问她事儿的所有立场上,她都开始警惕了。太后对她确实非常好,但在国与国的立场上,她还是分得清的。


    就像今儿早朝时,她给太后出的主意,说是要主动提出,这刺客的出现,是变着法儿地让大虞和金人之间发生战乱。


    当时她出这个主意,就是想试探一下太后来着,若是太后迟疑和不愿,恐怕有些事儿不那么简单。


    当然,就算是太后真说了这番,也不能说明更深层次的。


    更何况,她没有直接提出,这刺客的出现,会不会是什么人安排的,故意引出太后和金人之间,是不是有在密谋着什么。


    她怕太后纵然没有做出这些,而自己直白地说出这个,也会引来杀身之祸。


    身在宫中,待在老祖宗的身边,有些事儿,还是谨慎点的比较好。


    更何况,从前世来看,金人除了偶尔对大虞有过几次挑衅外,并没有对大虞做出什么,反之,更应该防范的,是此时,正在慈宁宫正殿里的严律!


    宁瓷一边思索着,一边出了殿门,打算去御药房取一些金银花来烹茶,今儿早朝前,她为太后更衣时,听见太后咳嗽了好一阵子。


    途径正殿那边,宁瓷侧眸瞧了一眼里头,今儿已是明媚四月天,天地之间的阳光照不清殿内的模样,唯有站在殿门旁的严律,他一身绯红官袍笔直挺立,仔细瞧了瞧,着实显眼。


    宁瓷加快了脚步向着殿外走去,心头却是一阵担忧:还是想办法让老祖宗看清严律是一条乱党狗比较好。


    *


    此时此刻,端坐在慈宁宫正殿里的太后,正视着殿外前方,看到宁瓷侧目回头望了一眼这里,继而又加速小跑着离开了。


    瞧瞧宁瓷那个害羞的小媳妇儿的模样,太后不由得心头一阵喜欢。


    再看着眼前严律,他正在说那些烦人的改革党们,听得太后着实头痛,见他终于停了下来,太后赶紧转换了话题——


    “严大人……好像是弱冠了?”


    严律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是,正月里刚弱冠的。”


    “哦……”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旋而又试探着道:“家中小儿几岁啦?”


    严律怔了怔,心头微微一流转,决定还是说了实话:“没有小儿。”


    太后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你们年轻人,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可也别总是忙着朝政,忽略了家中的小媳妇儿。”


    严律眼睫微微一颤,将眸光看向一侧的地砖,没有回答。


    “还是说……”太后忽而不笑了,她神秘兮兮地道:“你尚未婚娶?”


    严律如实回答道:“微臣在几年前就已经成亲过了。”


    太后一怔,有点儿小失望:“哦,先前的宫中几次设宴,都不曾见你带着夫人前来,哀家还以为……”


    提及这个,严律那双拢在广袖里的手,倏地捏骨成拳,恨意滋生。可他口中的言辞,还是那么平平淡淡。


    他说:“微臣的娘子,在几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啊?”这个回答,着实让太后意外极了:“这……这么年轻?”


    “嗯,她……刚入及笄。”


    严律的声音冷冷的,就像是一座隔绝的冰山,阻挡了殿外的四月天。


    坐在一旁饮茶小憩的四皇子燕湛,也没有料到是这个答案,见太后僵住了,他缓和了口气,接着问道:“这么说,严大人这么些年来,都不曾续弦了?”


    “是。”严律的声音和表情一样,都是淡淡的。


    太后一听,轻松的心境再度回来了:“你还年轻,总不能美好年华都放在一个离世的人身上。要不,哀家做主,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严律的眸光落回太后的脸上,他的心情倏地复杂了起来。


    他深知,若是要想得到太后的全部信任,应下这门亲事,方为上策。


    可是……


    严律一瞬不瞬地看着太后,认真地道:“谢太后。微臣今儿能走到兵部右侍郎之位,实在是太后您的帮助。微臣,已经不敢再奢望更大的恩惠了。”


    “这哪儿算是什么恩惠呀!”太后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不待太后继续说,严律直接道:“微臣对娘子的情意深重,心里实在装不下其他什么人,今生也绝没有再续弦的想法。微臣实在深爱吾妻,无法自拔。若是太后指了婚,恐怕,会辜负了这位姑娘。”


    “这……”太后的脸色有点儿尴尬:“就连哀家的亲孙女,养得标标志志的漂亮公主,你也不想要吗?”


