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之后，果真如此前签订的契约所写，两个人开启了各过各的人生路线。


    走完婚礼流程的第二日白天，霍晙如愿拿到了婚书凭证后，人就消失了。


    只是在告别时还特意留下了一封信，字体大气狂狷，笔走龙蛇：“祝你生意兴隆发大财，本公子，哦，是相公我先走一步了。”


    万姰对此祝福表示满意，赤色狐狸飞身一口将信叼走，含糊地念着帮万姰处理废纸，却被她轻轻抓住颈部提溜起来。


    “不用丢掉啦，这是一句很好的祝愿，我要把这个裱起来天天看，直到愿望实现的那天。”


    说到就做，万姰翻箱倒柜找来裁刀，将“生意兴隆发大财”七个字单独剪下，暂时夹到了书页之间储存，下次出门时就去定制一下。


    赤狐似乎有些不满，它只能用那条招摇蓬松的尾巴缠住万姰的小腿，清洗干净的毛发终于变得顺滑，还带着些皂角的淡雅芬芳。


    万姰没忍住俯下身挠了挠狐狸额前的茸毛：“这两天事情忙，没顾得上问，你有名字吗？没有我给你取一个。”


    “好啊。”


    狐狸眯着眼，似乎很是享受万姰手指的触碰，它顺势翻身将肚皮露在外面。


    虽然一人一狐之间没有对话，但万姰感受到了对面的邀请，她也毫不客气地蹲下身默契地抚摸着狐狸柔软的毛。


    简直太治愈了。


    “你就叫毛球吧。”


    狐狸：“啊？”


    狐狸：“等下，你是……认真的吗？还有没有其他的选项呀？还想听更多好听的名字呢。”


    “什么！毛球这个名字我好喜欢，可以叫我毛球吗？”


    洗净后白得发光的萨摩耶不知从什么角落里扑了过来，万姰转身接住，可她低估了中型萨摩耶的冲劲，一阵惯性坐到了长出些嫩芽的草坪上。


    “那张寻宠启示上，你是有名字的，叫逗逗。”


    逗逗。


    萨摩耶原本微笑着咧来的嘴角，忽然抽搐起来，神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它竟然在颤抖。


    “逗逗，我不叫逗逗，我肯定不叫这个名字，我不要这个名字……”白狗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咽声，念叨着重复着，好像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再次产生了先前就有的应激反应。


    “怎么了？”狐狸也正色起来，它坐起身，小心地用鼻尖嗅着颤抖的白狗。


    万姰小心将萨摩耶搂在自己怀里，顺着白狗突然炸起的长毛，轻轻安抚着它。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它和你在灰坑场时也时常如此吗？”


    万姰询问起狐狸过去的事，可狐狸还没有得到想要的名字，兴致有些不太高的样子。


    赤狐舔着前爪，半晌后才开口：“也才认识不过几日，我见到它时，它的精神似乎就有些不对劲，时好时坏……偶尔胆小如鼠，畏缩在角落里不肯出来，偶尔又草木皆兵，对所有事物过分警惕，还会失控般地尖叫怒吼。”


    它用前爪轻轻抚过白狗的腹部，补充道，“是个可怜见的。昨日想必你也看到了，那种危机时刻，它本能的还想保护其他狗，还有我。能看出它单纯善良的底色，至于是谁把它变成这样的……”


    万姰挑了挑眉，狐狸跳到她的耳边，悄声道：“主人……我是瞎猜的，不作数哦。”说完，它弯着那双竖立的兽瞳，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真不愧是狐狸啊，随时随地都能玩点小把戏。


    万姰没戳破，她继续轻抚着怀里的白狗，发现它已经沉沉入梦了。


    狐狸这番话的确给了万姰一些启发，萨摩耶不能直接送回去，倘若它的前主人有虐狗行为，那此番就不是帮狗找家，而是送狗下地狱了。


    必须要想办法印证此事的真相，寻犬启示上正好有萨摩耶前主人的地址，那便去一探究竟吧。


    “要去找那人的话，带我一起呗。”狐狸看出万姰有行动了，便也站起身，抖了抖松软的大尾巴，“你还欠我一个名字，我怕你忘了。”


    “我不要叫毛球。”狐狸认真补充道。


    本来想带墨白一起，万姰回房后却发现它在房间桌腿处织了一张网。


    蛛网上隐隐约约有几个简易字形，歪歪扭扭。


    “五出，叶归。”


    万姰念了出来，翻译过来就是：“吾出，夜归。”


    这时候，孔月从室外走进门，发现自己才打扫完的房间居然又结了蛛网，气得跺了跺脚，又将抹布拿了过来。


    万姰却拦住了她：“孔月，之后看到蛛网都不用刻意打扫，说不定还能粘上些讨厌的蚊虫蟑螂。”


    孔月乖巧点头：“夫人可是有事让我做？”


    万姰立刻回应：“可别叫我夫人啊，我可受不起，干脆叫我万姐得了。”


    “啊……”孔月稍微反应了一下，看到万姰用鼓励的目光看向她，女孩儿脸庞微微泛红，小声道，“万姐姐。”


    “欸。”万姰抬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顶，发现也是毛茸茸的。


    “万姐姐有事需要我做吗？我已经将西厢房都打扫完了。”孔月期待地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睛。


    万姰一拍脑门：“我还真有一件事。”她将那本夹着纸张的书册拿给孔月。


    “这本书里夹着一张字条，你去城中卖画的店铺找人帮我装裱一下。”


    孔月翻看书页，认出了书写字条的主人。


    “这是……这是公子临行前写下的，是他叫我放在你房间的桌上，我感觉……公子还是挺在乎……在乎万姐姐的。”因为不适应称呼，孔月说的磕磕绊绊。


    万姰耸了耸肩，懒得辩解。


    什么在不在乎，谁会真的在乎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


    “咦？这张纸好像不全了……”孔月发现了端倪。


    万姰也没藏着掖着：“多余的地方我都撕了，只有这几个字才是重点，拿去裱起来吧，天天看着，指不定哪天就实现了呢！”


    孔月本想说，公子很有钱，对万姐姐也很大方，除了纸条，他还留下了一袋钱，也给她不少用于生活开支，以及预支了三个月的俸禄。既然如此，万姐姐为何还要这么努力呢？


    但是她张了张嘴，没问出口。


    万姰请乌鸦家族照看下熟睡的萨摩耶，以防它醒来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然后她抱起轻盈的狐狸就出门了。


    今日天晴，是个好兆头。


    一路上遇到不少住在附近的百姓，也将自家的爱宠带出来溜溜。


    城西兰若茶肆离这里并不算近，但走走路权当锻炼身体。这幅身体运动量明显不如现代洗大狗的她。


    而且这几天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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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波，加上不习惯此处的床铺，导致全身上下酸痛得仿佛被人揍过一样，黑眼圈更是低垂在眼下。


    狐狸慵懒地扒在万姰的肩膀上，晒着太阳暖洋洋。也许是凑的近，它也看到万姰脸上的黑眼圈，于是伸出微烫的舌头轻轻舔了两下。


    万姰以闪电般的速度将它抱远：“你想作甚？”


    “嘤嘤嘤，人家关心你，你怎么这么冷漠无情啊？”狐狸哼哼唧唧起来，声音引来周围溜宠的铲屎官们的关注。


    “哎呀，姑娘，你这养的是什么犬？好美啊。”


    “瞧着橙红色皮毛，好像落日余晖，实在太好看了！”


    “这尾巴一定很好摸吧。嘿，这小犬怪灵活的，竟然闪开了。”


    狐狸用力挣脱了万姰怀抱以及围观人群，一溜烟跑了，头也没回。


    万姰赶紧和周围热情的铲屎官们道别，追上了狐狸的脚步，跟着它进了一处无人的窄巷。


    “你跑这么快作甚？大家只是想夸夸你。”


    赤狐全然没有先前的轻松情绪，而是背对着万姰坐着。


    万姰绕到它的面前，蹲下身观察它。


    狐狸低垂着脖颈，似乎在掩藏自己的情绪。


    万姰抬手想抚摸狐狸的头顶，却被它以动耳朵的方式隐晦地挡开了。


    “你怎么了？是触发了伤心的过往吗？愿意分享给我吗？不愿意也没关系。”她将声音放得很轻，深怕惊扰到面前的小兽。


    狐狸长叹一口气，别过头去：“也没什么，就是讨厌被人认成狗。”


    万姰点点头，盘腿坐下：“我好像懂了一点。你更想做你自己，做一只狐狸，可世人却更偏爱狗这般的家宠。在过去，你或许为了生计，夹着尾巴当过狗，你讨厌那样的自己，却不得不低头。”


    狐狸睁大眼睛盯着万姰，很显然，万姰的分析几乎就是真相了。


    “其实我挺理解你的，我也面临过这样的困扰，并且我还没有彻底解决。”


    万姰回忆起曾经打工的无数段卑微又无奈的经历，何尝不能共情几分？


    平时狡黠的狐狸，此刻不禁露出懵然的面孔，万姰的话显然超越了它的认知。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留在山宅吧，我们可以一起找寻解决问题的答案。”


    万姰向狐狸伸出手，“哦，我说的不够准确。实际上是，留在山宅，你的困扰就能够彻底解决，因为我们都明白——你是一只狐狸，你永远都可以做你自己。”


    狐狸的眼眶周围似乎被水汽润湿，它抬起耷拉下来的尖尖耳朵，将前爪搭在万姰的手心里。


    “我想好了我的名字。”赤狐说，“我要同你一个姓，叫万恒，人们给‘恒’字赋予了永恒的意义，万字恰好有‘极’的意思，大概寓意为，‘我要永远做我自己’，你觉得怎么样？”


    轮到万姰发懵了，这是狐狸吗？简直就是文化人，不是，文化狐啊。


    她为给对方起名“毛球”深感惭愧。


    “万恒，我以后遇到起名的问题，可以都交给你吗？”


    万姰预感到起名问题未来还会重复很多次。


    狐狸万恒弯起眼睛，又恢复了狡黠的模样：“我收费可不便宜哦。”


    万姰轻哼一声，抄起万恒继续抱着：“一只狐狸嘛，我养得起。”