    严律的眉头一蹙,心头更是低沉到了谷底。


    莫非……


    果然,就像是印证了严律的想法,太后直接厉声道:“宁瓷!她是哀家最心疼的乖孙女,这些年养在哀家的身边,哀家真的是越瞧越喜欢,总想着哪一天给她寻个知根知底的,又是哀家亲信的如意郎君。可你竟是不愿?!”


    “哀家亲信”这四个字,对严律来说,诱惑力极大,这是得到太后信任的最佳利器。


    但他拱手一叹,直接将这顶亲信的头衔硬生生地戴在了自个儿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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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色道:“微臣作为太后您的亲信,就更不能与宁瓷公主成婚了。”


    “这又是为何?!”


    “微臣若是再次成婚,就不能算是头婚了,会玷污了宁瓷公主的清誉,也会委屈了宁瓷公主。更何况,微臣也不能让宁瓷公主下嫁于微臣,却做了个小的啊!”


    太后:“……”


    待严律离开后,太后却一改刚才阴沉的表情,反而笑着对达春说:“严律真是不错。”


    “奴才瞧着也是。”达春恭敬地道:“像他这种,一旦对某人情根深种,却不轻易改变心意的,换做是朝堂,也不会轻易动摇他的立场。”


    太后满意地对达春点头道:“正是如此。”


    *


    洛江河早就驾着马车等在皇宫外了。


    当他得知太后有想要撮合严律和宁瓷的意思,而严律却拒绝了,洛江河大呼“可惜”。


    严律冷冷地盯了他一瞬后,不再多言一次,便直接上了马车。


    洛江河见四周无人靠近,便探头冲着车帘内,低语了一句:“这是接近太后最好时机,也是能弄死简雨烟的最佳机会,你竟然错过了!!!”


    “跟简雨烟成亲?”严律口气森冷地道:“会脏了我枕边人的身份。”


    洛江河直接想到,严律的枕头边,每晚都放着他那方清玉色锦帕,不由得摇头叹息了一番。


    严律这会儿要去的地方,是幽州内最大的酒楼,揽月楼。昨儿他就让洛江河在这里准备个雅间,好宴请几位大人。


    这会儿,他刚下了马车,看着客流量最多的揽月楼,对洛江河道:“你可以行动了。”


    “是,老大!!!”


    严律没想到的是,他今儿似乎在走桃花运。


    他刚进入雅间,却见那几位大人们都来了。


    不仅来了,而且……


    看着雅间内,一屋子已经坐满了或清丽,或活泼,或端庄的姑娘们。看着这些姑娘们的眼睛顿时对他放出了震颤的光,严律倒吸了一口凉意,他回头望了一眼引路的店小二,他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进错了屋子。


    雅间内的大人们看到严律推门而入,纷纷笑着站起身来:“哎呀,严老弟,你可算来了!咱们几个饮茶都饮了三轮了!”


    “见过严大人。”一屋子的漂亮姑娘异口同声地冲他行礼道。


    严律看着这些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朝官大人们,思忖着,早就暗查过了,他们也不曾有喜欢风花雪月的癖好啊!


    谁知,其中一位大人笑着对严律道:“这几个姑娘家,都是我们府中的女儿们。”


    严律:“……”


    “一直没机会给你认识一下我女儿。”另一位大人拉过一个活泼阳光,看上去也就才刚及笄的小姑娘,说。


    “这两个是我的女儿。”


    “这是我的外甥女,姿色才干那在我们家族里是一等一的。”


    “这是我侄女,从小最是贤惠,算命的早就算过了,她旺夫!”


    “……”


    严律深吸一口气,叹息道:“对不起,各位大人,严某,已经成亲过了,也不打算再娶二房。今儿宴请各位大人们,是想谈谈朝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